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志的臉上卻莫名的染上了一層怒意︰「誰說我不懂了?再說,男兒志在四方,哪能隨隨便便就娶媳婦?」
安樂愣了愣︰「志在四方和娶媳婦有什麼關系?」林氏和南城也疑惑的看著他
南志噎了半天,他哪兒知道有什麼關系?剛才不過是因為心里亂了點兒,火氣大了點兒,然後說話也沒了章法。
「不懂就算了,」南志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便埋頭扒飯。他才不會承認剛才是他信口胡說的呢!
真是奇怪了,他有什麼好火大的?心里有什麼好亂的?就因為那女人一句話?想到這里,南志打了個寒戰。
「撲哧」一聲,安樂哈哈笑了起來︰「四弟,你咋這麼可愛呢。」
林氏也掩唇笑了起來,這南志在南家時從來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只知道埋頭讀書,小的時候,他的為人處世便已經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似乎從來沒人真正的當他是小孩,現在從南家分了出來,明明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做事反倒像個小孩兒了。
南城卻眉頭微皺,心有所思,抬手給安樂拍拍背順了順氣︰「吃飯笑那麼厲害,小心嗆著。」
安樂卻直接順勢滾到了南城懷里,吃吃的笑道︰「相公,你小時候是不是也像四弟這麼可愛?」
南城很滿意她的舉動,長臂將她摟在懷里,笑道︰「我比他可愛多了。」
林氏差點噴飯了,咳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南城竟然能說這樣的話,他小時候明明比南志還早熟!她就從來沒覺得他可愛過。
林氏才七歲的大女兒咬著筷子道︰「二叔和三叔都成年了,還比誰可愛,羞羞。」
又一陣哄堂大笑。
南志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不再說話,只埋頭吃飯,不知是為了孩子的童言無忌,還是那邊親密無間的兩人。
次日清晨,安樂早早的起來,準備煮粥,南城已經不在了,模了模他睡的那邊床,也已經沒了溫度,南城干嘛去了?
安樂三兩下穿好了衣裳,揉著睡眼惺忪的眼楮,慢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發現一地的雪白,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都積的厚厚的一層了,潔白無瑕的雪鋪在地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泛光。
雪上搭著幾條細長的木板,卻並沒有踫著雪面,木板的兩頭的下面都用支架支起來了。
林氏突然出現在木板的那頭,笑著走了過來︰「你家相公可真是賢惠,昨兒個說要給你把院子里的雪留著,今兒一大早起來便開始搭這木板,生怕我們踩來踩去污了這雪面。」
安樂心里一暖,她昨天不過隨口一說,他便那麼當真︰「這些都是他搭的?」
「可不是,這三條木板都是從前堂通往我們的房間的,出來進去的人,走這木板,就不怕踩髒了地上的雪了,」林氏打趣的笑道︰「我以前可沒見四弟把誰的話這麼當一回事。」
安樂心里冒起無數粉紅小泡泡︰「那是因為還沒遇見我!」
林氏輕戳安樂的小腦袋︰「你呀。」
「我相公呢?」安樂嬉笑道。
「在店門口掃雪呢,還不快拿塊帕子給她擦汗去。」
「哎,得咧,」安樂踏著歡快的步子,走上了木板,往前堂走去。
林氏看著安樂的背影,眼中盡是艷羨,真好,能與自己愛著的人廝守終老,而她,罷了罷了,往事已無需再提,不論如何,南準都已是她的夫,這是無力改變的事實。
況且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就算當初沒有愛情,也有了親情,何況他們還有四個孩子,而且南準為了她踏出了他生平最為勇敢的一步,她也該知足了。
店門口,安樂給南城擦了擦汗,嗔怒道︰「大冷天的,這麼早爬起來,怎麼還穿這麼點兒?一點兒都不當心身體。」
南城眼中有些曖昧,似笑非笑道︰「為夫的身體,媳婦你還不知道?」
安樂一拳捶在他胸口,臉色微紅,這貨現在臉皮越來越厚了!
