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月淺寒 第二十章 紫竹林

作者 ︰ 孫千暖

次日清晨,淺寒並未向祁笙道別,就離開了。既然終究是要分別的,何必再多增傷感呢?笙,願你一路平安。她邁步向市集中走去。

可是,剛走到一半,她就停住了。

她要回哪里?軒王府嗎?算了吧,既然已經出來了,已經決定了放棄,那又何必再回去?祁軒她愛不起,軒王府也沒什麼回去的必要了。至于思渺和左善,但願祁軒不會遷怒。

想著,她轉身,向著一側的小巷子走去。她越走越快,最後開始奔跑起來,她只想要躲進深山老林里,然後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輩子,誰也別來找她了。

跑了一會,眼前倒還真的出現了一座山峰,晨霧彌漫,淺淡輕盈。她不禁被吸引住了,身不由己地向山上跑去。山並不算高,應該只能算是丘陵。半山腰有一大片竹林,而且還是紫竹林。薄如蟬翼的霧氣,籠罩著四周,宛若仙境。竹林中有一張石桌,令她訝然的是石桌上還放著一把古琴。

她上前幾步,好奇地伸手撫上了琴床,食指一勾,一陣低沉的聲音便響起。

「誰?」身後響起了男子淡漠冷然的聲音。

淺寒卻在一剎那怔住了,她的身軀開始顫抖起來,竟然不敢回過頭。她很怕,怕自己一回頭,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她猶豫著,終于緩緩轉過了身,無意外地撞進了白衣公子同樣驚愕的雙眸中。

那一雙好似從來都是無愛無欲的眸子,此刻染上了驚喜的色彩。

白衣公子沉靜如水,白玉般的臉清冷如雪,墨玉般的眸子光華內斂。他定定地看著淺寒,安靜如一座永恆的玉雕,白衣勝雪,公子如玉,男子雖然不是絕代之姿,此刻卻賽過世間萬千顏色,配著他身後的一片白霧紫竹,美得如一幅毫無修飾的天然水墨畫。『**言*情**』

「蘇,蘇陌,是你嗎?」淺寒不敢相信,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蘇陌也不敢相信,竟然就這麼見到了。當初撿到那盞孔明燈的時候,自己還準備調理好身體就來找她,卻不想……他上前一步,終于在霧中看清了淺寒的臉龐。「淺寒。」只一聲,道盡了所有。

淺寒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在莫潯山莊的那些日子,那些回憶,此刻一股腦兒都涌了上來。其實回憶不多,可是卻是她來到這個世界所體會到的第一份溫暖。而這個人,蘇陌,也像一縷輕煙,看似不曾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任何印記,卻在想起時可以清晰地記得他的眉眼。

她正欲上前,忽覺小月復一陣絞痛,她的臉頓時扭曲在了一起,吃痛地低哼了一聲,蹲下了身。她整個人都因為疼痛顫抖了起來,**竟然有了潮濕的感覺。

孩子!她原本慘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淺寒!」蘇陌眉頭一皺,眼尖的他現了雪地上的幾點殷紅,眸中不覺染上了驚訝。來不及多想,他上前橫抱起淺寒,疾步向林子深處走去。

這里有一座小木屋,是蘇陌的住處。蘇陌徑直將她放在床上,伸手封住了她的幾個穴道,然後搭上了她的手腕。驀地,他臉色一頓,眸中神色復雜,暗潮洶涌。「你,懷孕了?」他沉聲問道。

明明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小產的,這個孩子,莫非是祁軒的?

「是。」淺寒不願意騙他,承認了,「蘇陌,蘇陌,求你救救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真的不能承受再度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蘇陌閉上了眼,手愈的冰冷了。僅一個呼吸的時間,他便睜開了眼,定定地看向淺寒,承諾道︰「你放心,孩子不會有事。」他迅速取出銀針,點燃了蠟燭。

「謝謝……」淺寒沒有注意到蘇陌眼中一閃而過的掙扎,只是釋然一笑。

「會痛,忍一下。」蘇陌下手極準極快,精確地扎準了穴道。淺寒的手緊緊地揪住了被單,蒼白的臉上滲出了汗珠。

良久,蘇陌方才收針。淺寒已經昏迷了過去,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他替淺寒蓋好了被子,轉身出了門。

誰也不知道剛才他閉著眼時的那一瞬間在想什麼。他在想,能不能親手殺了那個孩子。可是,他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只因為如果這麼做,淺寒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還記得那日,她問自己,她還能否再懷孕。那時她的面色平靜,但他知道,那是因為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紫竹林,陽光正媚。薄霧已經全都散去了,鳥聲啾啾,一派清寧的氛圍。

白衣男子長身玉立,風揚起他如雪的衣衫,與一山的白雪相映成趣。不知是白雪襯出了他的落寞,還是他襯出了白雪的清冷。這一刻的他,給淺寒的感覺,只有「寂寞」二字。

「在想什麼?」淺寒已經在他的身後站了很久了,見他一動不動,忍不住喚道。

「沒什麼。」蘇陌回身,眸中的冷然暖了許多,面上卻依舊是淡漠的樣子,「過會我會讓雲霜送件衣服過來,你換一下吧。」

淺寒臉色微紅,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謝謝你。」

「不用。」

過了一會,淺寒才笑道︰「說來,這個孩子也與你真有緣分。當初是你救下了我們。如今,是你又一次救了他。」她的笑容在雪的映襯下,格外動人,如傲雪的白梅一般。

「什麼!」蘇陌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這個孩子,原來不是祁軒的!「那次,我還以為……」說到一半,他就停住了,不由地勾起了唇角。不管結果如何,只要這個孩子不是祁軒的就好。

「是啊,我也被你弄得以為孩子失掉了。或許真的是上天眷顧吧。」淺寒撫著小月復,微笑。

于是,蘇公子的心情大好。

兩人又聊了一會,蘇陌才道︰「我今日需下山去辦些事,過會雲霜會過來。你要記得,有了身孕,切不可收到太大的驚嚇,也不可像早晨那樣跑步爬山。」

「我知道。」淺寒點頭。

蘇陌看了她一眼,便轉身下了山。淺寒,那時我沒有下定決心要留你在身邊,是因為我不相信緣分。但是現在,我想,試著去相信一次。白衣公子眸色深斂,笑意淺淺。

正午時分,雲霜送了飯來。都很清淡,比較適合孕婦食用。他看著淺寒的目光也和當初在莫潯山莊的不同了,帶上了幾分尊敬。

淺寒換好衣服出來後,便見雲霜盯著自己看,笑得傻兮兮的,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雲霜湊上來︰「小姐,听公子說你有喜了,是真的嗎?」

「是啊。」面對蘇陌的人,淺寒不自覺的就沒有了防備,點了點頭,「怎麼了?」

「沒什麼,替公子開心呢。」雲霜笑著下了山。

淺寒不解,她懷孕了,替蘇陌開心什麼?難道……「不是,雲霜,你听我說——」淺寒想要叫住他,卻早已經不見了雲霜的身影。她哭笑不得,只得吃了飯,收拾一下後便準備回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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