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清心庵位于城東一個幽僻之處,是一座古廟,坐北朝南,正中是大殿,大殿的一角,東西都有配房,妙姑讓尚青住在東邊一所跨院里,此跨院是三合瓦房,尚青和雙兒走近房內一看,見里面一張湘妃竹床,房中有八仙桌一張,桌上放著一盞油燈,有二張太師椅,屋內干淨整齊。自此幾天尚青便住在此陪著妙姑聊聊天,說著話,晚上便研究那本醫書,過了幾天清靜日子。
卻說岳凌風在客棧住了快十日光景,根本就不曾見到女神醫,豈連上官小姐的面都沒見到,他也知道很多事情或許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其實早就不抱什麼期望了。
這幾日「風」來回報說,平定知州張耀文近日建得一座府抵,在城東一帶,很是奢華,岳凌風聞言不由皺緊了眉,去年平定內河發大水。朝廷撥了一筆銀兩,據欽差大臣彭定怡明察暗訪,大批老百姓並沒有拿到半文錢,而內河堤壩的整修卻是草草了事。欽差彭定怡的奏折里稟明現內河堤壩已有多處漏洞,埋有隱患。近日又听得各地疫情已漸漸有所好轉,朝中有宰相張良撐管,岳凌風很是放心,決定在平定再留段日子,實地考察,他吸取他父皇的教訓決不容許姑息此類朝廷敗類滋生,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他決定把事情弄個明白。
今日他用完早飯,就帶著張謹騎馬朝城東走去,走到盡頭,卻並未看到那知州張耀文的新建府弟,卻看到有一座古廟,上面寫著「清心庵」,岳凌風不由心中一動,在燕京時,曾在采藥集會參加毒術比賽時遇到一個白眉道人,阻止他去比試現場,並囑托他,他日有病可去廟內尋得良醫,當時他不太明白,而今自己得怪病時事已久,想起白眉老道之言,不由下了馬。
張謹前去叩開了廟門,一個眉清目秀的道姑接見了他們,把他們讓進了大殿,那道姑讓座後便有小道姑前來找她有事,她只得吩咐先備茶讓他們小做片刻,先行離去。
岳凌風便起身觀賞這古廟的風景來,來到大殿後門,卻見一個院落,里面樹木森森,青山綠水的,時值春天,萬物朝氣蓬勃,生機旺然。
忽然听到一陣清脆的笑聲傳來,卻見眼前有五株垂柳,透過垂柳過去有一個大花壇,周圍卻有一條月牙河,兩岸的柳樹初長出女敕綠的枝條,在風中輕輕搖晃,河內栽有蓮花,南邊上卻有座小橋,上面是紅色的欄桿,一個紅衣女子和另一個身著淺黃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河內玩耍,嘻嘻笑個不停,岳凌風見自己闖到了內院,一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正欲轉身退去,忽听到一個笑聲,道︰「雙兒,我抓到了一條紅魚,好漂亮,快拿盆過來養著它。」卻听雙兒拍手笑道︰「姐姐,你旁邊還有條金魚,你別動,我去把它抓來。」岳凌風乍听得這聲音,立時不能動彈,心咚咚地跳了起來,面色激動得發紅,連手都微微抖動起來,他怎能忘記這如鶯哥般清脆的聲音?怎能忘記曾在夢中無數次都希望她會如此開懷笑著的笑聲?
他慢慢地走近過去,眼里閃著明亮的光,他看到她白哲細膩的小手捉著條紅魚,縴美的腳luo下面是白女敕的小腳在水中隱現,額上全是水珠,臉色白里透潤,潤里泛紅,甜美的笑容在她臉上矜持的笑著,她渾身每一個地方都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憐惜她,他感覺呼吸困難起來。不知從何時起,他對她的一切,包括一顰一笑都刻畫在心上,即使她如何誤解他,他只要能听到她的聲音都感覺渾身每個細胞都充滿了活力,那種感覺是刻骨銘心的,是令他神情振奮的,難道這就是愛情嗎?
這時尚青也看到了水中的倒影,她驚訝地抬起頭,有那麼一刻她嚴重懷疑自己得了虛幻癥,她看到岳凌風俊美的五官在艷陽下煜煜生輝,傾刻呆若木雞,「咚」的一聲水響,她手中的紅魚跌落在水中。一陣心慌意亂後,一種無力感穿透她的身心,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里也能遇著他?神,真是無處不在啊!
