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煞星
看著手里的玉瓶,想到自己折騰了幾個月都沒能成功的藥被顧子方兩天搞定,君即離恨不得摔了瓶子再把丹爐也給砸了。
「呃,小離?」見君即離臉色難看,顧子方小心翼翼的往邊兒上挪了挪。「那個,其實你只是從來沒好好學過,所以有些煉丹上的事情不知道而已。」
「為了這該死的藥,我損失了四套道袍,頭發也好多次被炸得跟雷劈過似的。」將瓶子收起來,君即離咬牙切齒的計算著自己的損失。天知道那些道袍都是他從隱元商會里換來的,全是大基三最經典的道袍!「等蚩靈回來要是不把我的損失補回來我要他好看!」
吞了吞口水,顧子方看著君即離黑著臉走出巢穴,趕忙保持一點距離跟上。他好像從沒見過小離這麼斤斤計較的時候,不過好像小離一直都對道袍情有獨鐘?又看了看君即離散落在背上的頭發,顧子方突然發現他家小離的頭發簡直比烏檀木還要黑亮,而且看上去似乎很柔滑的樣子。可惜,不敢伸手模一下求證。
剛走出巢穴,君即離就注意到團隊面板上蚩靈的血條倏地少了一小半。沉下臉,也想不起要跟顧子方說一聲,君即離順著隊伍成員的方向指示朝著蚩靈所在的方向飛奔。
見此,顧子方雖然不明所以卻也忙不迭的跟上,瞥見君即離的臉色也不敢問。來到風雷山的這幾天他都在營地里煉藥,還沒正經的看過這里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跟著君即離穿過一些奇形怪狀的植株、嶙峋怪石,顧子方完全不知道他們倆已經月兌離了外圍。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君即離和顧子方到了一處被沼澤包圍著的凹地,蚩靈就在那凹地里,一身雪白的皮毛上有刺眼的猩紅。而跟蚩靈對峙的,是一頭說不清是老虎還是豹子的妖獸,體型是蚩靈的三倍以上,不斷的發出小型雷電劈向蚩靈。
拔劍斬斷又一道劈向蚩靈的雷電,君即離擋在蚩靈前面,周身屬于坐忘無我的藍光環繞,數道劍氣筆直的沖向那妖獸。
見君即離終于趕到,蚩靈松了口氣,看顧子方傻呆呆的不知道該干什麼,只好保持著警惕出言提醒。「小子,過來。」
如夢初醒的奔到蚩靈身邊,顧子方被對方身上的傷勢驚的倒抽一口冷氣,慌里慌張翻出身上的療傷藥。
伸爪子接過藥囫圇吞下,蚩靈知道只需要不讓傷口繼續流血就足夠了,君即離解決掉對手並不需要太多時間。撐著傷勢往旁邊挪了挪,露出一頭小小的白狼——要不是為了護著這頭小狼他才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你護著這小家伙,注意警戒。」
「人類,你最好別多管閑事。」被君即離的劍氣限制了行動範圍,妖獸已經察覺這人類的修為在自己之上。又見蚩靈似乎在另一個人類修士的幫助下開始療傷,那似虎似豹的妖獸口氣不善。「這是我跟那只狐狸之間的事情。」
聞言陰測測的一笑,君即離揮手就是一道劍氣撲過去。「道爺既然拔了劍,就只論生死。」
沒想到這修士竟這麼不講理,躲過劍氣,妖獸低低的咆哮了一聲,兩只前爪中蓄積起藍色的電光。不管怎麼說,最好是斬草除根,不然一定會招來沒完沒了的人類。
知道妖獸是想要放大招,君即離開了轉乾坤快速布下層層氣場,又順手丟了一個鎮山河在蚩靈那邊。等他做好這一切,密密麻麻的雷電就像一張網似的蓋了過來。
「小離!」眼見那雷電織成的網不過須臾就將君即離籠罩其中,顧子方一著急就想沖上去,卻被蚩靈拽住。「我得去幫忙!」
「鎮定點兒,這種小場面阿離見得多了。」不慌不忙的將一顆丹藥塞到小狼嘴里,蚩靈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那家伙放了大招之後會虛弱一陣子,足夠阿離滅了他了,別去幫倒忙。小子,睜大眼楮好好看看什麼叫戰斗吧。」
被電光覆蓋的地方,響起君即離輕蔑的笑聲。「這也叫雷網?」
君即離的笑聲還沒落下,就見他的身影從電光中沖向妖獸,雪亮的劍鋒直指妖獸的眼楮。
此時正值虛弱的妖獸根本沒想到對方竟然能沖出來,哪里還來得及躲避,尤其是他發現自己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動都動不了。眼睜睜的看著那劍鋒離自己的眼楮越來越近,很快就是一陣劇痛。「啊!」
那妖獸自然不知道,君即離是施展了劍沖陰陽沖過去的,這一招會讓對手短暫的定身。一擊得手,君即離腳步一錯繞到妖獸的背後,人劍合一。
慘叫聲戛然而止,人劍合一所附帶的定身效果讓妖獸只能張著大嘴猶如雕塑,完好的那只眼楮里滿是驚恐。這人類修士究竟什麼來歷,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定住自己,它根本沒察覺到定身術或者定身符!
