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思量,凌清羽便明白了,燕三說的這個情報來源只怕是指的江湖,也是,雖然說自己是商人,和江湖扯上關系的機會不大,但是預防下總沒有錯,點頭道︰「嗯,要他們小心些,咱們不參與那些江湖紛爭和糾紛,只要不被連累就好。」
七月的季風並不適合從大周駛往棉蘭老島,所以航速便慢了一些。
八月,船隊已經駛過琉球(台灣島)進入菲律賓海。
此時正是菲律賓海的台風季節,往常,風神號都會走南沙群島那條航線,這次為了趕時間,凌清羽選擇了這條航線,但是一進入菲律賓海域,就有些後悔。
台風實在太過于頻繁,又因為還有另外兩條船,風神號不能自己單獨行動,航行便受到了很大的制約。
暴雨傾瀉而下,將站在船頭的凌清羽淋得透濕,一手緊抓著船頭的桅桿,抹了把讓眼楮都睜不開的雨水,凌清羽大聲的發布著命令,站在她身後的燕三再用內力將那命令內容遠遠的傳出去,中桅上將身子綁在桅桿上的旗手再用力的將旗語打出去。
「這應該是漢子們的活吧?」方念遠的屬下貼在方念遠身後,一起透過門縫往外看。
「沒人能代替得了她,她是最好的舟師。」方念遠的話里帶上了濃烈的自豪,多少次的大風大浪里都是靠著她的指揮闖過去,每當這種時候,這個總是站在最前面的人總會讓人忘記掉她是個女人,然後你就會更加清楚的知道,她是當家的,這條船,凌家船行,凌家商行獨一無二的當家!
「回去看看,要兄弟們警醒些,別吐得刀都拿不穩。」方念遠對屬下道。
「是,石大夫在下面看著呢。」應了一聲,屬下跌跌撞撞的往下面的艙房而去。這海船上可不比陸地,顛簸起來真是個難受。
在台風暴雨里行進了一個多時辰,前面的浪頭已經不再是那滔天巨浪,凌清羽微微松了口氣,道︰「左轉舵,上前帆。」
燕三回身大聲的將命令傳了出去,見前面風雨已經小了很多,再看看凌清羽身上完全濕透從而凸顯出那曲線玲瓏好似一覽無遺的身體,回頭對站在甲板上的燕七打了個手勢。
燕七點點頭,轉身回了船長室。
「小心!」前方的浪高高涌起而迎面撲來,那浪尖下面已經隱現出黑色的旗子,凌清羽大叫了一聲,聲音還未落,一道亮光直射而來,沒等她有任何反應,噗的一聲刺入了右胸。
燕三正好回頭,滿天的雨水中那點亮光就那麼突兀的閃現在眼中,沒有給他任何反應時間,射入了凌清羽的胸口。
「清羽!」燕三厲聲叫道,躍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手已經松開的凌清羽,將她拉入懷中,然後人急速後退。
噗噗噗,一陣悶響,在剛才凌清羽站立的地方已經落下了一片小鋼箭。
「敵襲!」站立于中桅桿上的旗手已經看到了前面慢慢出現了的兩艘大船和上面滿滿的人,驚叫道。
「操家伙!」方念遠的話音還未落,人已經沖了出去。
燕七和影九影十三也已經掠上了甲板,將燕三掩護在後。
看了看懷中已經昏了過去的凌清羽和那胸口上只剩下一點尾巴的小鋼箭,燕三穩了下心神,將她交給影十三道︰「馬上送去石方那。」
影十三接過人就往下艙的樓梯口沖去,和方念遠交錯的時候,方念遠瞟了一眼他懷里的人,腰刀已經抽在手上,對身後涌上來的人吼道︰「弓手上前,刀斧手押後,一個不留!」
「是!」
出了台風帶,暴雨說停就停,丁冬緊急轉舵卻還是避不過那正前方的大船,只是將船斜靠過去,同時對旗手大聲喝道︰「給後面的船發警告!」
旗手手臂揮舞,將旗語發送過去,見後面的船上甲板也已經涌上越來越多的兵士,然後對著舵艙發了旗語,解開身上的繩子,哧溜一下滑了下來,他剛一溜下去,那桅桿上就釘上了許多小鋼箭。
