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一想到金箍棒的那件事,就覺得腦袋里像是突然被塞進去什麼一樣,亂糟糟得理不出頭緒。每次他處理這件事的方法就是不要多想,馬上轉移注意力。
「也不對啊,你們妖力不強,怎麼抗得住佛堂的佛光?」悟空想到自己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了,「吸香火氣可不是每一個妖都能干的。」
「我們有這個。」青決從脖頸上牽出一條細細的繩子,悟空睜著眼楮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那是一根項鏈,細細的透明色繩子下吊著一個半月形的小吊墜,非常小,也是透明色,要是不仔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
「據說是母親留下來的,可避佛光,一開始覺得挺雞肋的,可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青決在青岩的脖子上也扯出一根一模一樣的項鏈,「這個吊墜可以拼起來的,拼在一起法寶的效用會更大一些。不過就算分開,抵抗那小佛堂的佛光,也綽綽有余了。」
悟空皺了皺眉頭,他對這兩只小妖依靠佛堂來修煉的事還是很膈應。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取我性命?」悟空接著問道,「你明明也清楚傷人性命遭天譴,還遭佛道之人惦記。」
「我當初以為你是個凡人,就算我不殺你,你也在那里活不下來,如果你困在那里然後死在那里了,這筆賬就會算在青岩頭上,因為是他帶你進來的。」青決解釋道,「這是天道的算法,我不能讓青岩遭這種罪,如果你死在我手里的話,就算我的錯。所有的難都我來受。」
青決就是這樣的偏執到極點的哥哥,他實在不忍心弟弟受這種苦,所以寧願自己來受著。現在想起來,他當初在那個地方狠狠地凶了青岩,也是實在太擔心青岩的安危。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在那里活不下來?」悟空瞪著他,「我看起來很脆弱很容易死麼?」
「你不知道,」青決搖了搖頭,「這不是脆弱不脆弱的問題,那佛像里面不適合人呆,有一次,衛家有一個佣人一不小心踫了陣法進了里面,我發現了她。但沒有讓青岩知道,那段時候青岩也沒有去佛堂吸香火,我就一直觀察著那個人類。
我不想暴露自己,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那個陣法人類是出不去的,只知道她是誤打誤撞進來的,我也不想她死在里面,就偷偷得留了一些吃的給她,還留給了她一些引導,想讓她自己跟著模出來。等她出去,想再進來也沒有這麼容易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明明那個人類踩對了位置,可她就是出不去。那個時候我就大概猜到,就像我們出不去衛家這片山頭一樣,這個陣法,就是限制了人類的。
陣法里的那個人類,在里面轉了三天,一直有水和食物,可是她還是瘋了,里面太暗了,又沒有人,她就活活地嚇瘋了,最後,她還是死了,是自殺的,頭撞在岩壁上。最後,還是我清理了血跡,掩埋了尸體。
那人是自己撞進陣法里來的,也是自殺的,和我無關,所以他的死不會算到我頭上。可那件事,還是對我影響很大。
那件事之後,我告訴青岩,那佛像里的陣法人類是只能進不能出的,讓他千萬不要帶人類進來,只是沒想到,青岩也會不听我的話。
說起來,這是不是也得怪你長地太好看,就是個藍顏禍水?」
青決挑眉的樣子很美,悟空卻有些微的尷尬,他原來就是個猴子樣,變人形很少,倒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禍水的功能。
「人類都是脆弱的,」青決轉過頭去,輕輕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當初以為你也會瘋,像之前那個人一樣,那麼小的地方,黑暗,永遠都轉不出去。我知道有人承受力高,可我不敢賭,你要是死了,這筆賬就要算到青岩頭上。這樣的話,還不如我直接殺了你。事關青岩,我一點險都不想冒。」
大概一遇到青岩,青決所有的邏輯都會變成一切為青岩服務。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青決低下頭去,似乎是又想起衛陽的事,「我當初的確小看了這個陣法,它不僅僅困住了我們,還害慘了我們。
衛陽困在這里,為了破陣進了衛家,結果他那顆那麼多年都沒動過的心,就給了一個凡人!義無反顧給了一個凡人!!你看,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麼可怕,二十年,在妖的生命里不算什麼,可是一旦和人類攪合在一起,就不一樣了。
你們常說妖是人類的大敵,但其實換我來講,人才真是妖的克星呢……妖最多要人性命,可是人,可是人,能把妖的那顆心,揉來捻去幾千年,這世完了,下一世還要接著糾纏。最恐怖的是,那妖還往往是心甘情願的!」
青決手里的盤子,「啪」地一聲被他捏碎在手里,衛陽對他是亦師亦友,他為他心痛,為他不值,卻無可奈何。
悟空有些沉默,他想起衛理心捂住他的嘴的時候,在他耳邊嘶吼著的那句話︰「你不該提衛陽,衛陽是我的底線,你不該提他,你不該提他!!」
當初他不懂,現下算是明白了一些。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最麻煩,他們的名字叫「有情人」。
他們間歇性地發瘋,眼楮里永遠只有一個人,他們有時痴傻,有時候又精地要命。若是不屬于有情人範圍內的周邊人,還會被有情人鬧出的事情給掃到台風尾去,可是你往往又是一腔的脾氣沒有地方發,因為他們有情人做的事,往往是為對方,不是為自己。
天道難為有情人,有情人難為周邊人。
自認為周邊人的悟空模了模鼻子,他本是睚眥必報的,可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讓他報都不知道怎麼報。
定海石有詐——他法力盡失自身難保找不到人怎麼報?
