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要開門的時間,地藏王就越加忐忑。
首先,這件事情本來就極為凶險,即使有如來在,成功的幾率還是不大,換句話說,這就是對抗規則的事情,風險自不必說,而且逆天必有禍患,他又挑了個不好的時間,最重要的是,如來的態度總是讓他覺得「你死了也和我沒關系的」。
本來就是不錯的朋友,他不該懷疑如來,也不覺得如來會不上心,是在這種時候,好好準備應該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是如來的日常還是在盯著老祖,盯著老祖,盯著老祖!
你為什麼不把眼楮長在他身上呢!
地藏王就算再怎麼遲鈍也能看出來這兩人之間明顯不對勁,但他也清楚這不是自己應該管的事情,所以就老老實實地坐著,他除了之前鼓起勇氣去找過老祖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和老祖很說一句話。
之前如來的表情雖然和緩,看不出有什麼生氣的樣子,但是地藏王就是能感覺到非常明顯的壓迫感,逼他離開,他像是在不知道什麼戳到如來的底線。
月上中天的時候,地藏王就有點明顯的躁動了,天色已經這樣晚,現在三個人都在大堂里,兩個人精神奕奕,但老祖卻是懶懶地靠著,明天才是十五,這時候的月亮並不圓,遇到這種事情施法的人往往會選擇十五,因為這個時候靈氣最濃,現在明顯還離靈氣最濃的時候差一線,凶險是一定的了。
地藏王再次反思自己有沒有做錯,但是這時候已經回不了頭,他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了一個教化不了的刺頭而把自己的命給賭上,在用理智思考之前,他的情感已經下意識地幫他做了選擇。
六耳獼猴不能死。
時間走地很快,地藏王恍恍惚惚猶猶豫豫的功夫一過,這時候快午夜了。
如來這時候也不得不把一部分的注意力從老祖身上移開了來,轉而關注天色,他時常走到門外去看看黑沉的天空,沒幾步又轉回來,第一眼就盯著老祖,像守著自己領土的野獸。
老祖知道這句話不能用來形容如來,他的氣質從來都是溫雅的,但是被盯上的時候,四目相接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感覺,抹都抹不掉。
罷了,管他怎樣,反正自己是要逃的,這時候,如來想什麼都和自己沒有半點關系。
離午夜還有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如來看天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老祖卻還是在大堂沒有走,如來轉過頭來的時候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樣,他突然越過桌子抓住老祖的手腕,把他往樓上領。老祖被捉住手腕的時候嚇了一條,愣著的時候卻已經被人拖著往樓上走了,不過即使反應過來了,他也沒有反抗,很乖地跟著如來往樓上走。
如來把他帶到房間里,硬把他往里面塞,塞進去了才松了一口氣,似乎這樣才安心。
「我有點事,解決之後再來找你,」如來道,他臉上的微笑變都沒有變,也絲毫沒有解釋自己半強迫式的動作的意願,「你先睡,不要離開這個房間。」
老祖回了他一個笑,道︰「我睡不著,能讓我在旁邊看著麼?我哪里都不去。」
如來僵了片刻,搖了搖頭,他甚至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出去的時候,把門給關上了。
門合上的最後一瞬間,印在如來腦海里的,還是準提在听到拒絕之後,仍然微笑著的臉,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絲不確定來,不確定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對的。
但是不能放準提走。
如來再次確定自己的底線,把剛剛冒出來的不確定掃了下去,再次堅信自己做地沒錯。
老祖在房間里,等了一會兒才听見如來下樓的腳步聲,他大概是在門上做了什麼,以保證他根本出不去。他在听見如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淺的時候,譏諷地笑了一下。
其實老祖知道,這房間里的東西哪里止房門那一處。
這是他最經常呆的地方,如來也來過無數次,老祖並沒有攔著的時候,他清楚自己就算去攔的話,也沒有什麼用,他該進來還是會進來的。
如來做的手腳,不僅僅是那一個被他玩過一段時間的黑色小球,那一塊地板,他習慣坐著喝茶的藤椅,床邊,桌子角,窗子上,哪里都有如來下過的禁制。
有一句話叫做插翅難逃,就是這個意思。
如來以為他不知道,但是這是他的地盤,他住了那麼久的屋子,老祖怎麼能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平時用不上,但自己一旦想要逃,所有的東西都都會攔著他。
一個房間就是這樣,那麼出了房間之後就想而知了。
老祖從不知道如來怕到這個程度。
他慢慢地環繞著這個房間看了一圈,像看著一個囚籠。
還好,這個地方還有一個窗戶,開著的。
