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里，衛乙一直在和身邊三女研究苑馬的脾xing，對于苑馬已經很熟了，幾乎每一匹他都能認得出來。他要和辛慶忌說的事，正和這馬有關。
拓拔鶴得了衛乙的指令，便迅速上前追上了正自返回上郡的辛慶忌，又將辛慶忌請到了附近的一處鎮甸里。衛乙正在這里等他。
「是你要找我？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這是辛慶忌見衛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衛乙抱拳道︰「小將軍記xing真好，我是上郡學宮新來的學子，太守大人迎新時見過小將軍。不過我在學宮里惹惱了博士，所以被罰到這里來牧馬。」
辛慶忌「哦」了一聲，便問找他何事。
衛乙道︰「小將軍一定覺得好奇，為什麼今年的苑馬會比往年瘦弱。根據我這三個月來的觀察，我發現現在這一批苑馬，並非我三個月前來時的那批馬。」
「被人調換了？」辛慶忌登時一驚，「誰那麼大膽子，這牧苑可是朝廷養軍馬的地方，他們這是想掉腦袋嗎？」
衛乙卻不慌不忙地道︰「眾所周知，自武皇帝從西域引進了名貴馬種後，漢軍馬匹的戰力有了極大的提高。以前，都是我們去私運匈奴的良馬，現在卻反過來，變成匈奴要向我們漢朝來買馬。我曾在居延澤見過一個走私商販，正是靠走私馬匹賺了數不清的錢財。試想，有這樣大的利潤，不法之徒豈會不動苑馬的主意？」
辛慶忌也不是有勇無謀之徒，听得衛乙的一家之言，仍是謹慎地道︰「如果苑馬真的被人偷換出來賣給了匈奴人，這便是大罪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僅憑你的猜測，必須要拿出證據來。」
衛乙點頭道︰「當然，這正是我請小將軍秘密來此的原因。我雖然已經派了我手下人去調查這件事，可他們做得很隱蔽，並沒有漏出什麼馬腳。所以我們商量下來，只能從源頭查找。這麼多馬匹要運出關，絕對會有紕漏。小將軍一直在駐守上郡的關隘，想必對這方面的情況應該比我更了解。」
辛慶忌想了又想，可他卻道︰「要說最近三個月，關城那邊確實沒有接到過任何一起苑馬出關的報告。本將酷愛馬匹，有沒有良馬出關，我是很清楚的，這一點不必懷疑。」
「這……」辛慶忌的回答，讓衛乙頗有些意外。之前他和趙蕪推演，認定只有從關城入手，才能查出苑馬的去向，可現在卻得到了全然相反的結果，這讓他們的推測完全失敗。
辛慶忌見衛乙遲疑，便道︰「不論如何，今年的苑馬和去年有差距仍是事實，你的情報非常重要，我回去之後也會將苑馬變瘦的事情壓下來，然後對出入關的記錄詳加排查，希望能發現他們不法的證據。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你若是有什麼發現，也盡快差人前來報我。」
說罷，辛慶忌也不耽擱，便馳馬奔回上郡。
衛乙回到牧苑的住處，他的腦中一直在思考著苑馬的事，並沒有留意房中的情況。趙蕪和田惜並沒有出門，兩個人正在房中對眼。
「肯定是你弄壞的。」趙蕪逮著機會就要刁難田惜一番。田惜則總是道歉加求情︰「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趙蕪跑到衛乙身邊去告狀，「衛小乙，田惜她欺負我。」衛乙便從沉思中被驚醒，不耐煩地問︰「又怎麼了？」
「我的紙鳶被田惜撕壞了，她故意的。」趙蕪嘟著嘴道。田惜卻連連否認︰「不是我，我沒有撕。」衛乙一副無奈的表情，說道︰「壞了明天再做一個就是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趙蕪當即生起氣來，抱怨道︰「衛小乙就是被她迷住了。你听到田惜發嗲的聲音，心思就迷亂了。你特喜歡女子這樣說話對不對？你看你還笑……」
衛乙低著頭，他除了無奈地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二女之間的關系。看樣子，他得讓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才行。
衛乙道︰「我現在哪里還笑得出來啊，我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就不用看你們兩個人鬧別扭了。」
趙蕪聞言，忽又跑過去拉著田惜的手，一左一右坐到了衛乙的旁邊，轉怒為笑道︰「衛小乙有什麼事和我們說呀，鑽地洞做什麼。」田惜在旁附和︰「嗯嗯，我們不吵了，我們幫主人把地洞填平。」
