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看著那人啼笑皆非的樣子,有幾分不明所以。
孫悟空這名字有什麼問題麼?不是挺好的麼?
他當初身形身軀鄙陋,像個食松果的猢猻,拜在老祖門下。菩提老祖就在他身上取個姓氏,
猻字去了獸旁,是個子系。子者兒男也,系者嬰細也,正合嬰兒之本論,給了個姓,喚做「孫」。
門中有十二個字,分派起名,‘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十二字。排到他正當‘悟’字。起個法名叫做‘孫悟空’從那以後,他便有了名字。
鴻蒙初闢原無姓,打破頑冥須悟空。這名字有什麼好奇怪的,多有寓意,悟空想不清楚那人為什麼笑成這樣。
只是他不知道的人,那人感到驚訝的不是這名字有多奇怪,而是因為這名字太熟悉了。悟空只知道他在仙佛界有些名氣,壓根沒想到,他離開幾千年的人界,居然還有人記得他。
那人在床上笑了半天,問道︰「這名字誰給你起的?你家里人是不是西游記的腦殘粉?」
悟空瞪著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應該是諧音吧?」那人笑得差不多了,說道,「我覺得正常的父母起不出這名字來,想想每天叫自家孩子吃飯的時候,都叫一句‘悟空,快回來……’,那不是每天都活得和唐僧一樣?」
「……覺悟的悟,萬物皆空的空。有問題麼?」悟空有些不明所以。這有什麼好笑?
「沒……」那人躺在床上笑了半天,大概實在是沒法把這個眼前這個漂亮得過分卻又戰斗力極低的人和傳說中的孫悟空聯系起來,誰讓如今落魄的斗戰勝佛和傳說差這麼多?
貨真價實的斗戰勝佛鍥而不舍地死瞪著他。等到那少爺笑得差不多了,整個房間里才重歸寂靜,許久之後,才被悟空的聲音打破。
「那個衛陽……」悟空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問了出來,「你們是戀人麼?」
「以前是。」少爺清澈的嗓音听起來有幾分沉重,剛剛才大笑過的他,突然換了這樣的語調,連帶著听著的人都有幾分抑郁,「現下……說不準。不過我們兩個的事,不要你攙和。」
悟空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他想了解衛陽到底是何方神聖,卻還是被他略帶警告的話噎了回去。
如今沒有任何依仗,還是小心為上。
「你家住哪里?」那少爺坐起身子來看著他,語氣緩和了許多,「我明天送你回去。」
悟空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在人界沒有家。就算是花果山,他也許多年沒有回去了。
「先說好了,是我在街邊看你可憐撿了你回來,還幫你治傷供你吃喝,你可不能告我非法拘禁。」那人看他不說話,有點著急,撓了撓頭道,「而且我也沒對你做什麼,就啃了幾口……」
悟空看著他,眼前這人沒有惡意,甚至連威脅的時候也沒有多少氣勢,大概原來就是溫和的人,只是為了那個特別的衛陽,在有的時候會硬生生逼出一股煞氣來。
「杭州瑤湖茶藝館……」悟空想了一想,「能送我到那里麼?」
他和玉面公主雖然是私仇,但想了想,卻是只有那里可以去了。玉面是聰明人,即使再有怨恨,也不會對他下死手。況且人間守司帶他去過那里,他失蹤之後,有人會在那兒守著也不一定。
「杭州?!你特麼是不是又在逗我!!你知道杭州離這里有多遠麼孫悟空同學!!」
悟空其實猜地沒錯,的確有人去了瑤湖茶藝館。在人界找仇人無果的白龍馬,听了人間守司處的關于師兄的行蹤,順藤模瓜地來到了瑤湖茶藝館。
只是這個時候,瑤湖的裝修還沒有弄好。修雲的陣仗太大,弄地外廳和二樓都得好好地重整一遍。
玉面再幸免于難的包間里喝著茶,隔著玻璃盯著施工現場。她還不知道孫悟空發生了什麼事,還盤算著用定海石敲他一筆。
尚未看過斗戰勝佛如此低聲下氣的樣子,惡趣味的玉面心里不知道多開心。孫悟空太能打她奈何不了他,但如今有求于人,她非要好好出一下這口憋了千年的怒氣。這比殺了孫悟空更讓她開心。
只是這段時間閉門不見客的玉面,怕也是得感慨世事變化如此快實在是跟不上時代了,如今站在她店門前的佛,已經換了一個了。
白龍馬皺著眉頭站在瑤湖茶藝館店面前,緊閉的大門擺明了不接客,招牌上的狐狸頭仍然散發出濃烈的妖狐氣息,
他對玉面這狐狸精,心情實在有些復雜。
玉面不給師兄定海石,原因不言而喻。師兄與玉面之間的仇有多深,他不是不知道。
自家師兄雖然武力值極高,連佛祖都說過他頑劣,但取經之後成佛,之後又在如來身邊磨了這麼久,那點頑劣之氣都磨地差不多了。白龍馬說不出來這是好是壞,雖然師兄比之前講理。但遇到玉面,卻還是吃虧的。
玉面公主這狡猾狐狸,吃軟不吃硬。這點師兄並不是不知道,但當了許久佛的自家師兄不可能對她動粗。師父管這叫內斂不外露,說這是進步,白龍馬卻不以為然。
進步麼?那師兄怎麼會變得如此下場?像當初搶金箍棒一樣把定海石搶回來,哪里還有這麼多事?
