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方靳田就利索的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她翻騰著靳有田鋪子里最大的竹編筐子，將隔了一夜早已經精疲力盡叫不出聲的雞仔們一溜煙的往里倒，平時囂張跋扈的雞仔現下倒也老實，翻騰幾下無果後倒曉得自個兒找個好位置擺好造型，方靳田昨個兒特地沒給她們喂飯，讓幾個不要臉的王八蛋往我身上拉……不過為了等下賣個好價錢，方靳田插著腰想了想，還是嫌惡的喂了雞仔們幾口餿稀飯。
兩個竹編的筐子一個裝了十五六只雞，即使按照一只雞三四斤的重量算，這兩筐子少說也得百把斤，方靳田力氣雖大，但是兩手加起來提個百把斤的東西還是顯得很有些吃力，好在她左晃右晃間又在出發前找到一條結實的扁擔，扁擔的兩頭一邊一個筐，綁好後往肩膀上一擱，得，還是怪沉，不過比起先前來倒是好受許多，方靳田慣性的鼓起嘴巴吹了一下自己的劉海，挑起擔子就往農貿市場走去。
她特地選了個趕集的日子起了一個大早，為的就是在人最多的時候挑個最好的位置把這些雞快速的變成錢，她走到農貿市場的時候還不到六點，稀稀拉拉的小攤分散在街道的兩頭，她尋了個是進口也可以當做出口的位置，對著旁邊詫異看著她的大媽笑了笑，倒是一臉客氣不懂事的樣子︰「姐姐早上好啊。」
賣空心菜的大媽還帶著自家編的草帽，本來對方靳田一小姑娘一來就擠在她面前的行為很有些不滿，不過看著人家小姑娘一人挑這麼多東西怪不容易，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不像是那些嘴尖的惡婦，何況嘴巴又這麼甜……大媽一高興就將自己正在往嘴里塞的饅頭撕了一半下來︰「哪家的小姑娘這麼勤快啊，來，嘗嘗。」
「………………」
方靳田皺著眉看了看那被大媽啃了半口的饅頭，連連揚起笑擺擺手︰「謝謝姐姐，我一大早就吃過啦」才怪，不過好歹還是喝了兩口水出門的，方靳田不想再和賣菜大媽過多糾纏，嘆了口氣一臉委屈的說道︰「姐姐你先吃，我就不打擾你自個兒先忙活啦，我爹說了，今天這些雞賣不出去可是要打斷我的腿的——哎，不過我也不怪我爹，我爺爺現下還躺醫院里等著我們給他送錢去，我爺爺待我可好，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離我而去。」
空心菜大媽吞食的動作一下停了下來，看方靳田的眼神多了愛憐，她看了看方靳田筐子里那活蹦亂跳的雞，見這些雞仔倒也確實不錯，咬了咬牙狠狠心︰「給姐來一只！」
伴隨著清晨的第一縷清風，伴隨著雞仔們威武不能屈的「咯咯」叫，方靳田的竹筐里少了一只雞，荷包里多了一張紅票子。
可快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也沒有第二只只雞被誰挑走，方靳田踢了踢離她最近的一只筐子，企圖讓那些雞仔來點「自我介紹」，高貴的雞小姐們可能知道自家小主人的心思，昂起頭偏偏不配合，看著農貿市場越來越多的人群，掐掐時間也到點了，方靳田暗自「哼」了一聲，提了一只雞在自己手上，一邊撫了撫雞毛一邊用情的吆喝︰「最新的荷蘭土雞來啦，你絕對沒吃到過的新品種，可看可模可**，保準兒讓你滿意，限量發售三十只，吃了變美麗，吃了變年輕，吃了身體特別棒，只要五十塊一斤啦，只要五十塊一斤啦！」
見方靳田吆喝得這麼賣力，空心菜大媽趕忙放下饅頭連連點頭，幫著用自己的擴音器叫喊︰「好吃的大土雞啊，再不買就沒啦，買了雞你再看看這空心菜，多脆多綠……」剛人家小姑娘說了，算自己便宜點四十塊一斤，不過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空心菜大媽心里有些得意，看方靳田哪兒都順眼，人家小姑娘長得也怪俊，巴掌小臉大眼楮，黑黑的頭發不長也不短，剛過肩膀，那發質一看就很有營養啊，這身子也好，不胖不瘦的，能挑這麼重的東西得多有力氣啊，胸前看起來也有肉……生男娃肯定沒問題！理想的兒媳婦兒啊，空心菜大媽眼楮轉了轉，琢磨個這姑娘看上自己小兒子的幾率有多大。
被倆人這麼一吆喝，倒是有不少買菜的人尋聲走了過來，方靳田見人來了特來勁，趕忙朝著面前的兩個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雞︰「阿姨你看到了嗎？最新荷蘭運過來的土雞，我姐在荷蘭花了好長時間才弄到手的，這不，有幸讓洋雞來到咱中國大地上，你看，人家這腿和咱的都不一樣，腿上一點紅，代表我有種啊！算你便宜點兒，四十九一斤，保準兒你買了一回還想再來，不過就這幾十只，錯過可就沒有啦。」