路上行人紛紛側目,這兩貨現在秀恩愛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南多福一家子被吳府趕出來的事兒沒有傳到上橋村,畢竟兩地隔得太遠,村子里的人也極少進城,就算要采購物件也是在鎮上買,不會跑到城里來。
所以村里人都還處在極度艷羨南多福的情緒中,王嫂子更甚,幾乎天天往南多福家跑,南多福這些日子情緒本來就不好,一听著王嫂子來夸南慶怎麼怎麼好,他怎麼怎麼有福氣,他就更火大。
所以,今天,南多福毫不意外的發飆了,直接將王嫂子趕了出去,王嫂子哪兒曉得他為什麼突然發這火氣,只是她也不是好惹的,見南多福一家子這麼不給面子,站在南多福院子門口兒,叉著肥腰,就開始破口大罵。
「得意什麼呀?不過是自個兒姑娘給人家當了個妾,還真當寶貝了,靠著一張臉蛋兒吸引男人的臭婊子,能生出這樣的閨女來,我還真佩服你們這當爹娘的,我呸!」
王嫂子的罵罵咧咧了好一陣子,直到口干了,才走了,還不忘在南多福的院子柵欄上狠狠的踹上一腳。
南多福本想直接出去將她轟走,又想到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婦,從那一身的肥膘就看的出來,連五大三粗的漢子的力氣都不一定比得過她。
南多福便也不敢自找沒趣,捂了被子蒙頭大睡。
這動靜鬧得大了,村子里人多嘴雜的,沒一會兒便傳開了。
這日,安樂南城剛剛回到村里來,準備再多找幾個供貨商,畢竟現在店里生意越來越好,光靠李嬸子和二狗的貨源,肯定是不夠的了。
听著村里人都在議論王嫂子和南家鬧翻的事情。
「你是沒听到王嫂子的叫罵聲,可刺耳了,我家隔老遠都听的一清二楚的,什麼骯髒的話都說的出口,嘖嘖。」
「唉,那老南惹到王嫂子也算他倒霉,她可是村里最厲害的長舌婦,指不定這會兒子正和別人說他們家壞話呢。」
安樂勾唇一笑,這個王嫂子倒是個好利用的。
「相公,你知道王嫂子家在哪兒嗎?我想去拜訪一番。」
南城見安樂笑得那般狡黠,知道她有什麼壞主意了,笑道︰「知道,咱們現在就去。」
王嫂子正在門口劈材,她家相公是個病秧子,反正她力氣大,什麼活兒都能干,所以也就當男人使了。
安樂和南城打她家門口過,正想要上去搭話,卻見王嫂子抬眼便瞟見了他們,頓時露出欣喜的神色,扔下手里的柴刀,便一臉諂媚的和他們打招呼。
「喲,這不是南家老三嗎?咋回村來啦?嘖嘖,你這媳婦長得可真俊。」
南城有些反感,但安樂卻一臉和氣的笑容走上前去︰「王嫂子好。」南城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麼藥,便跟著走了過去。
王嫂子沒想到他們這麼熱絡,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更加親熱的和他們說話︰「听說你們在城里開了家大店子,生意好得不得了啊,看來是要賺大錢了吧。」
安樂只笑不語,王嫂子接著道︰「這麼有出息的兒子,怎麼就被南多福那老王八蛋趕出去了,現在啊,他估計悔的腸子都青了。」
「我爹不是還有個好女兒嗎?現在在吳府可是最受寵的,听說最近還懷上了吳老爺的孩子,這下我爹的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安樂道。
王嫂子「呸」了一聲︰「就那個小**,看她能得意到幾時,吳老爺不過是一時新鮮才看上了她,哼!不就懷了個孩子嗎?我都生了六個了!」
安樂強忍著笑意,道︰「可吳老爺是老來得子,這孩子來的不容易,吳老爺都好幾年沒有過孩子了,這會兒子她懷上了,自然要當寶貝似的供著。」
王嫂子一時無言,說來也是,自個兒生了六個又如何?個個兒是地上的草,人家就算只懷一個,那也是天上的寶。
安樂瞥了眼王嫂子的臉色,接著道︰「只是奇怪了,吳老爺這麼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能生的出孩子,而且近幾年來也沒見哪位夫人給他生出孩子來,看來也合該是人家有福氣,偏偏她就能懷上。」
王嫂子听了這話,深思了一會兒,便道︰「誰知道是她有福氣,還是懷的別人的種?」
安樂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王嫂子,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可關系到人家的清白。」
王嫂子擺了擺手,嗤笑道︰「清白?她就一狐媚子,誰知道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做的出來?況且,吳老爺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能突然間就有了孩子?」
南城適時的插話︰「王嫂子,咱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先走了,這事兒您跟我們說說就罷了,可千萬別往外面說,不然,怕是要將我五妹害慘了,您先忙吧。」說罷,牽起安樂便走了。
王嫂子嘴上應了下來,心里卻不以為然,她就是要害慘她,然後讓南家沒臉,翻不了身,哼!敢跟她斗!
