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瓶花
金發、碧瞳,高滿的胸脯,白皙的肌膚,luo赤的腳髁上,系著一串彩s 的鈴鐺。
西域佳人且行且舞,裊裊飄到燕赤俠膝上,輕輕偎入,令諸人口焦舌燥。
她斟了一杯酒,自己先啜了一小口,才嬌滴滴地把朱唇留在杯上的紅印那邊奉到燕赤俠的唇邊。
「惜兒奉燕大爺酒。」
燕赤俠低頭一飲而盡,惜兒又再喂酒,其情愈濃。
又有一對舞姬上來獻舞,絲竹霏霏。
諸人不住奉承主人,主人卻不時偷眼望向蘇小小。
戴著面紗的小小反而覺得有點窘。
一個文雅名士不勝酒力,微微月兌開了懷內的美姬。
主人微微一笑,「鄙人的酒,已經不入溫先生的眼內了罷?」
文士哪敢說不,只推說酒量低淺。
主人溫然點頭,淡淡道︰「帶下去。」
諸人正愕然,兩個家僕悍然入內,四只手抓住文士懷內那美姬的頭發。美姬嚇得臉s 發青,渾身顫抖,仍被拖了出去。
不多時,一個家僕捧著一個錦盒回來了。
諸人面面相覷。家僕緩緩打開,盒內赫然是那美姬的人頭!
幾個女賓作嘔,男賓們也不忍再看。
主人面s 如常,談笑風生,論盡江湖。
燕赤俠懷中的惜兒幽幽道︰「望燕爺千萬垂憐,莫要辭酒……」聲音嬌軟,令人憐愛。
可是燕赤俠卻毫不動容,「唐家儲姬上千,少幾個也不妨。」
惜兒瞪直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人哈哈大笑,鼓掌︰「燕兄果然瞧得起我唐家。來人,全帶下去!」
畫舫內響起美姬們嚶嚶的哭聲。惜兒淒然yu絕︰「燕爺果真不憐惜兒及眾姐妹一命嗎?」
燕赤俠笑而不答。
果然入了幾十個家僕,不由分說,叉了眾美姬就要出去。
一位溫潤如玉的劍士長身而起,白衣振落,手按于長劍之上,骨節明晰,有同他英俊的臉不一樣的堅毅氣質︰「唐兄,施虐于弱,非英雄本s !」
眾人認得,他是沈園主人沈一白、江湖中號為「雪雕」。雖然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也暗暗佩服他的仗義,卻被主人威勢所攝,沒人敢響應。
主人笑了笑︰「沈先生是出了名的惜香憐玉,不過嘛,女人嘛,唐家任何時候,都不缺」手一拍,又出來三十個更嬌媚的美姬。
于是三十個新人又送入諸人懷中。
惜兒等皆垂頭悲啼,家僕便要拖她們出去。沈一白臉s 一沉,正yu發難。忽然,站在燕赤俠身後的女子嬌斥︰「且慢!」
主賓見她踉蹌而出,沒有施禮。大家都不知她底細,但一看她的步伐,就知道沒有習過武。又見她蒙著臉,只見到一雙宛如晶石的眼眸,以及貼在眉心的翠s 花鈿。
「姑娘何出此言?」主人揚眉。
蘇小小正s 道︰「賤妾……有一言,還望尊主恕罪。」
不待主人回應,她就急匆匆地道︰「尊主是人,眾姬也是人。雖然貴賤不同,但……但……」因為主人冷厲的目光,她的氣勢減弱,後面的話也就越說越低,「願為眾姬乞命。」
主人瞥了燕赤俠一眼,見他不動聲s ,便道︰「你錯了。在唐家,姬妾就不算是個人。自小馴養,直同牲畜而已。姑娘不必擔心。」
這主人風度翩翩,談吐優雅,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神態自若,半點不見傲慢和狂囂,似乎一切都是極度自然的事。
燕赤俠也道︰「唐家儲姬盛于宮中,只謂不失天下美人。」主人听罷,面有得s 。可燕赤俠話鋒一轉,又道︰「可也就是些小花小草罷了,真正的牡丹國s ,那是絕對沒有的。因此,小花小草即使折掉幾枝,亦有何妨?」
主人面s 微變,深深吸了口氣,「燕兄難道見過比唐家姬妾更美的女子?」