倆老太太被方靳田那耀眼的臉白白的牙齒弄的暈頭轉向，忍不住接過方靳田手里的雞好好瞧瞧，確實，這雞比自己平時見到的雞大了不少，小樣兒活靈活現，倒是個好品種，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啥荷，荷蘭的……價格是不是有點貴啦？稍微矮了一點兒的老太太在手中掂量掂量，下了決定說︰「小姑娘再便宜點兒，再便宜一點兒我就捎兩只回去。」她兒子前兩天剛傷到腿，多買點回去給他好好補補。
方靳田一臉為難的看了看倆老太太，忍不住嘆氣︰「阿姨啊，不是我不給你便宜，這運過來的運費和喂下去的料，打死我也不賺錢啊，我要不是為了給我爺爺籌做手術的錢……」方靳田的表情很沉痛︰「算了，再便宜你們五毛一斤吧，四十八塊五，少一毛我真不敢賣給你啦。」
听到方靳田這麼說，倆老太太也不好意思再還價，一人挑了兩只雞給了錢，興沖沖地走了。
倆老太太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對周圍觀望的幾個人推薦︰「這姑娘人實在雞也實在，買了不冤。」
有了先例和口碑，方靳田的雞仔在二十分鐘以內一下就賣出了十二只，踫到一兩個挑的，她以最低價四十八塊一斤的價錢賣了一只五斤的雞出去，模了模兜里的兩三千塊錢，方靳田心里踏實了，吆喝的聲音更大起來，「最新的荷蘭土雞來啦，你絕對沒吃到過的新品種，可看可模可**……」
有幾個一看就不大會買菜的小伙子一听說是荷蘭雞，最主要是人家每只雞仔的右腳確實是紅的，這可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事兒啊！幾個小伙子就跟撿到寶似的在方靳田的竹筐里左挑右挑，一高興的連價都沒講，直接五十塊一斤一人提走一只，快到八點的時候，方靳田的竹筐里就只剩下了九只雞。
兜里有錢了，雞仔也差不多快賣光了，方靳田心里松了一口氣，終于趁著人稍微少一點的時候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將秤桿往竹筐了一放，她擦了擦額頭間的汗水，開始時不時的吆喝下自己的「荷蘭」土雞，雖然累，但手模著錢心里卻是踏實的，這一個多小時里她的雞倒是平銷得很，終于在快十點的時候，她筐子里的雞只剩下了兩只。
歇也歇夠了，吃了一塊餅肚子里也有了些東西，方靳田再次站起身吆喝，想要速戰速決趕緊回她哥的鋪子里洗澡去，她運氣也夠好，就在她剛喊上沒幾聲就有倆中年婦女走了過來，倆婦女操著外地口音，她听了半天也沒听懂，只得揚起了笑臉秉承專業的態度，用不太靈光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道︰「姐姐們要買雞是麼？你們今個兒可真是來對地方啦！我這可是荷蘭運過來的好品種啊，就剩最後兩只了，看兩位姐姐怪眼熟，得啦，我也就不給你們喊價了，算你們便宜點兒四十八塊。」
方靳田見兩人面有猶豫之色，指了指雞仔的腳特別真誠的說道︰「姐姐們看啊，這是國外的好雞才有的標志，如果不是為了給家人籌錢治病，我肯定是要留著自個兒吃啦，吃了保準兒美麗，吃了保準兒身體棒，姐姐們看好了麼？好了我就給你們稱重啦。」趕緊買走讓我回去洗澡吧，一身的汗可怪不舒服的……
「等一下。」
一個白色的身影穿過人山人海，閃著莫名的光圈，似乎命中注定般的來到了方靳田的身前……
「你說你這是從哪兒運過來的雞？」
方靳田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荷蘭土雞啊這位姐姐，我看你好眼熟，你要嗎？要我給你算便宜點兒。」
這次的眼熟倒是真的眼熟，這人不就是……得，不就是昨個兒給她遞紙巾的姑娘嗎？今個兒怎麼又踫到她了，是有多巧合啊，這姑娘今天倒是扎起了頭發穿起了白色的T恤仔褲，怎麼看怎麼清涼，怎麼看怎麼……來者不善？
果然，在方靳田還在思索的時候那人似笑非笑的盯了她一會兒，一不留神間就湊近了她的身子來到她的耳前，聲音要多輕就有多輕︰「你這紅墨水撒的有些不均勻哦。」
最先紅的地方是方靳田的耳朵，再然後，方靳田的臉也一下變紅了，昨晚睡覺前自己確實是用紅墨水往每只雞的腿上倒了倒，試圖給她們加點標志，增強點「我是來自荷蘭的美麗土雞」的說服力……
方靳田睜大眼楮瞪著面前的人，听見她用調侃的聲音對著那兩個中年婦女的說︰「走吧，別買了，這根本不是什麼荷蘭土雞，吃了以後也不會像那姑娘一樣變得多漂亮。」
可惜了，那姑娘長得怪漂亮，就是心眼兒有點……
那倆中年婦女果然翻翻白眼撇撇嘴走了，方靳田咬牙切齒的看著面前一臉自在的女人，不善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呵……姓左名沁，歡迎隨時來找我。」
方靳田眼睜睜的看著那人轉身離去，握了握拳頭生生忍下憤怒，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對方的身影，企圖用自己的意念力在對方的背影上盯出一個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