南城拉著安樂走遠了,才道︰「這王嫂子是睚眥必報的人,而且是村里出了名的長舌婦,看來這消息過不了一天就得傳的滿村皆知。」
安樂笑了笑︰「不止呢,估計明天啊,全城都知道了,吳來財在蘭城也好歹是個有點兒地位的人物,他這麼大一檔子丑聞一定會鬧的沸沸揚揚的。」
南城疑惑道︰「不過剛才听你和王嫂子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奇怪了,吳來財幾年沒有過孩子了,怎麼突然間南慶就懷上了?難不成真不是他的?」
安樂笑道︰「管他呢?反正這綠帽子他是戴定了!不是更好。」
南城笑了笑,牽著安樂走了。
果真,不到一日的功夫,整個上橋村都在議論南慶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吳來財的。
接著便有謠言說,親眼見到了南慶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關系不尋常,至于是真是假,那男人是誰,誰又知道呢?現實就是這謠言現在越傳越離譜,越傳越「真實」。
後來更有甚者說︰南慶就是為了爭寵,特意找了個男人幫她生孩子,因為知道吳來財現在年紀大了,生不出來。
消息傳到南多福那兒,他更是氣的吹胡子瞪眼,倒不是為自個兒女兒打抱不平,而是因為南慶再怎麼說也是他南家嫁出去的姑娘,做出了這等丑事,丟的是南家的臉。
南多福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上,本來就不太結實的桌面顫了幾顫,差點兒塌了。
「真是胡說八道!我們南家怎麼會生出這麼沒臉的女兒?她怎麼可能去偷漢子!」南多福怒吼道。
趙氏冷嗤一聲︰「誰說不可能,我看八成兒就是真的,你那個妹妹不就是那麼一個**?未婚先孕,死了也就罷了,還留下一個野種來拖累我們家。」
「說什麼混話?當心被別人听見!」南多福厲聲道。
「我還就不怕了,怎麼著?反正咱們家的名聲顏面已經掃地了,不怕多這麼一茬!這些年我都受夠了,南城那個野種在咱們家白吃白喝二十幾年,現在拍拍**就走了,分文不給,也就你那下賤妹妹生的出這樣的兒子!」趙氏尖著嗓子吼道。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南慶的事兒已經傳的全村子都知道了,你說咱們家的臉往哪兒擱?」南多福氣的臉紅脖子粗。
趙氏一擺手,冷冷道︰「我哪兒知道,她這賤蹄子惹的禍,還得讓我們來擦**?」說罷,便轉身撩了簾子出去。
卻在撩開簾子的瞬間看到了驚慌失措的南爭兩口子,他們本是蹲在門外偷听爹娘說南慶的事情,不敢進去就是怕跟著挨罵,誰知竟然听趙氏說南城不是爹娘的親生兒子,一時驚詫不已。
趙氏臉色微變,隨即厲聲道︰「你們在這兒干什麼?」
南爭有點兒結巴︰「我,我,我們•••」
王氏卻直接壯起膽子問道︰「娘,您說南城不是您的兒子的事情,是真的嗎?」
趙氏臉色一沉︰「這不關你們事,不該管的別多問!」
南多福听到動靜也走了過來,氣憤的瞪了眼趙氏,仿佛在說,看你干的好事。轉頭便對南爭兩口子厲聲道︰「這事兒誰敢說出去,我就打斷他的腿,不然咱們南家的臉面算是要丟盡了!」
南爭兩口子看著南多福黑沉沉的臉心里就發麻,自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連忙諾諾的點了點頭。
這謠言就像蔓延的毒氣一樣,漸漸往外滲透到了每一個角落。
這日,南慶正在榻上休息,紅月小心翼翼的端了安胎藥來伺候她喝下去。
南慶隨手拿了個碧玉簪子,扔到紅月手上的托盤里︰「那次我家人來了,你表現不錯,賞你的。」
紅月連忙跪下謝恩,一臉感激,心里卻在月復誹著︰老爺那次賞了她那麼多東西,她就拿這麼一直破簪子就將她打發了!
