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燕七回來,帶回來了已經改好了的契書,道︰「程嘉他們明日就回汴京了,問還有什麼要辦的,可以趁著範燁也在這里一起辦了。」
「暫時沒有了。」凌清羽想了想道。因為去年的慘痛教訓,韓枔鄭喜和蔡靖方都開始低調,土地兼並的速度降了下來,主要開始發展商網,走平民路線,別看賣給平民的東西便宜,但是量大啊。
而且,看著手中的信,凌清羽很是感慨,孟蘇他們到底把鹽州的鹽湖給佔了,和黨項那邊也開始了鹽的貿易,說的明白點,就是開始武裝販賣私鹽。黨項盛產鹽,而陝西西邊的幾個州都缺鹽,川蜀那邊更缺,而政事堂又缺德的將官鹽的價格從原來的六十文一斤提到了一百文一斤,極盡斂財的手段越來越暴虐,黨項那邊過來的鹽不到十文一斤,其中的暴利讓許多人開始鋌而走險,孟蘇和杜鳴本來就控制了鹽州的鹽池,見那些人糾集個上百人就開始販賣私鹽,干脆自己也干上了這個,而且還拉了孫將軍下水,如今已經控制掉了陝西路西北八個州的私鹽販賣。如此一來,他們賺的錢不光能養他們自己,還可以輸送給楊昭。
「只是到武夷山去找神醫,不會有什麼事的,我的黃金白銀才重要,燕七你可得給我看好了。」看著燕七那帶了些猶豫的神色,凌清羽道。
拉姆留在泉州的黃金白銀和這次從凌家村帶回來的黃金白銀,凌清羽要燕七帶著影二影十影九送去密室,那個地方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算是最隱秘的藏寶地。
「你們放好後,把東西送往代縣,就過來武夷山一起會合。」燕三說道。
燕七便點了點頭,有燕三影十三和葉十一他們,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情,這次集訓過後,燕三叫蘇姆和謝三郎留下來和十六夜一起苦練,那兩人現在居然連十六夜都打不過。當然私下里,燕七並不認為這個是燕三留下蘇姆的理由。
「這次的東西有些多,別人去我不放心。」凌清羽的話讓燕七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笑道︰「知曉了,放心。」
風神號明艙這次帶的都是貢品,自己的貨物倒沒有,暗艙里滿滿的放著都是真金白銀珠寶嫁妝,然後從泉州上了一些體積大重量輕的貨物,便起航往杭州而去。
這次風神號帶回來的還有在凌家村特制的六輛馬車,精鋼底架,紫檀木的車廂,輪子和車廂壁都做了處理,底架上更是做了減震處理,車廂體積很大,床榻暗格暗器格應有盡有,車壁上瓖嵌著夜明珠,地板上是羊絨地毯,內部裝置舒適而極盡低調的奢華,外面卻不張揚,平平實實,就是比一般馬車大而已。
凌清羽只讓卸了兩輛下來,其余的要燕七帶到杭州,還有一些箱籠和預先準備好的成親物事包括撐場面的嫁妝等等,就從杭州直接走運河送往代縣。
風神號起航後,凌清羽便抓了石方,帶路前往武夷山。
從泉州往武夷山一路都是山地,正是****正好時,漫山遍野的山花開得燦爛,這一路走得便有些慢。
山路崎嶇,卻是轉過一彎就是一景,山間林風悠悠,空氣中都帶著清甜。
一進山區,凌清羽便從車廂里爬上了駕駛座,坐在了燕三的身邊。
這馬車的駕駛座是做了處理的,不像一般的馬車那麼簡陋,座位寬大,下面還有抽屜和暗器暗格,以便于上面的人隨時可以戰斗。
燕三給她攏了一攏披風,放慢了些車速。
山路和一條溪水時斷時續的相伴,兩邊山峰秀美,樹木茂密,間或經過茶山,可以看到茶女唱著歌在山上采茶。
進入建州便進入了武夷山脈,這里風光更是秀美,山幽林深,清泉潺緩,雲霧繚繞,此地盛產好茶,此時正是產茶時節,官道上來往的人也很多。