她清醒過來,忙轉過臉去,快速朝對面岸上走去,走上岸後她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跨院跑去。
岳凌風呆呆地望著她婀娜的身影消失在眼中,等到他清醒過來時,河內再也不見人影了。
「青兒,青兒。」他慌忙叫著,就欲朝東院落追去。
「施主,請隨貧尼過來喝茶說話。」妙姑走過來雙手合什道。
岳凌風望著尚青消失的地方,回過頭來,朝道姑問道︰「請問這位姑姑,你這庵里住著的是何人?」
「並無什麼大人物,只是貧尼的好友而已,二個鄉野女子。」妙姑淡淡道,她早看到了岳凌風的不尋常動作。
「她們姓氏是什麼?」岳凌風緊追不舍地問道。
「她們姓上官,平常人家。」妙姑淺笑道,說完雙手合什做了個請的收勢。
岳凌風只得隨道姑進得大殿來,道姑奉上茶,坐下說道︰「請問這位客官,今日造訪本廟可否有事?」
岳凌風坐下喝了口茶,恢復了鎮定,他心生一智,道︰「弟子並無要緊事,只因身體抱漾,曾受高人指點遇廟必來求得良醫,不知此處可有良醫?」
道姑聞言沉思一會兒道︰「敢問施主,曾得何高人指點?」
岳凌風微微一笑道︰「弟子並不知道他的名諱,只是個白眉白須的得道高僧而已。」
道姑聞言,眉眼一動,道︰「既如此,此人極有可能是白眉道長,他曾與我有過一段交情,多年前他曾經過此廟,貧尼尚記得他曾說過將來自會有受難之人來此求得良藥,只因我不善醫術,他便囑托我如若遇到柳影前輩的女弟子,可把一木盒交給她,恰巧這段時間瘟疫流行,貧尼身體不適,且廟中收留了一部份難民,聞得平定出了位女神醫,貧尼便登門拜訪,請她到得廟中治好了大家的病,也因此與她有了交情,這段時間她遇到些許麻煩,便暫寄住在我廟處。」
岳凌風听得如此一說,想起了那日程玉笙的言行來,內心慚愧不已,看來青兒是不堪程玉笙之擾才來此寄住的,怪道他守在林記客棧如此多日都並未曾見到過她,差點就此錯過,原來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有幸在此遇見,也真是沒有白付他的一片心意。想到此,便對那妙姑道︰「既有女神醫在此,亦是我的緣份,不知道姑可否引我一見?或許她正是治我病之人。」
妙姑淺然一笑道︰「你今日能來此求良藥,也是你的造化,我自當引薦,那女神醫確是個聰慧,闊達的人,不管誰有疾病都盡力而為,並無高低貴踐之分,有貧窮百姓分文不收,不光如此,她的醫館還有位男神醫,醫術也是了得,這段時日治好了不少平民百姓疾病,很多人感恩戴得呢!時下平定的溫疫幸得他們在此,方免除滅頂之災。」
說完吩咐身旁一小道姑道︰「靜梅,你去請上官小姐過來,說我有事找她。」那靜梅答應一聲,出去了,不大會兒,卻見靜梅慌張跑來道︰「妙姑,那上官小姐已經走了,她留了一信箋在此。」說完,遞過信箋,妙姑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妙姑,因有事來不及告辭先行走了,連日來多有打擾,容後再謝。落款︰上官青。
妙姑見此,略有所思,她遺憾地對岳凌風道︰「這位施主,女神醫有事已先行一步了,貧尼也無法了。」
岳凌風見小道姑慌張跑來,早猜測到了,如今見道姑如此說,不由心底涌出一絲苦澀,他的青兒,這是明顯在回避他,不願與他相見,他腦中閃過上次在普華寺梅園的情景,心中各種滋味五味雜陳,青兒早就看到他了,她有意躲避自己,與自己保持著距離,他真有如此讓她生厭嗎?她一點也不明白他的心意嗎?上次在陽澄湖大橋對他的誤解,他曾經那麼痛心,可他卻放不下她,現在他知道她並沒有死,他豈能就此錯過?他們之間現在不再有朝政的對立,可她為什麼還是不願面對自己?甚至不願與自己打個招呼,到底是為了什麼?還是對他的極度不信任,或是擔心自己會傷害到她嗎?難道在她心中,他永遠是如此不堪嗎?
當下他站了起來,告辭而去。
出得廟來,他吩咐張謹前去查探知州的新建府第之事,他翻身上馬,順著馬車車輪印一路跟過去。
林間小道上,一輛馬車直朝平安縣奔去。
「姐姐,今天在清心庵里那個俊美男子很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雙兒眯著眼楮打著呵欠說道。
尚青望著車外的風景道︰「哪有什麼男子?你看花眼了吧?」
雙兒本欲睡覺的,聞言睜開眼道︰「明明剛有看到的,就站在河岸邊盯著姐姐看呢,哪會看錯呢?」
尚青佯裝沒看見。
「姐姐,我們怎麼又回平安縣呢?才去沒幾天,這醫館留給揚兄一個人打理行不行啊?」雙兒有點莫名其妙地說道。
「揚兄醫術比我還好,怎麼會不行呢?正好現在春天,我想把院子里那塊地拾弄出來種點草藥。」尚青隨意地說道。
「好吧,隨你啦!」雙兒無所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