「老爺去哪兒了?」南慶懶懶的問道。
「去談生意了。」
「帶著哪位夫人?」
「沒有,這次,誰也沒帶。」
「哦?」南慶杏眸微睜,卻听紅月接著道︰「是帶了五夫人身邊新收的一個小丫鬟,叫連珠,最近老爺和她正打的火熱。」
「哼,」南慶冷嗤一聲︰「小丫鬟?弄死了去,手腳麻利點兒。」
「是,」紅月垂頭行禮,這樣的事情她早已見怪不怪,在這吳府里,沒點兒手段的女人,怎麼可能活的下去?
南慶微微合了眸子,安然的睡去,心情無比舒暢,此刻的她卻還不知道,一陣腥風血雨正向她涌來。
只听「 」的一聲,門被大力的踢開,吳來財肥碩的身子沖了進來,將還在熟睡中的南慶一把從床上揪了起來︰「賤女人,說!這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南慶早被那一聲踢門聲驚醒,這會兒子被吳來財揪住衣領莫名其妙,卻在听到他問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心里頓時又驚又怕,他知道了?
吳來財見她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之色,心里更怒,一把將她從床上扔了出去︰「賤人!敢給我戴綠帽子,還想把這野種生下來讓我幫你養?」
那日得知南慶懷了孩子,吳來財是被驚喜沖昏了頭,也沒有想過其他的,但今天走在街上卻听見別人在議論說這孩子是南慶偷了漢子才有的,還說像他那麼大年紀的人,能有孩子本來就是很稀奇的事情。
仔細一想倒覺得的確如此,他已經好幾年沒再有過孩子了,怎麼現在南慶倒懷上了?難不成真如別人傳言的那般,南慶膽大包天的偷了漢子,還想冒充是他的孩子生下來!
想到這里,吳來財頓時火氣上涌,抬腳便要往南慶的肚子上踹去,南慶連忙躲開,慌忙道︰「老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這孩子肯定是您的啊!妾身哪有這膽子做這等不要臉的事?老爺,妾身真的冤枉啊。」
南慶一臉悲戚,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這是您的親骨肉,您怎麼能不認他?還要殺了他呢?」
她一口咬定這孩子是吳來財的,只是想賭一把,賭吳來財並不確定這孩子是不是他的,賭贏了,她這招一定能管幾分用,可若是她此刻就承認了,那她就必死無疑,吳來財的為人她豈會不了解,一定會將她千刀萬剮。
吳來財的臉果然松動了幾分,雖然很微妙,可還是被南慶捕捉到了眼里,南慶順勢爬過去,抓住吳來財的腿,哭的痛徹心扉︰「老爺,妾身在您的眼里就這般不堪嗎?妾身進府半年,哪一次不是盡心盡力的服侍老爺?妾身怎敢做這般出格的事情?」
一旁的連珠卻道︰「老爺,剛才在大街上,那麼多人議論紛紛,奴婢還听到了好多不堪入目的傳言,所謂無風不起浪,若是七夫人真的是行的端做得正,又怎麼會有哪些風言風語?」
南慶恨恨的瞪了一眼連珠,連珠卻毫不顧忌,高揚著下巴對上她的雙眸。
吳來財一听這話,又想起了街上的人都圍在一起議論他被帶綠帽子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羞辱,火氣又一次噌的涌了上來,怒道︰「給我把這個賤人鎖到柴房去。」
連珠暗暗咬唇,老爺到底還是不能確定這事情的真假,對這賤人也下不了狠心,若不借這一次機會除去她,等她翻了身,自己怕是要完了。
吳來財一甩袖子便出去了,連珠連忙跟上,腦子里卻在飛快的想著對策。
南慶心里暗罵吳來財無情,僅僅因為旁人幾句風言風語便如此對待自己,可這樣的事情既然外面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她又怎麼會到今天還不知道?
