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低頭
君即離一絲不苟的盯著丹爐,藥材已經放進去了一半,剩下的就得掐著時間來了。但願這一次能夠成功吧,為了蚩靈的血脈問題他們已經在風雷山外圍部分待了一年,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們浪費了。修真界那麼多幾百年甚至到死都不能從化神境跨入煉虛境的修士,若讓他們知道君即離想要在五年之內完成這一突破,只怕會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太過自負。可是他等不起,他不敢完全相信大道所說的兩個世界時間不同的話。
更何況,現在還有沈亦風這個隱患。陰沉狠辣、城府極深,表面上卻是一副君子端方的姿態。想到大道對沈亦風的評價,君即離的心里就沉甸甸的。
君即離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李倓。他可不會忘記李倓一手導演了多少腥風血雨,更不會忘記道遠、夢碎還有莫雨少爺都是死在李倓手上。早已將學過的歷史和親歷的歷史分開來看,也不是不想報仇,可最終他還是留下了這個隱患。皇家的重要人物他殺不了,魂魄之身到底還是有缺陷的。想要刺殺李倓,剛剛模進臥室還沒出手,就被突然冒出來的紫氣屏障重傷。後來他想了很久,覺得那可能是所謂的皇家紫氣,不是他能夠對付的。只能做一些手腳防備著,卻無法確保什麼。
而沈亦風,會是跟李倓一樣的人嗎?
「你真打算假裝看不見我?」
大道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君即離眼皮微動,沒有回頭。不想知道為什麼最近大道來得越來越頻繁,也不想知道對方花這麼多時間來消遣自己有什麼用意,他知道自己傾盡全力也踫不到對方一片衣角就足夠了。或許,哪怕他修成了仙,也還是傷不了對方分毫。
「你真的不肯跟顧子方組隊?沒有氣運,玩兒心機也只能說勉強,只憑你自己是斗不過沈亦風的。只要他還活著,你想要成仙就很難。」見君即離仍不肯吱聲,大道也不想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去刺激對方。「更何況,這里可沒有一個甘願魂飛魄散也要將搶到生機再送到你手里的呂洞賓了。」
渾身一僵,君即離陰沉著臉轉過頭。「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就知道純陽宮和〔忘川〕都是這人的逆鱗,戳人痛腳的大道模了模鼻子。「你對顧子方的偏見太大了,這不好。雖然他現在的戰斗力的確不怎麼樣,也不夠清醒,可跟他組隊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壞處,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哼,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壞處,如果我沒被他的天真拖累死的話。」
「他又不會一直天真下去,只要你肯花點時間和耐心,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調、教出來。」冷不丁想起昨晚偷听到的話,大道覺得君即離跟顧子方比的確夠S。「難道你沒發現其實他一直都挺順著你的嗎?除了拖著你出去交際之外,他並沒有做什麼跟你對著干的事情吧?」
「顧子方是擁有大氣運的人,在他原來的世界里他的生活一直都很順遂,雖說不是大富大貴可也從沒遭受過什麼挫折,勾心斗角這種事他就從沒經歷過。所以,他會這麼天真完全是因為沒經驗。而且他的生活也一直很簡單,除了會看種、馬小說順便YY一下,也就是跟朋友一起唱唱歌什麼的,不良嗜好一個都沒有。哦,他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屬于那種偷偷暗戀人家又不敢說的類型。總的來說,他也就只比一張白紙要髒那麼一點點,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把他調、教成任何模樣,這麼有成就感的事情你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狐疑的看了大道一眼,君即離總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推銷自己未婚兒子的大媽。「我對小男人從來提不起興趣,更沒興趣當保姆。」