可惜君即離不會讓他再繼續思考下去了,一招無我無劍之後,妖獸保持著被定住的姿勢被君即離劈成兩半,血紅的妖丹在劍光中碎裂成無數塊。
妖獸的血四下飛濺染紅了君即離半身道袍,而君即離不躲不避的站在原地,仍在滴血的劍又是連連揮動,將妖獸龐大的身軀肢解成碎塊。君即離抬起頭,雙目冰冷的看向四周那些被打斗驚動而前來窺視的氣息。冷冷一笑,周身藍光大盛。「怎麼,不過兩三個月沒出來,就都不記得道爺從來只有血債血償這一條規矩了!」
那妖獸的死狀太過淒慘,君即離此時浴血冷笑的形象又太過血腥,聚集在凹地周圍本想撿便宜的氣息全都退縮了——沒必要跟這麼一個煞星對上。自從這煞星來了風雷山,外圍就再也不是妖獸的地盤了。幾個月不見,還以為煞星走了,誰知道竟比過去還要可怕。那雷豹也是的,招惹誰不好非要招惹煞星的寵物,真正是找死。看樣子,這煞星是要一直打到風雷山中心地帶,還是不要招惹這樣的瘋子了。不過片刻,凹地周圍便再沒有多余的氣息。
從君即離趕來到妖獸橫死不過盞茶時間,顧子方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天那麼漫長。眼見君即離被電光籠罩,眼見君即離離弦之箭一般月兌困並沖向妖獸,眼見那妖獸在片刻間就被君即離斬殺,眼見君即離以碎尸的極端手段震懾四周……。顧子方突然覺得,跟自己翻臉時君即離所釋放的殺氣根本算不得什麼——此刻猶如浴血修羅一樣的君即離才是真正的叫人怕得連靈魂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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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被一頭不過元嬰期的妖獸打成這幅慘狀,就是為了這頭小狼崽?」戳了戳縮在蚩靈腳邊的白狼,君即離似笑非笑的盯著蚩靈。「對他一見鐘情想要拐回來當童養媳?雖說種族不同,但我是不介意的,只是這小東西連靈智都沒開,你確定你等得下去?說起來,你也的確成年了,該考慮這問題了,倒是我的疏忽。」
正在一邊給蚩靈煉藥的顧子方抖了抖,那小狼崽是公的吧,原來他家小離擅長說冷笑話嗎?默默的看了蚩靈一眼,眼光中既有同情也有疑問——狐狸和狼真的可以相愛嗎?
本來在喝水的蚩靈被君即離的話弄得直嗆,連眼淚都咳出來了才終于緩過氣。「你丫會不會說人話?小爺就那麼饑不擇食連幼崽都要下手嗎!你最好繼續疏忽,小爺不需要考慮這種問題!」一尾巴掃開君即離在白狼身上亂戳的手指,蚩靈真心覺得對方這種時不時抽風的毛病累不愛!「小東西的父母都被那雷豹殺了,小爺看著可憐而已,別拿你那骯髒的思想玷污小爺崇高的品德。對了,你什麼時候能使鎮山河了?」
「鎮山河什麼的,難道我沒跟你說到了元嬰境之後我就能用了麼。」斜了蚩靈一眼,君即離伸手撈起白狼讓自己跟小東西對視。盡管還是幼崽,可也已經體現出了狼的天性——小東西的眼里滿是戒備。隨手把小狼扔回蚩靈懷里,無視了小狼崽沖著自己齜牙咧嘴的威脅,君即離撇撇嘴。「以後他就叫龍牙。」站起來往外走。「你撿回來的歸你管,別指望我當保姆。還有,等你傷好了之後跟我對練,化神境竟然被元嬰期打得淒淒慘慘,丟人。至于崇高的品德,那種東西我可從沒在你身上見過。」
「既然歸我管憑什麼是你取名字!還有,小爺才不要跟你個瘋子對練!」
頓住腳步,君即離轉過頭瞥了一眼蚩靈偷偷蓄力的爪子,齜牙一笑。「你有意見?」
看懂了君即離眼里的威脅,蚩靈憤憤的打消偷襲的念頭,低下頭故作凶狠的對小狼崽齜牙。「听到沒,以後你就叫龍牙了!」
又一次將蚩靈鎮壓,君即離心情愉悅的哼著小曲出去了,那得瑟的模樣直叫蚩靈氣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等到洞里再看不到那可惡的妖孽,蚩靈才轉過頭對顧子方開口。「小子,現在知道你過去的看法錯得有多離譜了嗎?就他,跟好人這個詞半點關系都扯不上,溫柔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你可知道自從我們佔據了這個巢穴之後這外圍的妖獸靈獸怎麼稱呼他的?」