抬眼冷冷的看向一旁的紅月,紅月心虛的垂下頭︰「夫人,您快起身吧,不然家丁來了,動作難免粗魯,別動了胎氣才好。」
南慶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抬手便在紅月臉上扇了一耳光︰「你好大的膽子!這麼大的事兒也瞞著我不報,你是不是就等著這一天?」
紅月心里怕極了她,雖然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她有意不告訴南慶,讓她毫無準備的接受吳來財的暴怒,可當她真正的面對她時,卻還是無法真正的忤逆她的命令。
紅月捂著臉跪了下來︰「夫人,奴婢,奴婢•••」
南慶氣極,正要落下第二巴掌,家丁們便已經沖了進來,將南慶架了出去。
美味飽,孫綠煙攙著孫老爺坐在了一處靠窗的僻靜的地方,小廝連忙跑過來伺候他點菜。
安樂卻已經款步走了過來,一臉的笑意︰「給孫老爺上兩碗桂圓粥。」
「好,」小廝機靈的應了一聲,便轉身跑開了。
孫老爺笑道︰「丫頭還記得我這老頭子的口味?」
安樂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給孫老爺沏茶︰「您都是老熟客了,我這做老板的哪能這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
孫老爺笑眯了眼,看著安樂的目光帶著些許探尋︰「丫頭,你知不知道城里最近都在傳的一件事?」
「自然知道,吳府的七夫人給吳老爺扣了頂綠帽子嘛,」安樂漫不經心道。
「那你說這散布謠言的人,會是什麼人?」
「那七夫人的仇人吧,」安樂面不改色。
「我覺得這幕後之人一定厲害的很,心機也不簡單,竟然在別人最得意的時候,找出這麼一個死穴,還毫不留情,」孫老爺依舊笑著,可他眸子里的光芒卻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我倒覺得心機深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對敵人狠一點就是對自己好一點嘛,看到敵人的死穴自然要往死里戳,」安樂不假辭色。
孫老爺卻哈哈大笑起來︰「果真是我看上的小丫頭,見識就是不一般。」
「那孫老爺一定要記得多來小店捧場才好,指不定您還會看到那幕後之人更陰的一面呢,」安樂咯咯的笑道。
她知道,孫老爺一定查到了散布謠言的人是她,所以她也毫不隱瞞,她要的就是孫老爺的賞識,他的賞識就代表他不會插手這件事,只要他不插手,南慶的命便已經捏在了她的手中。
南慶才被關進柴房一天,身子就已經受不了了,一口水米未進,這幾日養尊處優慣了的她一時間餓的兩眼發花,苦苦等著吳來財什麼時候將她接出去。
而大堂里,吳來財正坐在上首,听跪在地上的連珠「闡述事實」。
「前段日子,七夫人不是回了趟娘家嗎,奴婢的姨夫也住在上橋村,那天姨夫重病去世,奴婢去給他送終,卻在路過那片小樹林的時候,發現,發現•••」
「發現什麼?」吳來財吼道。
「發現七夫人正和一個男人在小樹林里,也沒有看見紅月的身影。」
「那男人是誰?」
「不知道,奴婢也不認識,」連珠搖頭︰「只是奴婢覺得他們似乎很親密的樣子,奴婢原先以為是七夫人的哪位哥哥,才沒有不敢在府里多嘴,可如今,看著這情勢,奴婢也懷疑•••」
「啪」的一聲,吳來財將茶杯掀到地上︰「這賤人!」
五夫人連忙道︰「老爺息怒。」隨即對跪在地上的連珠冷聲道︰「你可是胡言亂語的?七夫人一向潔身自好,又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奴婢所言,千真萬確,奴婢手上還有七夫人那日遺落在小樹林里的暖玉,」連珠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了那枚吳來財在南慶生辰上送給她的暖玉。
吳來財暴怒︰「來人,給我把南慶那個賤人拖出來!」
連珠垂頭微微一笑,五夫人臉上也絲毫沒有了責怪之意,反而多了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柴房的門被粗魯的推開,南慶眼中浮上一抹希翼︰「老爺要接我出去了?」
「出去?偷了漢子還想老爺饒了你?」家丁不屑的說道,一把將南慶拖了出去。
南慶被帶到大堂,還沒來得及開口,吳來財便一腳踹了過來,踹在了南慶的肩膀上,南慶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苦苦哀求︰「老爺,您相信•••」
「哼,不要臉的賤人,丟了我吳家的臉,讓我變成了蘭城最大的笑柄,看我不治死你!」吳來財肥膩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凶光。
隨即一腳踹在了南慶的肚子上︰「還敢偷漢子,你竟然還想將這野種生下來當我的孩子,賤人!」