從泉州福州往建州的官道交匯于一個山谷,山谷兩邊山峰如劍,森林茂密,下面一灣溪水歡樂的流過,溪邊搭建有一個茶亭,那茶亭旁邊整理出來一片開闊地,停了兩輛馬車,旁邊馬欄上還系了幾匹馬。
郝然將包袱和長劍放置在桌上,喊道︰「店家,來些吃食。」
「好咧,客官,有新煮的茶葉蛋,要來些?」店家跑了過來笑道。
「好,來上二十個,再要二十個饅頭。」郝然坐下道,然後對後面陸續來到的師弟們道︰「先歇息一些,吃點東西,晚間看能趕到建州不。」
「好,走了這麼些日子,也累得慌了。」隨後來的幾個年輕男人坐在了桌邊,道。
「那鬼醫果然在這邊出現過?都是山,咱們往哪找去?」一個年輕人坐下來就道。
「師尊們的命令,找不找得到先不說,咱們肯定是要跑這趟的,別發牢騷了,吃了好早點上路。」郝然道。
「是,師兄。」師弟們應了聲,抓起送上來的饅頭和雞蛋就大吃起來。
郝然拿了個饅頭,習慣性的看向周圍,一邊角落上坐了兩桌人,都是一身勁裝打扮,武器都放在隨手可拿的位置。靠近溪邊的桌子上坐的是一伙茶商,為首一人全身富貴錦衣華服,還帶了塊碩大的金鎖,周圍十幾個僕從圍繞,另外一邊則是坐了一對農家夫婦。
郝然收回目光,拿了個雞蛋敲了敲,就見從泉州那邊的山路上駛過來兩輛四匹馬拉的馬車,剛欲低頭的郝然不覺盯了過去。
那馬車紫黑色的車廂比一般馬車都大,雖然是四匹馬拉著,走的也不見比牛車快多少,最讓人驚訝的是,那駕駛座上那插了滿頭野花的女人。
真是滿頭的野花,讓人的目光都無法再去注意其他。
「好香的茶葉蛋!」那滿頭的野花叫了一聲,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暗紅色的披風揚了起來,帶出了一些紫色裙擺。
那女子帶著一臉堪比她那滿頭野花的笑容跑進茶亭,四下看了下,尋了小溪邊上另外一頭的桌子,口里叫道︰「店家店家,茶葉蛋來上二十個!再來壺茶,還有什麼好吃的?」
店家提著水壺愣愣的看著她跑進來,然後自行找了桌位,待她喊了三遍,方回過神來,道︰「好好,馬上來。」
郝然看著她興高采烈般的坐在那椅子上左右看來看去,眼楮也看向了自己這邊,忙將頭扭開,見那兩輛馬車停進了那開闊區,先是從後面那輛車上跳下來一個中年人,一邊叫著︰「酒,來幾壺酒。」一邊跑向了那女人那桌子。
隨後的三人卻是讓郝然的眼瞳微微一縮。
三人的步劃都是練家子,卻是氣息沉穩,顯然不是一般人,而且中間那人好似隨意瞟過來的一眼,讓跟他對上的郝然慌忙低了下頭。
「姐姐,」那走在前面的少年快走幾步,將那女子拉了起來,先將桌子和椅子擦了一遍,方道︰「下次不能這麼匆忙了。」
「啊呀,十一,別跟個老頭一樣的,來來來,你聞聞,這茶葉蛋香吧。」女子笑著道。
她一笑,頭上的野花便顫動起來,掉了一支下來。
噗的一聲笑後,那勁裝打扮的那桌子人里一個穿著勁裝很是美貌的女俠笑道︰「那位小哥,還是跟著姐姐我吧。」
「是慕容雪。」師弟低聲的道。
「吃東西,不關我們的事。」郝然低頭道,一桌子的師兄弟們都埋頭猛吃起來。慕容雪是慕容家族旁支,以前一直默默無名,但是自從加入傾天樓後參與了傾天樓幾次大的戰斗後,便聲名鶴起了,出名的原因不是因為武功高,而是對武林里那些俊美的少俠們的痴愛和追求舉動。
見少年不理她,慕容雪站了起來,走向了那桌,笑道︰「小哥,跟著慕容姐姐我,吃香的喝辣的,豈不是比跟這個傻子要好?」
「傻子你罵誰啊?」凌清羽抬了頭笑道。
「傻子當然罵你了。」慕容雪笑道。
「果然是傻子!」凌清羽笑了一聲,然後低頭剝雞蛋,這麼簡單的腦筋急轉彎,居然還是有人上當。
