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內,紀天正坐在床上,呲牙裂齒,疼得眉頭都擰成一塊,赤luo的上身青一塊紫一塊,還有骨頭突出的地方,皮都破了,滲出血水,衛冰兒正在給他涂抹紅花油,每一次紅花油涂上,火辣辣地生疼。
紀天正沒有上醫院,只是到藥店買了紅花油,打架時還不覺得有多疼,現在到渾身疼得厲害,難受得緊。除了小時候和人打過幾次架,長大了出來打工,老老實實做人,沒打過一次,現在似乎骨架都散了,全身筋骨動一動都疼得冒冷汗。
衛冰兒又是憐惜又是痛心地說道︰「你瞧你,全身青一塊紫一塊的,人沒幾兩重,還學人打架,我們報警就好了,讓警察去抓那些小混混,你干嘛要和他們打架。」
紀天正說道︰「誰叫他們調戲我老婆,下次照打不誤。」
衛冰兒心中十分受用,能有一個男人為她打架,是每個女人都高興的事,而且紀天正表現出來的凶狠,完全不同于日常里那略有點靦腆的男孩,自然覺得是因為自己在他心目中很重要,白了紀天正一眼,道︰「誰是你老婆,就憑這幾根排骨?」
紀天正見衛冰兒完全一副小女人樣,尤其是白了他的這一眼,無限風情,心中大樂。
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看來這一次打人是打對了。打架的男人也是屬于壞男人的行為之一,嘿嘿笑道︰「你就是我老婆,別看我瘦,渾身是肌肉。」
說著,將肱股二股隆起,可惜的是他再怎麼自夸,月兌了衣服的身體也只顯得單薄,胸肋間排骨清晰可數,更談不上什麼肌肉。
衛冰兒將棉球扔到垃圾筒里,淤青的地方都擦上了紅花油,紀天正的身上花一塊,青一塊的,忍不住噗哧一笑,說道︰「難看得很。」
紀天正又是嘿嘿一笑。
衛冰兒說道︰「這幾天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免得踫到那些人,我會叫人給你打些飯菜,送到這兒來的,我要走了。」
紀天正說道︰「你留下吧。」
衛冰兒臉一紅,站起來,說道︰「我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呢!」
紀天正醒悟到自己說錯話了,只是想要衛冰兒多陪陪他,而並不是要衛冰兒留在出租屋里,剛才說話時意思並沒有想到這上面來,被衛冰兒這麼一說,頓時有點臊,拉著她的手,說道︰「那你就答應了吧。」
衛冰兒渾身沒骨頭似的,紀天正一拉,就身子一軟,坐在床沿,心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沒了力氣。」
只覺臉上發燒,滾燙得很︰「要是他硬要我留下來怎麼辦?真是羞死人了。」想著,力氣更沒了,仿佛連坐都坐不穩了。
幸好紀天正沒有更進一步行動,也沒有叫她留下來,只是拉著她的手,說道︰「我會追你,追到你答應為止。」
衛冰兒抬眼望去,只見紀天正難得一本正經,暗嘆道︰「他還真是傻得可愛。」力氣也恢復了,抽出紀天正的手心,說道︰「我回去了。」
紀天正說道︰「我送你。」
衛冰兒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他們說不定還在外面等你。」
紀天正堅持說道︰「不行,他們要是沒走,說不定會找你麻煩的,這幾天你也別出廠門。」穿上衣服,想了想,走到陽台,拿了把水果刀揣入褲袋。
一彎明月斜照著大地,也斜照在兩人的身上,兩人一時沒什麼話可說。
踏著如水的月色,將衛冰兒送到廠區門口,一路平安,沒有踫到倪雄他們。想必倪雄挨了幾下,到醫院去看打破的頭了,也沒有興趣找兩人的麻煩。
衛冰兒認真地說道︰「天正,你遇到他們,趕緊跑到廠里,他們不會到廠里找你的。」
紀天正笑道︰「沒事的,今天他們肯定不會再找麻煩的,好了,你先進去吧。」
衛冰兒說道︰「你先走吧,我要看著你走遠,才能放心。」
紀天正心里感動,說道︰「那好,我先走了。」
衛冰兒站在廠生活區的大門口,一直目送紀天正走遠,心中有些擔心,不過她又能怎樣,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只能祈禱紀天正沒事。
紀天正說得膽氣十足,肯定十分,心中多多少光有些忐忑不安。
透過厚重的鏡片,留心街上行走的人,一只手緊張地握著褲兜里的水果刀,一面加快腳步,腦海里突然記起很小時候看過的《流氓大亨》,主題歌是這麼唱的︰「留心街中每個人,彼此匆匆過,皺著眉心……」
他十分奇怪,怎麼會突然記起這麼一首歌,歌詞和電視劇的具體內容已忘了,可他偏偏想起了這麼一首歌。
于是,他突然不緊張了,腦海清明起來,陷入一種奇異的境界,沿途的一切在他眼里變得遙遠,不真實起來,他像是在看一場電影,看電影里的喜怒哀樂,身上的痛楚也似乎離他遠去,世界如同一幅流動的畫面,或者五彩繽紛,或者黑白分明,或者朦朧一片,漸漸幻成各種形狀的霧氣在流動,四周熱鬧異常,又寂靜之極,聲音在耳際,又如在天邊。
紀天正沉靜在這奇異的境界,渾然不覺走到了馬路中間。
「嘀嘀叭叭。」汽車長鳴聲,紀天正霍然驚醒,只見一輛貨車呼地從身前掠過,幾乎擦著他的鼻尖,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貨車司機探出頭來,怒罵道︰「你他媽的找死呀。」
