卻說黃文炳自徽宗重合元年七月中元節戴宗大鬧府邸開始,就恨上了這個一向沒入自己法眼的江州小潑皮。得知戴宗退了與小女黃鳳嬌的婚約之後,竟然一步登天,做了德化縣的巡檢,黃文炳覺得遭了戲弄,益發的恨上加恨。
尤其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小女黃鳳嬌竟然烈性的很,不滿父親黃文炳嫌貧愛富的作為,自與戴宗退婚之後,竟然忿而出家,做了一個吃齋念咒的道姑。他把自己作孽所造成的這一後果也轉到戴宗身上,認為女兒出家是戴宗引起的,恨不得把這個前女婿千刀萬剮。
自京東路任期期滿以後,黃文炳帶著家眷轉任江北路無定城的通判,他認為這是上天賜給自己報仇的機會。因為江北無定城距離江州只有一江之隔,他與江州知府蔡九又是通家之好,幾年前認了蔡九的父親蔡京為干爹,他認為,單憑這一關系,就足置戴宗于死地。
為了借助蔡九之手做掉戴宗,黃文炳只要有空閑,就渡過潯陽江拜會蔡京干爹的公子爺,在蔡九面前述說戴宗的不是。明白黃文炳心意的蔡九也答應他,時機一到定會除掉戴宗這個後患。
其實,蔡九這話也不是推月兌之詞,他與戴宗合作販賣私鹽之日開始,就定下除掉對方的心思。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邪惡心思,並不是因為對方曾經多次頂撞過自己,而是為了掩蓋江州斂財的劣跡。他深知官場最大的威脅不是持不同政見者,而是對自己所作所為知之最深的近人。
戴宗雖然和自己合作走私食鹽,蔡九知道他永遠不會成為心月復手下,對這樣不甘人下的人,為了保證自己的**不致泄露,利用完了他的能力以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對方永遠閉嘴。
只是戴宗所屬的巡檢營能保證他源源不斷的獲取高額走私暴利,一時之間,舍不得斷了這條財路。他等的就是江州知府任期期滿,只要到了離任之時,即使黃文炳不攛掇,也要想方設法除掉這個後患。
大宋朝地方主官任期是三年。蔡九來到江州轉眼已經兩年多,馬上就要到了離任的時候,他已在籌謀除掉戴宗的事情,只是沒有找到妥當的辦法和借口,一時之間無法付諸行動……
這一日,黃文炳又想起戴宗的恨處,再也無法悠閑的呆在衙門享福,帶了幾個下人,駕著一艘快船,渡江來到江州城。事不湊巧,正趕上蔡九忙于處理公事,無法退堂陪客。黃文炳挨不住寂寞,離開江州府衙,獨自到潯陽樓尋樂消遣。
黃文炳雖然擔任的是武職,卻是文官出身,平時喜歡舞文弄墨,每到一個好去處,必要瞻仰前人留下的筆墨文提。潯陽樓中就有蘇軾等一大批文豪巨匠題寫的詩詞名作,黃文炳上的樓來,並沒急于叫點美姬耍樂,而是優哉游哉的欣賞品評起題寫在樓壁上的詩文。
久居官場的官宦都有一個習慣,許得自己貪腐弄權,容不得別人稍有逾越。這和現代嘴上清廉暗里**的官長倒是一脈相承。
當看到宋江在白粉牆壁上題寫的兩首詩文,黃文炳不禁大驚失色,暗道︰作詩者竟以前朝亂臣賊子黃巢自比,明顯懷有謀反之意,此若不是反詩,還有何文不可言說?如此人物日後必是朝廷禍亂之源,須做反賊一般捉拿,怎容得他逍遙自在。
正愁沒有政績向朝廷表功的黃文炳看到這兩首詩文,如獲至寶,似乎看到了自己晉身的台階,趕忙吩咐酒保備下筆墨紙硯,將這兩首詩文以及宋江的題跋一字不漏抄寫下來,又特意叮囑酒樓好生看顧,不得損壞牆上的憑據。一切妥當,黃文炳連樂子也顧不得尋,就匆忙離去。
黃文炳下的潯陽樓,不顧烈日當空酷暑難熬,連著走訪了在江州任職的故交好友,打听宋江其人的來歷,最後的得知這位反詩作者竟然落腳在德化縣巡檢營,做了一份配軍職事。
得到這個消息,正愁找不到戴宗短處的黃文炳,暗暗將他和宋江捏合到一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勁,顧不得拿捏身份,連跑帶顛趕到知府衙門。
……
入得府衙內宅,已是入夜時分,與蔡九見禮過後,黃文炳稟說道︰「文炳夤夜前來拜見恩相,有失禮節,還望海涵。」
蔡九道︰「不妨事,都是心月復之交,沒恁多講究。文炳有何要事,便可直說。」
黃文炳待獻茶的丫鬟退出客廳之後,才說道︰「不知恩相何時動手整治戴宗?」
二人已就此事有過多次商討,蔡九也不覺得黃文炳問話突兀無禮,回說道︰「本官早有此心,只是顧忌戴宗身後之人,一時沒有得便。為了穩妥起見,此事還需斟酌。」
「戴宗身後之人撒出去的官職多了去,連他自己都記不清誰是誰,恩相何必顧忌,放手施為就是。」
蔡九不滿的瞥了黃文炳一眼,暗暗罵對方站著說話不腰,沉吟片刻說道︰「本官自然曉得,所顧忌者乃是穿針引線之人,萬一此事引起她的不快,一陣枕頭風就會吹得你我粉身碎骨。」
黃文炳沒有顧忌蔡九的不快,接著慫恿道︰「恩相多慮了,文炳在京師經過多方打探,已經查明戴宗獲得這份前程的緣由。他不過是借了別人的順風車,才得與那枕邊人搭上線的。」
蔡九一听,來了精神,催促道︰「快把情由經過詳細道來我听!」
黃文炳反倒不再著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香茶,才道︰「那人為其發小謀取前程時,戴宗因與其舊識燕青交往甚密,順便走得她的路子,原本無甚干連,以後也沒往來。此事萬萬錯不了的……」黃文炳將從太尉高俅家里打听到戴宗和燕青兩年前在京師所作所為的詳細經過,原原本本的向蔡九講述了一遍。
听了這些說辭,蔡九疑慮頓去,臉上露出笑模樣,說道︰「那就好辦,只等給他羅織一條罪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拿下問罪,此事就能輕松了結。」
黃文炳不無得意的說道︰「恩相何必費神羅織,戴宗早有謀逆之罪拿在文炳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