燕赤俠搖頭,直言︰「沒有。」
主人卻把目光投向蘇小小,一副狐疑的樣子︰「我看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牡丹國s ,為何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她不值得你看。」
燕赤俠的語調愈發強硬。
主人更加不信,對蘇小小道︰「姑娘若肯摘下面紗,唐某或可饒她們一死。」
蘇小小略略遲疑,燕赤俠卻鄙夷道︰「你就是把衣服月兌下,他也未必會收回命令。」
眾人一愣,听他的語氣,好像此女跟他並非密侶。
蘇小小眉頭輕顰,面紗倏然滑落。
滿屋的燈光瞬時清淡。鶯鶯雀雀都寂靜了。
主人緊皺著眉頭,眯眼不語。
眾人張口結舌,有好幾個男賓失態地站起,看了燕赤俠一眼,又慘然地搖搖頭,重新坐下。
惜兒更是臉s 煞白。
見到他們的神態,燕赤俠不禁嗤笑︰「有什麼稀罕,她不過是個婊那個子罷了。」
主人恍然,「難道她就是天下第一花魁蘇小小?」
「是天下第一婊那個子。」燕赤俠飲酒,更正道。
蘇小小苦笑連連,沒說一句話。
宴席已了,諸賓客抱拳離去。
蘇小小去更了一次衣,回來就見到主人親自送燕赤俠離去。
他們似乎有什麼機密的話要說,在船頭說了幾句。
燕赤俠抱著蘇小小躍下畫舫。一陣水聲悠揚,明月在天,舫去河空,柳煙悠揚,一切如夢如幻。
小小凝望著河道上遠去的黑影,忽然道︰「他們……是什麼人?」
「姓唐的,四川人。」燕赤俠答。
「好人,還是壞人?」
「唐分金是個絕頂的好人。唐家老老少少除了一個叫唐小翩的外,都是一團和氣的大好人。」
蘇小小突然跳了起來,小蠻腰叉起,連聲音都氣得變尖了,「唐小翩為何不是好人?」
燕赤俠無聲地滑到她身邊,一舉抱起她,在她毫無防備之下,把她扔到河里。
「燕赤俠你這混蛋!」蘇小小在河中載沉載浮,幾下滑溜,就爬上岸來,不過渾身已經濕得像只落湯雞。
燕赤俠不看她,平平道︰「唐小翩最壞的地方,就是好好的世家子弟不做,偏偏喜歡扮成個婊那個子。」
蘇小小不氣了,一把撕開臉上的面具,竟是個欺花賽月的少女。
她有的是天真任xing的驕縱,小小的絕美中卻帶著傷痕般的蒼涼。
她是含苞yu放的鮮花,無拘無束地在沃土中盛放。小小與她年紀相仿,卻是歷風霜的瓶中花,花蕊已失,只是靜候死期。
「唐小翩喜歡扮什麼就扮什麼,你管不著!」少女仰起頭,鼻子翹得高高的。
燕赤俠一句話都不想說下去,轉身就走。
唐小翩反而跳到他面前,奇怪地問︰「你怎麼不問問蘇小小在哪里?也許她死了呢?」
她這麼說著,手中按下十幾枚銀針。
誰料燕赤俠理也不理,還是一步步地離開。
唐小翩氣得哇哇直叫,「算你厲害,你等著!」
人像燕子般穿入柳林,一會,扔了個人出來。落點就在燕赤俠的懷里。
「拿回去!」唐小翩哼道。
蘇小小動彈不得,唐家特有的點穴手法沒那麼容易解開。
燕赤俠居然就這樣把蘇小小放在地上,「我已用三千兩銀子買下她的命,你還給我作甚?」
唐小翩本想激他一下,誰知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態度,心里越發沒勁,只好自己乖乖解開了蘇小小的穴道。「她是天下第一婊那個子,那你也不是好東西呢。」
燕赤俠一點都沒生氣,反道︰「我當然是天下第一pi o那個客了。」
唐小翩萬料不到他居然還敢承認,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一跺腳,人又如飛燕般消失在林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