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悟空他們回顧家這一路顛簸對凡人來說有多難受,這樣的情況下顧頃還是連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他像是接觸到了悟空之後就自動斷電了一樣,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讓他醒過來乖乖說出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悟空面無表情地掐著顧頃那張和他長地一樣的臉,沒帶多少力氣,天曉得,一模一樣的臉他掐起來感覺更像是自虐。
「還不醒!不醒!」六耳獼猴暴躁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他的耐心好不容易蓄積起一點來這時候又消磨干淨了,看顧頃的眼神簡直像是快要沖上前去把他的腦子挖出來讓自己好好看一看里面裝了什麼。
悟空沒理他,顧頃現在正躺在他床上,他在苦叫不醒之後,隨意地低下頭打量了一下顧頃穿的衣服,只是一眼而已,他一開始只關注這人腦袋里裝了什麼,對穿著從來都不在意。
顧頃剛開始是帶了一頂黑色的帽子,帽檐很大,微微一低頭就以遮住整張臉,底下是一件深色的外套,深色長褲,這樣的打扮在這樣的天氣是很怪異的,酷夏時間,人恨不得把自己身上能扒的衣服都給扒了,顧頃卻幾乎不露出身上一塊皮肉,要不是之前顧凌幫他把身上的外套扒下來,他現在估計現在都還處于一個包裹著的粽子的狀態。
還好,顧凌把那件厚外套也帶回來了。
悟空撿起來看了看,外套有一股難聞的汗味。
「這是你哥哥那天穿出去的外套麼?」悟空拎著那件外套的邊角問顧凌,「你們讓他穿這麼厚的衣服出去?」
顧凌瞥一眼就移開了視線,道︰「這不是我們家的衣服。」
顧凌是記不住顧頃到底有多少衣服的,他清楚的是自家哥哥所謂的牌子癥這輩子是治不好的,顧頃只認那幾個貴得嚇死人的牌子,這種衣服他踫都不會踫。
顧凌在見到真正的顧頃之後,對悟空的態度就有點微妙了,他只低著頭,說不出有什麼生氣的意思,但是原來咋咋忽忽的樣子卻不見了,沉默得根本不像悟空所認知的顧凌。
顧凌腦子里也不知道在轉些什麼,頓了一下,飛快地掃了床上的顧頃,又補充了一句,聲音比之前還要來得低沉︰「他身上穿著的衣服也不是他自己的,不知道是誰給他套上去的。」
悟空掃了顧頃一眼,皺著眉頭把外套丟到一邊去了。
幾件衣服,並不是來自顧頃,看著奇怪,但這些東西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再看下去也不會開出花來。
等到顧頃醒了,一切就都明白了。這小孩就在這里,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等待的時候悟空沒有閑著,他把扇子從口袋里掏了出來,舒斯起順勢從里面團子一樣滾了出來,看見悟空興奮地叫了一句︰「師兄!」
他精神看起來很好,最近似乎有恢復的跡象,舒斯起最開始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魂體雖然凝實,但是鬧騰的時候總會顯得有點力不從心,畢竟還是魂體狀態,很多事情不能做,這時候卻顯得好多了,活蹦亂跳的。
悟空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恢復的,算來算去應該是自己給舒斯起渡的那一道佛力,是佛力本身並沒有修補魂體的作用,舒斯起現在的狀態又顯得有點莫名了。
悟空想不出緣由也就管他,反正是好事情。
悟空是隨手把扇子放在枕頭邊上的,因為他自己現在就在床邊。之前舒斯起在辦公室的時候對顧金的規避表現地還不算明顯,因為他那時候和顧金離得遠,現在這時候,扇子就放在暈倒的顧頃旁邊,驚弓之鳥的樣子就極其明顯了。
舒斯起小小的魂體出一絲尖叫聲來,逃也式地跑到離顧頃最遠的一個角落蹲了下來,他看著顧頃的眼神不是驚恐,確切地說應該是那種極為深刻的厭惡。
這一幕只有悟空看見了,他把這幅情景收入眼底的時候,也有不小的驚訝。
悟空是在出門找顧頃之前就把扇子收起來了的,所以舒斯起這應該是第一次見顧頃,雖然那張臉和悟空一樣,但是面對著顧頃的舒斯起,卻表現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態度,對悟空的親昵全都拋干淨,面對的顧頃的時候,似乎只剩下討厭了。
悟空把舒斯起從扇子的邊角地方撥弄起來,問他︰「怎麼了?」
「我不喜歡他,」舒斯起搖了搖頭,臉色顯得極其難看,「非常不喜歡,師兄,把他弄走,他是壞人。」
「為什麼覺得他是壞人?」悟空伸出一只手指安撫性地模了模舒斯起的頭,以示安慰,開口問道,「你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了,就因為他和我長地像麼?」
舒斯起不知道該答什麼,他自己心里像是也沒有個拿得出手的理由,總不能說是自己的直覺是這樣,說不準是天生和這人不對盤,支支吾吾半天,也不願意往顧頃那邊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悟空看他的樣子,只當是他小孩子脾氣犯了,也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舒斯起看著悟空的表情,這時候卻像是憋著什麼脾氣一樣,哼哼了一段時間,卻還是出言提醒︰「反正師兄不能離他們太近,一點也不能!他——」