靠,真是個死頑固!磨了磨牙,大道不得不拋出一點好處。「這樣吧,要是你肯跟他組隊順便調、教他的話,我也不會讓你白出力,一部絕對適合你的功法怎麼樣?當然了,我給的東西不可能是地攤貨,絕對能讓仙界的仙帝都搶破頭。」
「我大純陽宮的道長沒這麼眼皮子淺,更何況……」扯了扯嘴角,君即離涼涼的笑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被君即離這態度氣得不輕,大道覺得這家伙簡直比那個不懂感情的天道還能氣人。「君即離你誠心的是吧?鐵了心要跟我對著干是吧?就算我的確是有企圖,可至少我沒有給你出餿主意,對你只有好處沒壞處,你用得著這麼油鹽不進嗎?」
君即離一臉冷漠的看著抓狂,重新轉頭盯著丹爐。「打從你強迫我重生起,我就不可能對你有好感。我本來可以魂飛魄散一償所願,你非逼著我又活一回,還給換了身漢子皮,還要讓我修什麼仙。我一心作死,你非要我長生,還指望我配合你?要不是你說贏了不但讓我回去還可以讓野山他們復活,早就一死了之了,誰理你?」
也許是君即離的語氣太冷、怨氣太重,大道的火氣也沒那麼旺盛了。「活著有什麼不好?你喜歡喝酒、喜歡純陽宮、喜歡逗你家夜寒,還愛編故事湊CP拆官配開虐,死了這些都做不成。就算那個野山死了,可你也不是為了感情就活不下去的人,再說你還有朋友活著。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非得上趕著找死?」這問題他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問。
「爺樂意,你管得著麼?」掐著點兒把一味藥材扔進丹爐,君即離的眼楮里沒有絲毫波動。
被君即離噎得不輕,大道頓時覺得這人就只能用強迫的法子,可這事兒還沒法強迫,誰知道君即離會不會真的一個不高興就把顧子方給宰了。更要命的是,君即離也不是那麼好強迫的,誰讓人家是沾了那一線生機的人呢。要不是呂洞賓修為不夠,那會兒君即離都能直接以魂魄之身重塑軀體直接復活。若非逆天因果使然必須把他從那個世界排除,他也沒那麼容易鑽空子把這人弄到這兒來。所以說,雖然他的確是強行安排了這一切,可也不是君即離所以為的那麼容易。
而現在,大道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費腦子搶先機弄來這麼一個棋子,不但要被對方冷言冷語動輒拔劍,還要被對方這種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臭脾氣氣個半死。要是換了別的人,給點兒差不多的好處就行了,人家自己就會努力奮斗以爭取更大的好處。可這位,雖說還談不上徹底的無欲無求,卻也輕易打動不了,尤其這人一心求的竟是個死。他當初怎麼就一個不小心選中這麼一個人呢?
君即離並不知道大道滿月復的抱怨和懊惱,他現在只關心這一次能不能把那勞什子丹煉出來。至于大道會不會給他下絆子報復,實在沒心情搭理,反正最大的坑都已經跳了,再糟糕還能怎樣?
「就算你沾過生機,可也背了逆天的因果,你就從沒想過回去之後會怎樣嗎?」想了半天,大道覺得恐怕只有恐嚇了。君即離這人,只有戳中他的軟肋才有用。「我知道你一直擔心李倓對你家兒子他們出手,畢竟惡人谷只剩這麼點人了。王遺風沒有留下紅塵心法,你知道我知道,可李倓不知道。再說,那家伙一直都想鏟除武林各大勢力,認為他們以武犯禁,你就一點兒都不擔心?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也有皇家氣運護身,背著因果的你能挽回嗎?」
猛然轉過頭死死的盯著大道,君即離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又一次利用自己的軟肋。「無恥!」咬著牙咒罵,可君即離很清楚自己除了認栽之外毫無辦法。「我這人自私得很,冷心冷情冷血,且慣是個狠得下心的。就算你找準了我的軟肋,可你敢保證我還會為他們低頭嗎?平心而論,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憑什麼還要再為他們拼死拼活?何況,我最在乎的只有我自己,一直都是。」就算要低頭,也不能讓對方認為可以一直用這一招。