老祖知道他現在是不能從這個地方出去,半開的窗戶看似是一個破綻,但如來留在窗戶上的禁制卻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強,他這時候連接近都覺得困難,更別說通過它逃走,退一萬步說,這時候他就算逃了,如來都能通過下在他身上地禁制毫無困難地把他找回來,就像扯了風箏的線往回拉。
不過至少他能從這個地方往外看到月亮,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接近午夜了。
果然,在不久之後,樓下傳來一陣極其劇烈的靈力波動,即使如來有意隔絕了這個房間,但老祖還是感覺到了,對抗規則的力量是沒有辦法掩飾完全的。
他的身體里同時傳來一陣極其劇烈的疼痛來,那靈力波動像是一把刀插在他心口。
壁虎斷尾,金蟬月兌殼,這是一樣的道理,但是如來太厲害,老祖要舍棄的不僅僅是一層皮而已,但是比他起面對如來,就算是舍掉半條命已經是很好的歸宿了。
撕裂的感覺並不好受,老祖只能強壓下去,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最大的動作也只是把自己蜷縮起來,蜷縮成一個球,但這一點並不僅僅只指表情上,他甚至心緒都不能波動太大,這個時候如來需要全神貫注,所以這時候自己身上異常的波動會被他忽略,但要是太強烈的話,如來是肯定能現的。
時間像是被無限延長,那種疼痛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他是生生剮出另外一個自己出來,一寸一寸敲斷骨頭一樣的疼痛感老祖已經很久都沒有嘗試過了,這回再吃這苦,他卻莫名生出一種希望的甜味來。
如老祖所願,如來這時候沒有感覺到什麼,他在盡力把平行世界之間的門打開一條縫來,這是極其困難的事情,就算是他也是慎重而小心的。
月亮還差一線就到最圓的時候,靈氣不足,只能拿佛光來湊。如來全身上下被濃烈的金色包圍,地藏王在外面,幾乎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只能感覺到澎湃的佛力在周邊來回撞擊著,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听到那金光嘶吼的聲音。
要努力的不僅僅是如來,地藏王找準時機的功夫同樣需要很高的水平,靠外力打開門本來就不易,就算打開了,開門的時間就只有一瞬間,時機就只有一瞬間,地藏王必須保證自己以在這一瞬間擠進去。
但是相對于地藏王來說,老祖的動作就顯得更加困難,他也必須和地藏王一樣,趁著這時間擠進去,但是地藏王是準備好了的,處于巔峰狀態的他準確率要高地多,老祖現在因為身體割裂的疼痛整個人都在顫抖,全身無力,狀態差地不是一星半點。這樣的話如來就沒有反應的時間,他也就能在這個時候進入平行世界,如來就在也不能把他握在掌心里。
以想象他是玩了多麼困難的一次賭博,勝算幾乎已經被壓到最低了。
老祖清楚地知道如來有本事打開平行世界的門,但是他卻去不了平行世界,規則給予大佛金身太大的好處,弊端也不少,例如和平行世界的存在沖突,如來就是大佛金身,他不能去另外一個世界,這是規則給他的枷鎖。
這事情知道的人一雙手以數地過來,偏偏老祖就在其中。
他在疼痛越來越烈的時候,嘴角還是帶著笑的。
如來在蓄力之後,做最後一次沖擊,這時候是最重要的,他無暇顧及其他,也沒有注意自己有一條分出去的感知猛地動了一下。
平行世界的門就在這時候開了。
月亮似乎也變了顏色一樣,遠處有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來,伴著劃撥天空的閃電,全世界都在顫抖,站在如來身邊的地藏王,就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如來收了手,雙手劃出一個手印來,等到身邊的金光消失的時候,才猛地呼出一口氣來,他成功了。
月亮從烏雲背後露出一個頭來,沒有閃電,也沒有雷聲了,原來像是世界末日一樣的情景在完成之後突然消失了,留下的只是很安靜的夜景。
如來在神志完全回籠之後卻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了,他下意識就往樓上走,腳步越來越急。
推開那扇門,如來借著房間里暗淡的燈光,看到老祖的背影,他正靠在床邊,蒼白的頭散著,一張滿是褶皺的臉上,眼楮緊閉,胡須被呼吸吹地一動一動的,但是很快就沒有了,呼吸越來越弱,胡子已經吹不起來了。
看著就是一個憨憨的老頭睡著了。
怎麼會是這張臉,不是……已經被自己變成原來的樣子了麼?
如來不敢置信地向前一步,但是就在他進房間的一剎那,老祖的那張皮相,就像是被扎破的氣球一樣軟了下去,最後,從腳趾開始變得透明,一個人就在如來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了。
如來站在那里沒動,他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感覺。
往懷里一抹,那個被自己偷偷藏起來的黑色石頭小球,已經碎成了好幾瓣。
絕處逢生,淮提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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