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江心閣樓,那一身素白的女子輕靠在朱紅欄桿上,望著那如鏡面般平靜的碧湖。輕風拂過,如緞青絲和那素白裙衫獵獵飛舞。縴細柔女敕的雙手撫上自己的臉頰,輕輕一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
「馨兒!」十七皇子洛熙輕喚一聲,走了過來。他望著她那張絕世月兌塵的完美容顏,淡雅地掀掀唇︰「你打算每次出門,都戴一張不同的面具嗎?」
「難道不可以嗎?」回頭,她對著他輕笑,「要不是你這易容的本事,我可不願叫你一聲皇兄!」
「是,我是用教你易容才讓你叫我皇兄的。不過那時還小,現在想想,我寧願你不叫我皇兄!」洛熙依然淡雅輕笑,一張有型好看的俊臉不禁向她湊近了一些。
馨兒抬眸望著他,露出一個夸張的笑臉。抬手,把他湊近的臉一點點推開。
她並不是他的親妹妹,只是當年被洛青雲從懸崖下救起,帶回了洛聖皇宮。她不曾想到,人稱「鬼醫神君」的洛青雲,他居然是洛聖的一位隱世王爺。而且,他的年紀也不像他的模樣那般年輕,據說是因為白芷有著不老的容顏,所以自己特意練了一種駐顏術,才能與白芷永遠般配!
洛青雲畢竟喜歡閑雲野鶴般的生活,居所不定。因為十七皇子與他特別親近,也就把她和十七皇子放在了一起,由十七皇子的母妃靜妃娘娘照顧著。
在洛聖皇宮的生活。可以說是她最為無憂無慮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她的存在不足以對任何人造成傷害,也不會有人想到要傷害她。靜妃待她如同親生女兒,甚至讓她和十七皇子一起叫她母妃。
想著自己善良的母親尤氏就那樣離開人世,心中不免傷心難過。不過,能夠有一位和母親同樣善良的靜妃娘娘來疼愛自己,是她的幸運!
她也常常會想,可能是她之前所遭受的不幸太多,老天爺終于大發慈悲要給她一些補償。可是失去的卻回不來了,就像她母親的死。如同深深的烙印一般烙在了她的心上。
因為她制香的才能。洛聖皇帝賜她為御香公主,還賜名于她︰香蘭馨!從六歲開始,她就掌管整個御香院。洛聖的制香技術本就是別國無法相比的,把自己的制香方法和洛聖的制香技巧相互結合。得到了更大的提升。
越是美好的時光。越是無憂無慮的生活。永遠是過得最快的。一晃眼,就是十年!
十年,她總是想起和龍軒御的那個約定。也許。那個約定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但是她還是踏上了這片土地!她想要再看看,看看那個一直在自己心底住了十年的人!
「馨兒!」洛熙抓住她的手,再次把臉湊了過來,「你是制香天才,我是武學奇才,你說我們算不算絕配呢?要不,我們倆就像王叔和王妃嬸子一樣,做一對不問世事的神仙眷侶!」
馨兒的另一只手抬起,猛然用力,將洛熙太過湊近的臉一把推開。
「或許天下只剩你一個男子的時候,我會考慮的!」
洛熙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繼而依舊清淡的語氣調笑︰「這麼說,我還是有機會的了!」
「嗯。你就慢慢等吧!」轉身,再次用輕紗將臉遮了起來。雙腳輕輕一點,掠上如鏡湖面,踏著那微微掀動的微瀾,向遠處而去。
「你又要去哪里?」洛熙對著她的身影大聲喊道,急忙掠身也追了上去。他可不能讓她再次惹事!
原本說好的,只是來雲龍國游玩觀光,沒想到她去大鬧別人的賽香場,而且還敢嘲諷雲龍皇帝龍軒轅。這一點都不像她平時的性子!來到雲龍國,似乎一切都不由他控制一般。
馨兒知道洛熙會追上來,于是虛晃了幾圈,然後竄入了一個小村鎮里的一條巷子里。她的這點心思自然逃不過洛熙,他看見她進了那條巷子,也跟著追了上去。
巷子里並沒有她的身影,但是一叢濃蔭之後,隱隱露出素白裙衫的一角。洛熙放慢了腳步,知道她一定是躲在了那叢濃蔭之後,還以為他沒有發現。
然而,當洛熙一步一步的靠近,伸手向那叢濃蔭之後抓去時。他抓住的卻只是一套素白的裙衫,還有她故意留下的覆面輕紗。
這丫頭,居然給他來個金蟬月兌殼。現在不知道易容成什麼模樣,又去哪兒搗亂去了!早知道會這樣,他真的後悔教她易容術!