「升鐵板!」丁冬對帆手叫道,凌清羽生死不知的被影十三送了下去,丁冬心急如焚,卻是知道現在自己不能慌亂,否則這船上就沒有第三人可以指揮了。
兩側的鐵板剛剛升起,暴雨般的箭鏃就射了過來。
方念遠壓低了身子,從身後手下的手上將弓箭拿過,數著那箭鏃的密度,等那箭鏃的聲音稍一減弱,便從鐵板後面站起身子,大喝一聲︰「射!」手中五支箭連珠箭般射了出去,他後面的弓箭手如法炮制,頓時,從風神號上飛出一片箭雨,直直飛向對方的大船。
「少爺!」謝靜逸被手下拖後了幾步,幾個護衛將他擋在身後,將飛射過來的箭挑落開去,甲板上其他的人就沒有那麼好運,好些人被射中倒在了地上。
謝靜逸嚇了一跳,向站在前面身前如同有道屏障一樣將箭鏃擋在身前三尺開外的男人,喊道︰「時大先生?!」
「咯咯咯咯,有意思,謝公子,這可不是你說的只有幾十個水手的海船,對方的人數不會比你的少。」那時大先生陰陰的笑道。
「怎麼會!」謝靜逸想走前幾步,又被護衛給拖了回去,因為第二輪的箭雨已經射了過來。
謝靜逸的臉色有些發白,看那箭雨的密度,的確不是幾十號水手能發出的,可是他明明已經查清楚了,那風神號在泉州卸貨的時候,船上就只有幾十個水手,在杭州也只是接了他們那個女當家以及護衛幾個上船,這些人從哪里鑽出來的!
「多少人都沒關系,只是謝少爺,這個價格就不對了。」時大先生長袖一揮,將射向自己面前的箭雨掃去一大片,甲板上的人不覺都不動聲色的向他身邊靠近。
這只老狐狸!謝靜逸心里唾了一聲,揚聲道︰「時大先生放心,只要殺了那女人,我們謝家願意再加十萬兩銀子。」
如果是那站在船頭的女人的話,中了我的追魂箭定死無疑,不過時大先生不打算現在說,他已經被激發出了嗜血之意,不覺赫赫的笑道︰「很好,我就附帶將這船上的人都送你做贈品吧。」
兩船已經越靠越近,時大先生發出一聲恐怖的長嘯,然後縱身在桅桿上一點飛掠向風神號。
追魂箭時大先生!
燕三雙眼都已經是赤紅色,身上的氣勢讓周圍一丈之內沒人敢靠近,將名盧丟給了燕七,燕三緩緩拔出了那對短劍。
時大先生掠過風神號高聳的鐵板時,看到的就是甲板中間孤零零的一個人。
「燕三!」時大先生的瞳孔猛的一縮,雙袖一揮,暴雨般的追魂箭****過去。
燕三不躲不避,揉身就直撲向時大先生,面前的追魂箭被他的內力直接激蕩開去,時大先生還來不及射出第二輪,他已經直撲到面前,手中雙劍直指他胸口。
時大先生身子一扭,以一個非常怪異的姿勢避開了那雷霆一劍,然後手腕一抖,腕上的軟劍斜刺上去,燕三的短劍回旋劍尖在他軟劍上一踫,隨身又逼了上去。
燕三用的是短劍,一寸短一寸險,只強攻不防守,時大先生的軟劍在他身上劃出無數的傷痕,可是也被他逼得無處可退,身上已經被劃了幾道深深的口子。
媽的!居然是燕三這個死不要命的!時大先生暗罵道,早知道這船上有燕三,就是給他一百萬兩銀子他也不來湊這個熱鬧,雖然說他武功在燕三之上,但是誰也頂不住燕三這種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而且,燕三的功夫比起四年前,已經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四年前,時大先生還可以說就算燕三拼命他也不過是了結他時麻煩一點,但是現在,時大先生第一次生出了恐懼之感。
一黑一灰追逐著的兩條人影速度快得其他人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只有飛濺下來的血跡能顯示出兩人的行動軌跡。