衛乙左看看右看看，一手摟著一個，滿臉苦笑地道︰「一會子讓人無奈，一會子又讓人心疼，女子的心啊，真是比地洞還深呢，反正我是捉模不透的。」當下，衛乙就把今天的事和二女說了，然後問她們有什麼想法。
就見趙蕪嘻嘻地笑了起來，回道︰「剛才你不是已經說出答案了嗎？雖然關城沒有出關記錄，可商販能夠打地洞啊。上郡這個地方，很多人不都是住在山里的窯洞里嗎？把窯洞打穿了，不就可以通過了？」
「對啊！」衛乙當即恍然大悟，在趙蕪臉上重重一吻，贊道︰「沒錯了，走私一定是通過地洞進行的，我一開始怎麼沒有想到，還是蕪兒聰明。太好了太好了，惜娘，快馬回上郡，把這個想法告訴辛慶忌將軍，請他仔細排查關城附近的地道情況。」
田惜得了命令，也不多說，起身便出了門。
消息傳到上郡後，辛慶忌也是雷厲風行，便在他的整個轄區內派兵仔細搜索。果然，沒過兩天就發現了從一段廢棄的長城處通過的地道。地道打得並不算深，但隱蔽xing極佳，輕易難以發現。軍士到時，里面還有許多馬糞，這就足以印證有人從這地道走私苑馬的事實。
這一消息當即傳到了朝廷，苑馬被人走私匈奴，對于朝廷無疑是轟動xing的消息。小皇帝緊急召見朝臣，商議對策。大司馬霍光當朝奏稟，要求全國嚴令禁止馬匹出口，尤其是良種**，更是提升到與黃金同一級別的禁運之列。至于高奴牧苑私行走私的苑監，還沒等廷尉署的軍士前來拿人，便提前畏罪自殺了。此案沒了主犯，其余關系人等也就無從查起。而推薦那苑監的關系人田王孫，也只好任其逍遙法外。
當然，有罰就有賞。衛乙發現並舉報苑馬走私，無疑是大功一件，朝廷論功行賞，又賜了衛乙黃金五十斤，並結束牧苑的任務。據說，霍光還專門派了太常蘇昌到上郡來申斥田王孫。一是為了jing告他走私苑馬之事，二則可能是牧苑虯髯客的信起了作用。如此一來，衛乙以後在上郡的道路，應該會變得順利一些了。
但田惜卻有些不安起來，她一再提醒衛乙，走私馬匹是燕王劉旦的一個重要收入來源，衛乙斷了其財路，只會讓對方更加迫切地要來刺殺，必須要提前做出防範才是。
自從揭露出「馬」的問題後，衛乙和趙蕪都對田惜解除了信任危機。田惜說得沒錯，當初他們被燕王殺手追殺，很可能就是和馬有關。當然，馬也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後面還牽涉著整個漢朝和匈奴的大局，這不是他們現在所能了解的。
對于田惜的提醒，衛乙當然明白，上次差點栽在田利目手上，他就吃虧在了沒有先發制人。所以他悄聲對田惜說︰「放心吧，我心里已經有主意了，我不會坐以待斃，我會擇機出手的。」
于是，衛乙四人在經歷了近三個月的牧苑生活後，終于回到上郡，回到了他本應在的地方。他手里有專門為婉嬋制作的帶有筆套的毛筆，也有虯髯客請他幫忙迎回解憂公主的計劃。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已經肩負了一個改變時代的使命，他將為這個使命一直奮斗下去。
從高奴縣回上郡，騎快馬半天就到了。自從北海出來後，衛乙早習慣了奔波的ri子，原本並不怎麼會騎馬的他，如今也已是駕馭的高手。余下三女雖都是巾幗，卻各有一己之長，並非嬌慣的翁主，也不畏行旅之苦，所以四人的行動還算順利。
到得上郡是中午時分，衛乙還沒有回學宮，就被前來攔他的上郡守吏接到了太守府。原來太守辛武賢是想找衛乙幫忙。
「我們上郡這個地方，土質較松，打地道是十分容易的事。以前我們在修建城防時，也挖到過一些地道之類。可是，順著地道走過去，卻全都是死路。我一直在懷疑，在我們這個城的下面，有一條四通八達的地道，也不知是哪個年代修成的，但對于我們這個城卻是巨大的威脅。因為萬一地道能通向城外，那匈奴人打過來，也不要攻城了，直接走地道就進了城，那我們豈非全都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可是，我手上又沒有地道的圖紙，上郡這麼大，我們也不可能把每寸土地都挖一遍。小兄弟，既然你能想到通過地道走私馬匹，也一定能幫本官設計一個工具，在不挖開地面的情況下、找出那些隱藏的地道？」
衛乙听此，也不多言，便答道︰「太守放心，協助城防正是我等應盡的責任，我和我的小伙伴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制作出這種工具，解除我們上郡的危機。」
（按︰西漢時期還沒有發明現代人所知的紙，西漢的紙應當是麻紙，這種紙在秦漢之交的墓葬中有出土。西漢是否已經有後來所知的那種紙鳶沒有明確記載，但利用麻紙來做紙鳶的可能xing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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