「煞星,還是個蠻不講理一出手就無情至極的煞星。」以強調的語氣說出這個詞,蚩靈的表情很有點痛心疾首的意思。「今天那些聚集在凹地附近的,恐怕是打算等我跟雷豹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出來撿便宜,我家阿離一發話,全跑了。這一年來被他滅成渣的妖獸靈獸太多,外圍幾乎就沒有敢在他面前出現的了,所以他才會因為沒事做跑去煉丹煉器,換成我出去。」
蚩靈的話,讓顧子方一瞬間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血染道袍的君即離持劍冷笑的樣子。有些恍惚,但顧子方還是堅持道。「可是對你很溫柔。」指了指蜷縮在蚩靈腳邊的狼崽龍牙。「要不你敢這麼自作主張的撿回來?而且,小離並沒有把他扔出去。」
被顧子方理直氣壯的模樣噎住,蚩靈搖搖頭。「見過了他殺伐無情的一面,你小子居然還這麼樂觀,真是個奇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蚩靈看向黑漆漆的外面。「你以為他同意留下龍牙是因為我?才不是呢。」低頭看了看自己救回來的狼崽,蚩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抱著大笑著的君即離躲避君夜寒的軍爺。「小東西,快點兒長大變強,別辜負了阿離給你取的名字,以後做一頭威風凜凜的東都狼。」
「東都狼?有這個種族嗎?」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龍牙,顧子方疑惑的問。「他的種族是霜狼。」
廢話,小爺難道看不出來?可是,阿離從這小東西身上看到的可不是純陽宮蓮花峰上的霜狼,而是洛陽北邙山下的東都狼。默默的在心里反駁顧子方的話,蚩靈嘆了口氣。「小子,你不懂。東都狼不是種族,而是一群人,一群為了心中的大義百死不悔的鐵血之人。」
覺得此刻的蚩靈莫名滄桑,仿佛在懷念什麼逝去的人。顧子方動了動嘴唇,沒再說話,轉頭繼續盯著丹爐里跳動的火焰。忽然很想知道,他家小離在遇到他之前、在住進那座破敗道觀之前的生活。直覺告訴他,正是那段他沒有見過沒有听過的生活,讓小離說出活著就是為了戰到死的話,造就出浴血冷笑的所謂煞星。
洞外,君即離盤坐在可以監視四周動靜的位置閉目冥想,藍色的長劍就橫放在腿上。大道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殘月下猶如霜雪鑄成的白衣少年,莫名的開不了口調笑。
{你又來作甚?}察覺到大道的出現,君即離沒有睜眼,這種對方想讓自己知道自己才能發覺的感覺各種不爽。
{你該換一把劍了。}沒有像往常那樣嬉笑,大道看著君即離腿上的劍,想起那個白發蒼蒼卻氣沖霄漢的呂洞賓,忍不住生出惋惜。{呂洞賓的魂魄已經沒有了修補的可能,你留著這縷殘魄也沒有意義。而且,這殘魄沾染了呂洞賓生前的怨氣和恨意,又跟著你一直殺戮,嗜血太多終究會成魔,到時候你能下得了手毀去嗎?}
心頭一震,君即離霍然睜開眼楮盯著腿上的劍,眼中冷光閃爍。{成魔又如何?你該不會忘了吧,我不但是純陽宮弟子,還是惡人谷中人。純陽宮以劍入道,只求無愧于心。惡人谷不問是非善惡,只求紅塵自在。魔或者仙,有區別?}
大道模了模鼻子,他的確是忘了這回事。三千世界,他一直看著凡俗人世里的一切,不知不覺竟習慣了用人類制定的規則。
{更何況,老頭子怨的恨的,不就是你和天道麼,我怕什麼。}
猛听到君即離這麼說,大道忽然覺得君即離的確是沒什麼好怕的。就算只是殘魄,就算怨恨深重,可君即離終歸是替呂洞賓保住了純陽宮結束了戰亂的弟子,論親疏遠近,誰倒霉也不會是君即離倒霉。
{把雪名的圖紙給我。}君即離記得,戰亂最後一年藏劍山莊鑄出了新的橙武,而劍純的那把叫做雪名。當時他正忙著絞殺最後一股狼牙的大部隊,沒來得及去看一眼。{老頭子的殘魄要成魔沒甚要緊,只是得等到我出頭之後再說。}他不在乎,總會有些假模假式的衛道士在乎。{即便是殘魄,那也是我的祖師爺,誰敢滅他,我就滅誰滿門!}
一怔,大道立即明白了君即離的用意,在擁有足夠實力之前絕不冒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