燕七和影九沒有上去幫忙,時大先生是江湖排名在前十的高手,武功極高,而現在燕三根本是不要命的打法,如果他們兩上去,反而會牽制與他,讓時大先生得利。
將目光收回來,兩人的眼楮都盯住了飛射過來的搭鉤,握著劍柄的手已經冒出了青筋,他們無法去和時大先生對抗,那麼就找其他人下手,比如,那個站在後面指揮的。
兩船靠近,箭已經失去距離無法再有作用,甲板上的人都放下弓箭,抽出了腰刀,誰都沒有去看那天上飛來飛去的人影,而是目視著那緩緩降下去的鐵板後面。
兩船剛一相靠,謝家大船上的人就大喊著沖了過去。
原本想著時大先生已經先過去了,這時候那緩緩將下去的鐵板後面應該是尸山尸海。
當那鐵板後面緩緩露出來的是一片黑壓壓手拿鋼刀的大漢們,而且一個個的都面色猙獰,帶著比他們濃烈百倍的殺氣。謝家私兵的殺字剛喊了一半,就被一陣暴吼︰「殺!」給蓋沒了音。
「少爺……」護衛們擁著謝靜逸往後退,管事顫抖著喚了一聲。
謝靜逸的臉色已經慘白,這次出來他帶了一千私兵,還有以五十萬兩白銀的價格請動的時大先生,想著取那凌家當家的人頭就如探囊取物,他的確算準了她的航線,也湊巧先越過了台風而能等在這里,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他手上,但是為什麼會是這樣?
那個五十萬兩的時大先生究竟在做什麼!
另外一艘謝家的船想靠過來,卻被凌家另外兩條船給擋住。
「我們先走吧,少爺。」管事拖著謝靜逸往小船去,那時大先生不知道飛來飛去的干嘛,但是自家私兵肯定是擋不住這幫如狼似虎看上去就像身經百戰的大漢。
謝靜逸跺了下腳,轉身就跑,那些大漢進攻防守都非常有章法,身上的血腥殺氣絕非一般人可比擬,自家私兵號稱訓練有素,也不過就是殺幾個流匪強盜,如今一對上就像是裝模作樣的小孩踫上了真正的惡霸。
「想走?」冷冷的聲音好似在耳邊響起,身後護衛的吼叫聲都似乎飄得很遠,似乎隔了很久,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定格,包括那管事身首異處,身邊的護衛缺胳膊少腿,然後就是自己的手臂飛了起來。
劇痛在延遲了許久後來臨,讓謝靜逸慘叫出聲,然後世界猛然恢復了原樣,身邊已經一片血海,而眼前只有一個渾身染血如同修羅一般的男人。
「別殺我,別殺我!我給你錢!多少都可以給你!我是謝靜逸!謝家嫡子!」謝靜逸慌亂的叫道,捂著斷臂不斷退後。
燕七手一揮,將他另外一只手臂也斬了下來,冷冷的道︰「我不要你的錢,我要你的命。」
「你跟著那凌家沒有前途的!她已經死了,她已經被時大先生殺了,跟我們謝家吧!這番外,這海路,本來就是我們謝家的,」謝靜逸跌坐在地上,雙腿蹬著往後退,顧不得身上的劇痛,急促的道︰「你知道多少人在盯著她?不是我們謝家動手,其他人也會動手!你們這麼強,不如跟著我們謝家,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燕七揮劍又將他雙腿斬斷,影九則將想要靠近相救的謝家人全部抵擋在外。
謝靜逸痛得在地上打滾,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腦海里忽然想起了弟弟謝靜玄說的話,與其現在去找凌家的麻煩,不如將廣州的勢力穩固住,番外畢竟比不過大周,在大周動手腳可比在番外容易的多。他一定是知道什麼!所以騙了我出來!
他的思維也就到此為止,燕七最後一劍釘在了他的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