紀天正對著那貨車司機伸出中指。
回到出租屋,紀天正沒有半點睡意,身上疼痛難當,靜下來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這些日子盡量要少出門,倪雄他們肯定不會善罷干休,以後自會麻煩不斷,只要不出去,在這兒不虞有什麼危險,他住這兒很少人知道,不過,明天要去陳九真那兒。
對,練武,只要練出成就來,對付幾個混混不成問題,混混們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只要自己強大了,他們絕對不也輕易惹他,就算光明正大走到外面,他們也會繞得遠遠的。
必須用功,有句話不是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只要努力,到時就不用怕他們了,衛冰兒也不用受那個叫做魏賢的閑氣。
為了自己,為了衛冰兒,必須努力練好武功。
紀天正想得很簡單,還是把武俠小說里的簡單模式套用出來,這也是從小所受到的教育教導出來的,大人反復強調,窮人的孩子想要出人頭地,只有努力讀書一條道路,那紀天正如果想要不受混混們欺凌,那唯一就是練好功夫。
他本來就是個想法簡單的人,處事的方法也簡單,要不然,也不會混了許多年,還只是工廠的技術員。如果能多想想,以他的技術,和在工廠的資歷,做個部門主管也不會有多大問題,他也不致一事無成,每天混著日子。
有時他想,人有必要搞得那麼復雜麼,各人有各人的機緣,各人有各人的性格,有的人不管你怎麼努力,到最後也只能混個溫飽,有的人,不需要努力,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有的人,生來愚笨,學得再多也不會,有的人生來聰明,不用怎麼教他,他一看就會。
機緣的東西可遇不可求,性格的東西與生俱來,不可改變,有句古話不是這麼說的麼,狗改不了吃屎。
不知從哪本書上看來的一句話,上帝將你造成個瓦罐,再破爛也可以盛水,將你造成個泥菩薩,再牛也不能過江。
紀天正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道神奇的力量,在操縱著一切,真實又不可捉模,也許這就是命運,所以他做什麼都不會十分努力,做什麼都不會多想,想也沒用,他根本沒那麼一個聰明的腦袋。
也正是因為他的想法,所以導致他現在的困頓。
不過,紀天正第一次真正的產生,為了自己和所愛的人,要努力去學習,改變,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成長。
他一旦決定,心中踏實多了,躺在床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面他成了武林高手,不僅會降龍十八掌,而且也會蛤蟆功,大殺四方,威震武林,威風凜凜,睥睨四海,笑傲江湖,一直到被他調到六點的鬧鐘鬧醒,才知是南柯一夢。
想起陳九真要他早點去,匆匆洗臉刷牙上廁所,趕到陳九真那小診所,陳九真剛剛把門打開,見到紀天正,微微遲疑,說道︰「天正,再晚點就遲到了。」
夏天的天亮得早,不到六點半,天已亮了,陳九真穿著練功服,看樣子是要出門。
紀天正有些郁悶,陳九真只叫他早點,又沒說具體時間,六點鐘相對他以前起床的時間,已夠早了,莫非還要學那個張良撿破鞋的故事,要真是的,紀天正也不知道會不會到橋下去撿。
郁悶歸郁悶,功夫還是要學。昨天的酸痛還在身上提醒他。
陳九真說道︰「那好,跟著我跑一圈吧。」心中卻多少有些無奈。
陳九真一路小跑,跑得不緊不慢。
紀天正跟在後面,不得不放慢腳步,漸漸發覺陳九真跑出的每一步,都是一樣的速度,步子的大小也幾乎一樣,連拐彎的地方都沒有變化,仿佛暗藏著某種規律。
他的呼吸不急不緩,吸長呼短,非常均勻,長時如長鯨飲水,短時如黃河堤泄。
彎過村子,沿著江堤,面向朝陽。
江堤的早晨空氣格外清新,每呼吸一口,都帶著兩岸樹葉的清香和江水的濕潤之氣。
有幾個早起的老人,或在江堤上漫步,或打著悠閑的太極,見到陳九真,紛紛操著南方省獨特的口音,問好道︰「早!」
陳九真每見到一個問好的人,都笑著點頭。
紀天正開始還覺陳九真跑得太慢,自己只能慢慢跟在他的後面,可幾百米跑下來,腳步變得沉重,如灌了鉛般,胸口發悶,昨日的傷痛隨著全身的肌肉的運動,牽扯著每一處神經,越發不能忍受,汗珠不斷從身上冒出。
陳九真仍然不緊不慢,不急不緩,顯得十分輕松自如。
紀天正心中一動,莫非這步法和呼吸也是一種功法,陳九真沒說出來,難道也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想到此處,心想不會錯了,孫悟空拜師學仙法,都要悟性,于是,特別注意起陳九真的雙腳每一步跨出的動作,和呼吸的節奏,同時也模仿起來。
他開始覺得非常別扭,不過隨著他全神貫注學習和模仿之中,呼吸開始順暢,腳步也輕快起來,腦海里一片清明,陳九真的動作在眼里清晰可見,呼吸清晰可聞,腳下每一步踏出,鼻中每一次呼吸都暗合著節奏,果然輕松了許多,漸漸完全一致,只有細微之處,適合他的身體肌肉本身運動的規律,做了小小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