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你穿這身衣服果真很好看。」虞子期捏了捏自家小妹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語氣中是全然的贊賞。
他雖然整天和慕葉在一起玩，但卻最喜歡這個一母所出的最小的妹妹。
慕離搖晃他的袖子撒嬌。「哥哥，我們現在可以去祭壇了吧。」
虞子期鮮少見自家這個冷性子的妹妹撒嬌，當下立刻換上了一副寵溺的笑。「好，我們立刻就去。」
流祭和慕離想象中的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是族人都換上了比平時隆重得多的繁復衣飾，臉上的表情是慕離難以理解的虔誠。
額……巴蜀信奉的神是什麼來著？
慕離掰著手指頭認真地想，這個有點不太好說啊，巴蜀文明最為詭異，就算在21世紀也沒人能完全解密巴蜀文化，所以還有人稱巴蜀是古人與外星人的結合……抱歉扯遠了。
祭壇上身姿清俊挺拔的少年面戴青銅瓖金的古樸面具，氣質沉靜，已很有蜀山大祭司的氣度。
慕離對蜀山的祭祀沒多大興趣，相比之下她還是更喜歡那些用作祭祀的精美青銅器。
弄一個拿回現代去她就發了吧……
慕離低頭罵自己胡思亂想，既然到了這里，就是再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眼眶隱約泛紅，那里還有她的親人、朋友、同學，她又怎麼可能瀟灑的說，她一點都不想念千年之後的那個時空。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則徹底破壞了她繼續留在這里的興致。
祭台上，沉煜手中的彎刀準確無誤地扎進石台上奴隸的心口，血順著石台上雕刻的繁復花紋流到地面
上，而周圍的族人則虔誠地俯口中念念有詞，大概是祈求先靈保佑之類的話。
慕離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都不是聖母型的人物，坦白來說，大家族里的繼承人，又有哪個是一身干淨地
走過來的，就連她，手上都沾著幾條人命。
然而她畢竟曾經生活在注重人權的21世紀，看到無辜的人慘死自然心里不會很舒服。
側過臉，對身邊倚樹而立的虞子期淡淡道。「哥哥，你為什麼不拜？」
虞子期後腦勺枕在雙手上依舊吊兒郎當，「阿離你不也沒拜嗎？」
「……那個人，是奴隸？」慕離看著祭台上已經失去生機的男人，語氣平淡，听不出悲喜。
虞子期順著慕離的視線看去才知道慕離說的是誰。「嗯，是奴隸。」
「為什麼要殺他，他犯了什麼錯？」盡管知道這個時代的殘酷，慕離還是咬牙迎向虞子期的眼，仿佛要在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虞子期似乎沒有想到慕離會這麼問，皺眉想了一會才緩緩道︰「他雖然沒有犯什麼罪，但他是奴隸，奴隸……這是他的宿命。」
宿命這種東西作踐人不償命。
「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奴隸，他們也需要有自己的人生，他們是和我們平等的生命，若我們不是貴族而是奴隸，哥哥，你又會如何？」
慕離冷冷道，想起這樣的話不應該是6歲的女孩子說的，于是勉強一笑。「哥哥，我還是不要再待在這里了……感覺，不太舒服。」
虞子期怔怔地看著慕離離去的背影，下意識地重復著慕離說的話︰「沒有人……生來就是奴隸麼？」
夜風微涼，慕離把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自己腳下的萬丈深淵，第一次有了一種無力感。
果然，本來她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無論她怎樣做，都沒有辦法融入到這個時代里來。
遠處，絲竹裊裊，許是流祭到了尾聲。
看向夜空，才發現已是午夜時分，月光皎潔清冷，為周圍的所有事物都披上了一層銀紗，朦朧，卻不帶溫度。
「該回去了……不然哥哥該擔心了……」慕離自言自語道，跳下山石，突然的暈眩襲來，讓她的腳步踉蹌了幾下，猛然跪坐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而皓月當空，那顆素來暗淡的白虎星卻突然綻出慘白色的光，那般慘淡灼目，幾乎可以掩蓋月亮的光芒。
而一顆紫色的星辰也在夜幕中浮現出，散發出絲毫不弱于白虎星的紫芒，神異耀眼。
天際顯現出的異象，讓一些族人激動的啜泣，以為是神明的恩賜。
然而族中精通佔星術的人卻大驚失色，白虎星乃不祥之兆，逢之則不吉。
而那顆紫色的星辰……
乃皇道之兆，得帝女星者，得天下。
蜀山向來溫婉端莊的王妃幾乎歇斯底里，「雲祭，阿離去哪了？！快把她帶回來，快！」
蜀山國君扶住近乎崩潰的妻子，眸中含著一絲沉痛。
虞子期和沉煜是在墮羽崖上找到昏迷的慕離的，她靠在一塊山石上表情隱忍著痛苦，虞子期擔憂地探上她的額頭，燙的嚇人。
「怪我，」他自責，「我不該讓阿離一個人跑出來的，她要是出了什麼事……」
未完的話止于沉煜抬起的手腕中，少年溫潤如玉的祖母綠眼眸此刻只有沉穩和淡靜。「子期，先把殿下帶到國君那里，剩下的事再說吧。」
虞子期點頭俯身抱起慕離，沉煜握住虞子期的手腕嘴唇輕動，淡白色的強光閃爍，下一秒，兩個人已出現在國君面前。
「快！把阿離給我！」把昏迷的女兒抱在懷里，蜀山王妃泣不成聲，「怎麼……怎麼會這樣呢……」
「雲祭，把阿離封印到冰棺里去。」
國君沉聲命令，雲祭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父君，你們要把阿離帶到哪里去？！」慕葉哭著搖晃自己父君的衣袖，「父君，不要讓阿離走……」
「雲祭，這是命令！」國君拂袖道。看著昏迷的慕離和淚流滿面的慕葉眼中也只有心疼一閃而過，轉而化成嚴肅與漠然。
「可是……阿離才六歲……」虞子期輕聲道，阿離明明還那麼小，她以後就要被封印在那個冷冰冰的地方了麼？
可當他看到自己父君臉上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堅定神情後，還是默不作聲地咽下了之後的話。
慕葉大哭，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慕離的手，卻被蜀山國君牢牢抓住了手腕，一聲聲的哭喊仿佛在譴責他這個做父親的無能。
「嗚嗚……你們要把阿離帶到哪里去……我不要阿離走……父君……你讓阿離留下來好不好……」
虞子期仰頭生生把眼淚逼回眼眶，把慕葉抱進懷里忍著哭腔低聲哄她︰「阿葉，你要乖，阿離她……她很快就會回來的……哥哥保證。」
而他的父君長久沉默地看著星空中那兩顆已經收斂了光芒卻依舊耀眼的大星，眼角竟有淚光閃爍。
仿佛，有從未有過的陰雲籠罩在所有人心上——
秦都咸陽。
銳利如鷹的眸子注視著夜空中格外耀眼的兩顆星辰，緊鎖的眉頭沒有絲毫放松。
想起陰陽家的大巫月神的那一句得帝女星者得天下得天下的預言，帝王的眸中掠過陰冷的殺意。
若帝女星最終歸于大秦自然最好，若不能為己所用……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