御親王府,原本那個豪華宏偉的大宅,如今已是雜草叢生。朱紅的大門變得破敗不堪,上面的漆已經月兌落,風一吹,門就「 」作響。門口沒有侍衛看守,府內也沒有一個下人的影子。似乎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在里面住了!
然而,後院的水月軒里,那同樣破敗得不成樣子的閣樓里,偶爾卻能夠听見有人咳嗽的聲音。
寬大而顯得空曠的房間里,里面的擺設雖然成舊,甚至十年來都沒有換過一樣東西,但收拾得還算整潔干淨。原本滿是君子蘭清香的室內,如今完全被濃濃的藥草味所代替。
床榻上,斜靠著一虛弱無力的男子。他的面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那大理石雕琢般的完美俊臉,此刻真如同那僵凍了千年的寒冰一般。不只是冷,也沒有絲毫的表情。
「咳咳……」又一陣激烈的咳嗽聲,一口鮮血吐在了白絹上。
「王爺,你又咳血了!」煙柳接過龍軒御手中的絹帕,不禁擔心的驚呼。
龍軒御沒有吭聲,不是必要的話,他已經不想開口。如今,對于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必要開口說的話!
房梁之上,一抹黑影閃了下來。看了一眼煙柳手中染血的白絹,輕聲道︰「王爺,府里有人來了!」
龍軒御抬抬手,那抹黑影隨即閃身消失。幽深疲憊的眸子輕輕閉上,似乎在小睡,又似乎在仔細的聆听著什麼——細微的腳步聲,很輕。以極快的速度從水月軒外掠了進來,從腳步的聲響可以辨別,來人的輕功和內力的高低。
房梁上,隱藏的那抹黑影以極小的聲音道︰「來人應該是一名女子,或者是身材瘦弱的少年。內力不怎麼樣,輕功倒是不錯!膽量挺大,但是不怎麼經打!」頓了片刻,突然又道,「後面還有一人,無力是武功還是內力,都是少有的高手!不過,他好像是跟著前面這人來的……」
聲音停住,房門隨即被人輕輕推開。透著晚霞映照的光線,可以清楚的看見來者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粗布衣衫,打滿了補丁,但是模樣卻長得很是秀氣。
「你是誰?怎麼可以隨便闖進來?」煙柳看見門口的少年,不禁上前質問。
少年抬頭往室內望來,眸光落在床榻上龍軒御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上,明顯震了一下。他似乎沒有听見煙柳的質問,直接抬步向里面走了進來。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易容後的馨兒!如今的御香公主,香蘭馨!
「唉,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回事?私自闖進來不說,還這樣沒有禮貌!」煙柳一臉的不滿,上前攔住她,「不要靠近我們家王爺!」
「他……怎麼了?」出口的聲音,居然有些發澀。
他把她趕出王府,不允許她再踏入王府半步。她如今還是踏進來了,卻怎麼也不曾想到,王府居然成了眼前這副破敗的模樣。就連那個冷冽孤高,不可一世的龍軒御,也會病懨懨的躺在床上。
「請你馬上離開這里,不要打擾王爺休息!」煙柳抬手,就把她往外推。
她固執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輕輕努嘴︰「他是王爺嗎?這里還是王府嗎?我還以為這里住的是和我一樣的叫花子呢?」轉身,拿起桌案上的一塊糕點放入口中,「我沒地方去,這里不錯,不如借我休息一晚!瞧瞧這天色也不早了……」
「不行!」煙柳氣急,再次拖起她,用力把她往外推!
「好了!」龍軒御卻突然開口,冰寒的聲音恍若帶著陣陣的寒氣,讓室內又冷了幾分,「不過就是留宿一晚,就讓他隨便找個地兒將就一下。不過,最好不要呆在這個房間里,本王的病可是會傳染的!」話畢,再次劇烈的咳嗽起來。
煙柳听見龍軒御終于開口說話,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驚喜。繼而又急忙端起茶水,讓龍軒御喝下。
「傳染病?!」馨兒模了模自己的雙臂,一副極其害怕被傳染的模樣。但是,就是沒有往外面走去。上前,一把抓住龍軒御的手腕,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病。跟了洛青雲這麼些年,簡單的醫術她還是懂那麼一些的。
然而,她還沒有把上他的脈,他的手已經急速抽開。恍若是無意般,捂住嘴再次咳嗽起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真的不怕被傳染嗎?」煙柳氣憤憤道。
看著煙柳氣憤的模樣,她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時候,煙柳生氣也是這個樣子。雖然十年的時間,她已經變成了一個頗有韻味的成熟女人,但是性格脾氣一點未變。
她沖著她狀似傻傻的一笑,卻再次抓住了龍軒御的手。這一次,她不給他抽手的機會,迅速把上了他的腕脈。
脈象微弱而紊亂,沒有絲毫規律。這些年來,她也替不少人把過脈,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亂的脈象。難道,他真的得了什麼不治之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