「啊•••」南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兩眼充血,疼痛蔓延到了全身各處,腿間有血跡滲了出來,染濕了用上好的織錦做的羅裙,分外刺眼,南慶捂著肚子,蜷起身子躺在地上︰「老爺,求您,放過我,放過我•••」
一旁的管家附在吳來財的耳邊道︰「老爺,別弄死了,這會兒子全城都知道七夫人的事兒,自然都盯著呢,她若是死在了吳府,難免有愛挑事兒的人來尋老爺的短處,說老爺亂殺人,還不如讓南家人將她領回去沉塘,也免得髒了咱們吳府的地方。」
吳來財一腳踹開她,厲聲道︰「叫南家的人來接人,把這賤人趕出去!」
「是。」
南慶已經快痛的沒知覺了,腿間依然有血流出來,家丁怕髒了他們的手,都不願去抬她的腿,便直接拉著她的胳膊將她從大堂拖了出去,沿路留下一地的血跡。
美味飽,現在已經是下午,還沒到飯點兒,店里的人還不是很多,安樂南城便到後堂去休息了,安樂窩在南城懷里,南城道︰「畢竟只是風言風語,能讓吳來財相信嗎?也許只是心里留了個疙瘩,對南慶也沒什麼大影響。」
安樂搖了搖頭,笑道︰「不會的,這麼好的一個扳倒南慶的機會,我不信吳府里的人會輕易放過,站的越高,嫉妒的人也就越多,那府里八個夫人,怎麼可能沒有想踩著她往上爬的?」
「原來你早想好了,」南城寵溺的揉了揉安樂的頭。
卻見林氏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氣兒都沒喘順︰「南慶被吳府丟出來了,滿身的血,我看可能孩子掉了,好多人圍著看呢。」
「在街上?」安樂似乎並不驚訝。
「對啊,那樣子,別提多慘了,听說是等著爹娘來接她回村沉塘。」
「那咱們去瞧瞧吧,我倒好奇爹的臉色會氣成什麼顏色,」安樂說著便拉著南城隨著林氏一起出去了。
南多福接到吳家的消息說讓他去接人,他自然是不想來的,這麼丟面子的事情他怎麼會去做?
誰知那吳府的家丁直接對他喝道︰「你不把那下賤蹄子接回來,難不成讓她的尸體爛在吳府門口?我們家老爺不和你們計較你們女兒干的好事,你倒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南多福嚇得兩腿發顫,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緊趕慢趕的趕到了城里的井巷,發現吳府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大堆人看熱鬧,濃濃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氣中,南多福一陣反胃。
南慶意識有些模糊,月復部的疼痛已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袋里嗡嗡的作響,只覺得圍在周圍的人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南多福走進人群,看著正躺在地上的南慶,真不想承認那是他女兒,一腳踹在她肩上︰「畜生,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敗壞門風!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正說著,又一腳踹了上去,一旁的吳府家丁不滿道︰「要打拉回家打,別髒了我們府門口的地。」眼中的不屑之色讓南多福的火氣更大,盡數發泄在南慶身上。
南慶低低的申吟著,連求饒的氣力都沒有了,只盡可能的閃躲避過南多福的拳打腳踢,周圍的目光刺得南多福臉上火辣辣的燒,他這輩子的臉都在這女兒身上丟盡了!
一把扯起南慶的頭發,伸出手便是兩耳刮子︰「我叫你偷漢子,我叫你不守婦道,你個沒出息的,還害的老子給你擦**。」
南慶淚水糊滿了原本秀氣的面孔,嗓子里已經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嚶嚶嚶」的抽泣著。
南多福氣的臉紅脖子粗,拽著南慶的頭發便往前拖︰「你這輩子就是來害我的,下賤的東西,既然愛做下賤的事情就直接拉回村里沉塘!」
安樂南城一行人剛好趕來,看著正被南多福拽著頭發拖在地上走的南慶,都嚇了一跳,這場面太血腥,南慶衣衫襤褸,雙頰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已被血淋透,在地上拖拽著走時,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路。
安樂料到了吳來財會對南慶殘忍,卻沒想到南多福對自己的親閨女竟然可以狠心到這種地步,看著南慶被血染的紅透了的羅裙,安樂的心還是忍不住輕顫,南城感覺到安樂的異樣,握緊了她的手,在她耳旁低聲道︰「不喜歡看,咱們就回去吧。」
安樂卻在這時,瞪大了雙眼︰「不好,那是大牛。」
南城聞言一驚,順著安樂看的方向望去,葛大牛竟然回到了蘭城,他正在努力的撥開人群,似乎極力的想沖進去,安樂知道,他是想保護南慶,可現在這個時候,他若是沖出去,那奸夫的罪名他就背定了!