白龍馬是固執的,有的時候他甚至比悟空還要固執。別人把這當做自家師兄的進步,他不覺得。
即使取過了經成了佛,白龍馬心里的戾氣,並沒有比原來少多少,他原來就不是乖乖行事的人,只是幾乎沒有事情值得他把這種戾氣外露。除了這次。
九九八十一難煉出來的師兄弟情,是無法想象的深厚,對于白龍馬來說,悟空不僅僅是自家師兄,更是仰望著的偶像。
上前去敲門的白龍馬說不上有多客氣,反正他對玉面這女人從來都沒有好感。
開門的是如蕊,她瞪著眼前這個銀發青年許久,又開始心發慌。她自孫悟空出現之後神經就一直處在緊繃狀態,突然冒出來的白龍馬讓她腦海里的那根弦繃到極致。
「誰?」玉面看著如蕊的異樣,皺著眉頭走到門邊,「你是誰?」
玉面對白龍馬實在沒有什麼印象。見都沒見過,自然認不出來。
「你不認識我,也該認識我師兄。」白龍馬挑了挑眉,「你前幾天不是見過他麼?」
玉面不傻,他提到的人,明顯是孫悟空那猴子,孫悟空的師弟不多,只是這人是豬八戒和沙和尚之後的哪一個?
不像啊,這氣息也不對,成了佛變化有這麼大?
玉面百思不得其解。
轉過身子的玉面把施工到一半的工人們客客氣氣請走了。這麼短的時間里下界的兩個佛都往她這里湊,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孫悟空要定海石不成,上去找幫手了麼?
玉面搖了搖頭,也不對,眼前這佛她也不熟啊,找他來又有什麼用?
白龍馬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想起我是誰了麼?」
玉面笑道︰「您一個佛,好不容易下界來,就是讓我來猜謎的麼?」
白龍馬听地出來,玉面的語氣也不怎麼客氣,一句話,滿滿地都是諷刺。這小狐狸精在如今道行不錯,又因為手里有不少寶貝,幾乎所有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玉面敢對比她道行高出許多的白龍馬反唇相譏,也不是沒有原因。
「也不怪公主沒印象。」白龍馬似笑非笑地接話,「取經途中,我也不過是一匹馬而已。」
「八部天龍廣力菩薩說笑了。」玉面端起茶杯,她想起來了,「不知道您紆尊降貴來我這里做什麼?」
白龍馬直言不諱︰「我來要東西。」
「要什麼?定海石麼?」玉面嗤笑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居高臨下的氣勢畢露,「你叫孫悟空自己來要,一點誠意都沒有,我……」
玉面趾高氣揚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金光扼住了脖子,白龍馬接過她手里的茶杯,看著玉面目眥盡裂的臉,學著她之前的樣子,極其諷刺地嗤笑了一聲。
而試圖上前來阻止他的如蕊,早就被定住了身形。
「你做什麼!!?」就在玉面快要暈過去的時候,白龍馬才收了手,她拼命地呼吸,尖叫道,」你瘋了!!「
「首先,我不是來要定海石,其次,收起你那趾高氣揚的樣子。」白龍馬眼中狠厲之氣畢露,「你給我听清楚,我沒有師兄這麼好說話!」
「我玉面老老實實做生意!你有什麼權利威脅我!!」玉面尖利的聲音帶著不可遏制的怒氣,許多年來沒受過氣的她幾乎快要氣炸,「佛界的菩薩,就是這麼懲惡揚善的麼!!就是用這種欺負弱女子的方法來宣揚佛道的麼?」
白龍馬手指上的金光尚未散去,仍然具有威脅性地環繞在他的指尖,听著玉面氣急敗壞的話,他的神情反而更加冷漠。
「弱肉強食,這就是規矩。
即使我是佛,那又怎麼樣?玉面,你沒有資格和我叫囂。」
要論心里的火氣,白龍馬不比玉面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