路邊上被幾個醉鬼打暈——不僅找不到那幾只醉鬼還困在這里出不去,敲回去就是痴人說夢。
被衛理心暗算——悟空一直對衛理心這小孩的心情很復雜,孩子一開始對他簡直沒地挑,性格也討喜,他是沒想到他會在佛堂里來這麼一出,這反差實在太厲害。
衛理心開始的確對他不錯,可這小孩最後可是要取自己性命!
這筆賬悟空算了許久,也還是覺著憋屈。
只是這小孩戀上妖注定沒有什麼好結果,這種為情的事最麻煩,他本來就能避則避。或許會雪上加霜踩上一腳,不過估計也遙遙無期,法力盡失想做點什麼都做不了。
被小妖欺負——現在不僅是盟軍還算是半個師傅,出去說不定還得靠這兩只,還報什麼?
金箍棒的強吻——算了這個不提了……
悟空把頭埋在臂彎里,深深地郁悶了。
不過想起醉酒的那幾個人的突然暈倒,大概也是金箍棒做的,只是沒有像對付那兩只小妖一樣現真身,應該是放了一道靈力把他們幾個弄暈了。
「你嘆什麼氣?」青決斜著眼楮看他,「說起來,你和他們也沒什麼關系吧。」
「哪能沒關系?」悟空抬起頭來瞪著他,「為了他們兩個這點關系,我差點連命都都沒了!」
「啊?」
「衛陽愛上的那個人類,以為我知道了衛陽的妖的身份會害他,在佛堂里對我動了殺念,」悟空扯著嘴角笑了笑,「原來這麼溫和干淨的一個人,為了愛情居然變成這樣,現在說起來,簡直是……」
說到這里,悟空突然閉了嘴,他忽然意識到,青決也不是他可以關于「愛」這個話題盡情吐苦水的對象。
這家伙為了自己的弟弟,簡直什麼都做的出來。瘋狂程度和衛陽衛理心實在是半斤八兩。
青岩在青決的懷里動了一動,似乎醒了過來。青決含笑看著他的動作,馬上就把悟空的話給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只顧著眼前剛剛睡醒的弟弟。
被無視的悟空撇了撇嘴,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現在這個身體,和凡人已經沒有兩樣,沒有靈力,容易受傷又脆弱,偏偏還得困在這里操著佛的心。
野菜就野菜吧,反正也不是沒有吃過,雖然不怎麼好吃,也比餓肚子好地多。
他剛剛起身,走出幾步沒多久,就听到青決的聲音從背後悠悠地傳過來︰「我從來不覺得愛有什麼錯,但衛陽愛錯了對象,他的愛是注定痛苦的,所以我才反對。不過你居然對愛情這種東西很排斥,你又把那位尊上置于何地?」
「哪位尊上?」悟空轉過頭來看他,「佛家清修,對情愛排斥不是很正常麼?這你不知道?」
「我才不信那清修不清修的呢。」青決的聲音明顯有些調笑的意味,「你還問我哪位尊上?自然是在佛像里吻你的那位啊!我那時候沒暈,只是躺著,看得真真切切的呢!」
「你個色膽包天的小混蛋!」悟空惱羞成怒上前去用力敲了敲他的小腦殼,「胡說什麼!那是我法器!我們關系好不行麼?!」
青決雖然臉上一副「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的樣子,可是嘴上卻還照顧著自家移動功法的面子,只好躲避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沒什麼行了吧,心里舒服了吧?我一小蛇妖眼花了什麼都沒看見行了吧……」
悟空收了手,煞氣十足地瞪他一眼。
「既然心里舒服了,不如我們來學點功法?」青決睜亮晶晶的眼湊過去,「第三步應該怎麼改?」
「小子找打!」悟空一聲暴喝,照著他後腦勺又來了一下,「別想拐彎抹角騙功法,沒門!修功法這事,慢慢來!」
青決抱著青岩「呵呵」地笑著,悟空象征性地敲了幾下就出去覓食去了,青岩抬起個小腦袋心疼地看著自家哥哥,伸出手來幫他揉了揉挨揍的地方,一邊揉一邊問道︰「哥哥為什麼不還手啊?」
「還什麼手?他如今這麼弱,一不小心死了功法怎麼辦?」青決的眼楮微眯,「況且,還有那位大人呢,我也不敢輕易惹他。」
「他和那位大人之間真的僅僅只是法器和主人間的關系麼?」青岩忽閃忽閃著大眼楮,一臉的好奇,「我看著不像啊。」
「誰信他什麼關系都沒有的鬼話。」青決笑道,俯軀親了親青岩的眼角,「我看就是臉皮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