而且,他現在根本無法保護南慶,那女人已成為全城唾罵的對象,他就算護在她身邊,也無法改變她的結局,而他,卻要無辜的搭上一條命。
「相公,快去敲暈他!千萬別讓他沖到人前來!」安樂急道。
南城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閃身就往葛大牛那邊去,總算趕在葛大牛沖出人群之前,一巴掌將他敲暈,南城將他抗在身上,退到人群外面,安樂和林氏已經等在了那里。
一行人直接回了美味飽。
南慶死了,在南多福拽著她的頭發拖著走的時候,失血過多,怒火攻心而死。
南多福將她的尸體用草席一卷,便扔進了河里,消失了。
葛大牛醒來,便像發了風一般,扯著南城問︰「南慶呢?南慶呢?」
南城張了張嘴,最終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他明白葛大牛的感受,那日娘的忌日,他回到上橋河河邊不見安樂的身影時,也是這般瘋狂,就是因為了解這種心情,才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她被埋在哪兒了?」葛大牛突然恢復了平靜,雙目無神。
「被我爹扔到了上橋河里。」
葛大牛身體一陣輕顫︰「什麼時候?」
「昨晚。」
葛大牛沒再說話,推開南城便往外走,南城一把扯住他︰「你這樣貿然的出現在蘭城,被吳來財發現了會出事的。」
「我要去找她,不管她在哪兒。」葛大牛的眸子依舊無神,可語氣里卻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南城只好松了手,無奈道︰「小心點。」
因為南慶的事兒,蘭城喧囂了幾日,卻最終恢復了平靜,沒有什麼事情會一直持續高熱度,也沒有多少人會一直關注那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
自從那日後,葛大牛消失了,安樂沒再見到他,她那時才知道,葛大牛對南慶用情,竟如此之深,只是南慶生前看不清罷了。
眼見著快年關了,城里又熱鬧起來了,這日天氣正好,冬日里少有這麼好的太陽,南城便提議說去附近的青雲觀上柱香,正好除除身上的晦氣,也可以向佛祖許個心願什麼的。
安樂心想也好,她也好久沒出去轉轉了。
安樂裹了件狐皮的披風,這是南城專門上山給她獵的,說是冬天穿這個保暖,南城身上的襖子是安樂親手做的,她其實對女工什麼的一向不精,但看著二哥身上的衣裳都是二嫂給做的,自己便也想給南城做一件。
同樣都是當媳婦的,可不能讓人覺得她不夠貼心。
某胖墩兒冒個泡︰「你是貼的過頭了好嗎?」
所以特意找林氏又重頭學了一遍女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做出了個衣服的樣子。
只是針線縫的明顯不好,稍稍一扯就能裂開,布料的剪裁也不好,整件衣裳看上去歪歪扭扭的,棉花塞的也不好,分布明顯不均勻,有的地方凸,有的地方凹,還經常從針線縫里掉棉花出來。
安樂見南城又穿起了這件衣服,羞惱道︰「你還是換件吧,咱們要出門,還是別穿這個丟人現眼了。」這做工,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覺得挺好,現在時間都來不及了,還是快點走吧,」南城毫不介意的攬過安樂便往前走。
「又是這麼說,早知道就不給你做衣服了,這手藝太丟人了,」安樂嘟囔道。
南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他真的覺得挺好,看著她那幾天那麼專注的一針一線的給他做棉襖,他就覺得不管做出來的質量有多差,也必須得好好兒穿,反正有她的心意在里面,再破的衣裳穿著心里也暖和。
南城帶著安樂來到了青雲觀,正要燒香拜佛,卻見到了剛剛從觀里出來的紅月。
紅月一見他們,目光有些閃躲,安樂覺得奇怪,走上前去,問道︰「你怎麼也來這兒了?燒香祭拜南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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