看著君即離的眼楮,大道忽然笑了。「這樣的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君即離不是冷心冷情冷血的人,早就看過他一生的自己比誰都清楚。「連顧子方都能看出你藏起來的溫柔,我會不知道?」
所以你就吃定我了嗎?君即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諷刺道。「為了讓我跟顧子方組隊,你可真是費盡心機。」伸手。「我不要功法,只要能夠避免被任何人監視、追蹤的方法。還有,不到煉虛境我是不會走出風雷山的。」
「這只是小事,就當是功法的附送吧。」知道君即離是對被無極塔器靈監視的事耿耿于懷,手一揮將兩份玉簡丟到君即離手里,得逞了的大道也不想斤斤計較。「沒關系,你不出去,他可以進來。」
「丑話說在前頭,要是他沒法調、教繼續犯蠢找死或者拖後腿,我可不會客氣。」
「放心,我敢跟你打賭他一定會听你的話。」瞄了一眼君即離,大道心說到了這份兒上都還對你念念不忘,還覺得你可愛,別說听話了,搞不好你說往東人家絕不會往西。再說,他還小小的動了一點手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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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不要這麼冷淡嘛,人家可是特意來找你的。」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慕陽無痕完全無視了大殿里的其他人,眼楮里只看得到他家秦羽。
強忍著拔劍的沖動,秦羽別開視線看都不看慕陽無痕一眼。大早上被師父叫來,他還以為有多重要的事情,結果……早知道他就直接閉關了。
「咳,慕陽真君,不知你找我這弟子究竟有何事?」柳長青的心情很不美妙,小弟子跟他說的事情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眼見這慕陽無痕當著自己的面就敢勾搭他的弟子,饒是他修養再好也得生氣。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稍稍低調一些好,慕陽無痕翻手拿出一份玉簡遞給柳長青的侍童。「我師父覺得我的性子該磨一磨了,省得老是惹得他老人家生氣。想來想去,師父覺得一直都淡然無爭的煙霞觀最適合,所以就把我打發來了。」
看過玉簡,再听到慕陽無痕的話,柳長青是真的很想攆人。感情煙霞觀就是讓你陶冶性情的地方嗎!找借口也別找這麼白痴的借口行嗎!可是……,玉簡里鄭重得不能再鄭重的言辭,他實在做不出拒絕的事來。司空軒在天海宮的地位僅次于宮主,對這個唯一的弟子又是寵愛有加,有過去那些企圖對慕陽無痕下手卻反被司空軒找茬的例子在,他能怎麼辦?總不能為了這種……沒法拿到台面上的理由跟天海宮決裂吧?
歉意的看了一眼自家冷冰冰的弟子,柳長青擠出一個笑容。「既然司空長老如此看重煙霞觀,又都是做師父的人,這份殷殷之情貧道也能理解。既如此,童兒啊,帶慕陽真君去客院,叫他們好生伺候。」
雖然很想直接住進秦羽的院子,但慕陽無痕也知道自己剛來還是不要這麼急躁比較好,省得直接把人嚇跑。何況柳長青可不是軟柿子,萬一真惹急了這老頭他可沒有好果子吃。因此,慕陽無痕沖秦羽笑了笑,從善如流的跟著侍童離開了。
「師父。」秦羽很不高興,那種可笑的理由也能留下,師父怎麼能這麼……。
「秦羽啊,師父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為了這事惹得司空軒出手吧?」柳長青嘆了口氣,煙霞觀自來是淡然無爭的風氣,就算他想要強勢一點,也得看紫峰、赤峰還有各位長老的意見吧?赤峰不必說,嘯辰師弟倒是巴不得能跟人動手過癮。可夏侯師弟一直都跟自己不對付,不趁機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能指望他什麼?他這觀主並不是表面上那麼風光啊。「不過你放心,師父也不會讓他在我煙霞觀胡來,更不會讓你受委屈。你盡管避著他些,見不到人他總不能死賴著不走吧?」
你就不能出點兒靠譜的主意嗎?月復誹著,秦羽只覺得憋屈,自家師父也太綿軟了。算了,這種事情還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