舒斯起指了指床上的顧頃,手的方向一轉,再指了指顧金,「還有他!都會帶來不好的東西,他們都是討厭的人!」
顧家三個人,就只有低著頭的顧凌沒有被點名,悟空有點模不著頭腦,又問道,還是那三個字︰「為什麼?」
這幾個人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顧頃有點驕縱,顧金最多是有些野心和假言假語,遠遠算不得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而已,哪里來的這些帽子?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舒斯起也急了,拉著悟空的手不松,「反正師兄還是離他們遠一點好!他們都是壞人!」
悟空不知道舒斯起的是非觀是什麼人培養出來了,除了堅定地認為玉墜是好人之外,沒有緣由地說顧頃顧金是壞人也讓人覺得奇怪,悟空向來對這個小師弟不錯,也得分出個所以然來。
「斯起,他們是線索,我不能讓他們走的,你記得地藏王和馬將軍他們麼?還得等著我救呢,所以我不能離他們遠的,」悟空搖了搖頭,試圖和舒斯起說些道理,「你若是不想讓我接觸他們,總要說出個所以然來吧?」
舒斯起張了張嘴,又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顧頃一眼,再轉過頭看向悟空的時候,眼神里透出一種劇烈的痛惜來,又不知道是在痛惜誰,他的嘴唇抖了很久,才顫著聲音開口道︰「不能接近……他們兩個……都是紅色的,紅的,會帶來不好的東西……」
悟空原來這句話是勸舒斯起不要鬧脾氣,頗有點逗小孩玩的意思,但是舒斯起這句話說出來,卻讓他渾身一震。
他怎麼知道……顧頃是紅色的?
如果說舒斯起知道顧金當初選了紅色,悟空還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他當初和金箍棒講的時候,舒斯起也是魂體狀態在旁邊听著的,知道也不稀奇,但是顧頃,悟空只看見了他脖頸處的一團黑,半點其他顏色都沒有看到,舒斯起是怎麼看出紅色來的?
這邊,舒斯起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完全沒注意悟空被雷劈一樣的表情。
「哎呀……反正就是很危險啦,這種顏色害人,又不是能避開的……自然是越遠越好……為了救別人的命,總不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師兄……你說是吧?」
舒斯起說完這一長段嗦的話,越覺得自己的理論無懈擊,正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看一眼悟空,卻被自家師兄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神嚇了一跳。
「斯起,你……是怎麼知道顧頃選的是紅色?」悟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溫和親,是他太急切了,嗓音壓得低低的反而讓人壓力更大,反正縮成一團了舒斯起已經抖地更加厲害了。
「看……看出來的……」舒斯起一副想哭哭不出來的樣子,「我……剛剛才能看的,並不是不想告訴師兄……」
為了表示自己沒說謊,舒斯起小小的手指指向顧頃,道︰「……他是紅色。」
顧金——「紅色。」
顧凌——「黑色。」
舒斯起在這時候頓了一下,似乎用了點力氣一樣,使勁瞪大了眼楮看著六耳獼猴和金箍棒,猶豫半天才接著說話︰「……他們兩個,是沒有顏色的。」
悟空皺了一下眉頭,剛想接著說點什麼,舒斯起的手指卻突然轉回來,指著他說︰「師兄……是很好看的金色,所以你不能踫紅色的人,六耳和金箍棒也不能踫,會有不好的事生的。」
舒斯起這句話說地信誓旦旦,他像是小孩過家家一樣給每個人指定了一個角色,悟空听著,卻起了一身的冷汗。
金色並不存在于紅藍青這三種顏色里面,玉墜也不會出來讓他選。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悟空也覺得自己的顏色應該是金色的,金色是佛光的顏色,他是佛,自然應該是金色,但是當把金色放在這幾種顏色里面的時候,悟空卻驟然有了一種身在局中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像是接觸到了什麼,但是卻不太完全。
這種心不太安定的感覺只有一瞬,悟空又在詫異之後很快地平靜下來。他低著頭看著舒斯起,眼眸里透著誰都看不得的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不亂的滾,小渣努力不爛尾爬向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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