慕容雪這才反應過來,不覺紅了臉,怒道︰「你居然敢罵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葉十一悠悠的道。
「是嘛?」慕容雪的臉色立刻轉成了嬌羞,雖然知道自己的名聲大來源不太光彩,可是被這樣一個俊美的少年這麼一說,還是會虛榮心爆發的。
「你是傻子嘛。」但是俊美少年隨後一句就將她從天上摔到了地上。
「十一,做人不能這麼誠實的!」凌清羽低聲道。
「你!」慕容雪的臉色立刻從緋紅轉化為豬紅。
「四妹,」一個精瘦又帶了些猥瑣的男人走了過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道︰「先辦正事,然後再來抓這個玩物。」
慕容雪跟著他走向那伙茶商,道︰「不是玩物啊,三哥,我很有愛的。」
「北花開?」師弟湊到了郝然耳邊低聲道。
「吃完了?吃完了走吧。」郝然丟了一把銅錢在桌上,拿起包袱和劍準備走路。
「丁老板。」北花開坐在了那茶商的邊上,將一對雙環拍在了桌上,道︰「怎麼,前兒給你的信沒收到?」
郝然剛欲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茶亭外面一溜的勁裝漢子。
「那茶園是祖上傳下來的,不能賣。」茶商往里面坐了坐,聲音有些抖的道。
「哎,現在的世道啊,真是講道理都沒人听,你說要是你家里死絕了,你那祖上的茶園怎麼傳下來?還不如現在賣給慕容家。」北花開拿起那茶商自帶的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
「你們這是搶劫!就不怕見官嘛!」茶商怒道。
「這里地勢險要,經常有歹人出沒,說不定連茶亭都是黑店,你死在這里,誰人知道?」北花開淡淡的道。
這是拿我們都當死人了?凌清羽不覺抬頭看了他一眼。
難道是說我們是歹人?郝然和師弟們背上開始滴汗。
「我也是有人的!汴京蕭家,知道吧,我是替他們來收茶的。」茶商抹了一把汗,道。
「蕭家?」慕容雪冷笑道︰「你不知道嘛?蕭家的蕭滄上個月已經死了,現在那還有什麼蕭家?」
「你胡說,蕭家還有小公子在,怎麼可能會沒了。」那茶商的臉色紅了起來,怒道。
「小公子?你說蕭瑟那賤種?呵呵,他早不知道死哪去了,連蕭老夫人都不認他,還能代表蕭家?」慕容雪笑道。
「所以說,那茶園也好,你們的路單也好,還有那令牌,還是老實的交出來的吧。」北花開喝了口茶,道。
茶商猛的站了起來,旁邊的那些本來嚇得畏畏縮縮的僕從也直起了身子。
「吳佩容那個老賤婦到底是和你們勾結在一起了。」僕從里面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緩緩道。
「蕭少君,不躲了?」北花開眯著眼楮享受般的道。
蕭少君冷哼一聲,道︰「慕容澈以為拿到令牌就能控制我蕭家之人?痴心妄想!」
「妄想嘛?你們老夫人將名單都給了大公子,如若听令自然有條活路,如若給臉不要臉,也只好跟蕭少君你一樣,死在這荒山野嶺里了。」北花開拿起了雙環,站了起來,道。
「那個,我插句嘴,我們已經吃好了,可不可以讓那些人讓開下?擋路。」
北花開回頭,見那滿頭野花的女子手里還拿著半個雞蛋,嘴角糊了一片蛋黃,指著外面傾天樓的人。
「姐姐!」葉十一將凌清羽拉下來坐下,掏出帕子給她擦嘴邊的蛋黃。
「你可以先去殺了她,」北花開對慕容雪道︰「太礙眼了。」
「十一,」燕三拿過葉十一手上的帕子,繼續給凌清羽擦嘴,道︰「去殺了他還有那花痴。十三,外面的人歸你,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