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逗留了一陣,上郡學宮的眾人這才告辭離開。я本來大家都已經熟門熟路了,不再需要素光帶路,可這個小女悄無聲息地還是跟了過來。趙蕪還以為她也是衛乙的花痴追隨者呢,有意避著她。可她卻似乎對衛乙完全沒興趣,只是一個勁地和孟喜那個二流子說話。
趙蕪小聲問婉嬋︰「自從上次告誡過孟小二之後,他倒是挺老實的。這回來京城,面前這麼多美女,他倒規規矩矩沒發什麼話。怎麼素兒卻又和他攀扯上了?」孟喜自從加入酸文署後,大家就給他取了個「小二」的別號,這家伙也知道酸文署的厲害,所以並沒有發表什麼異議。
婉嬋則笑道︰「蕪兒平素聰明,怎麼這一回倒是糊涂,到現在還沒看出素兒的心思麼?這兩個人啊又都那麼靦腆,素兒不肯說,阿吉也是死活看不出來。」
趙蕪「哦」了一聲,道︰「這樣啊,那我找機會和阿吉說。素兒xing子樸素,一點兒都不浮躁,最適合阿吉了。不像那個成君,嬋姊姊,她到底是什麼人呀?」
婉嬋搖頭道︰「她是大將軍霍光的女子呀,她又漂亮又聰明,從小到大都被人拿來和我比。可是,我不想和她比,她也不想和我比,這樣很沒勁。反正蕪兒小心把阿右郎看緊了,別讓她把阿右郎迷走。」
趙蕪眨了眨眼,笑道︰「嬋姊姊放心,衛小乙是咱們的,別人搶不走,嘻嘻。」
女子的心思,果真是誰也無法猜透。婉嬋只是和霍成君有著相同的智慧和身份,心中便生出許多怨念。其實成君和她是如此相似,有著對這個世界天然的痴迷和執著,為了自己的追求,時常不顧一切。俗言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何況這還是兩個世間最令人心動的女人啊。
而衛乙這個核心人物此時卻在琢磨別的事情。今天淳于大姑的話他還記在腦中,他得想清楚個中的關系,以及這次鹽鐵會議他得要扮演什麼角s 。
自從上一回在高奴牧苑,衛乙听從了虯髯客的建議,要提升自身能力、並和伙伴們一同進步,他就一直不間歇地努力著。現在,他已晉為歷事文學掌故,級別提高,名氣抬升,能施展的空間也隨之變大。上林苑里突然有了這麼多他的擁躉,不管其用意為何,至少說明他應該去做更多的事,來擴大自己的影響。鹽鐵會議,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機會。
然而從成君她們剛才的話就能看出來,由于自己的奇特經歷,原本以婉嬋為主完成的工作,成果卻被算到了自己頭上。而像姬後山、鄭吉他們,更是籍籍無名,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這絕不是好事情。自己的名聲增長太快,而身邊的伙伴們沒有跟上,那麼他們施展的空間就會被壓縮,進而他們的才智也將難以發揮出來。這對于自己,無疑是巨大的損失。所以,這一回鹽鐵會議,絕不能是自己一個人的表演。
念及此處,衛乙便過去小聲對婉嬋道︰「鹽鐵會議上不是要讓我介紹我們的成果嗎?我想讓阿吉代表我們上郡學宮上,你覺得怎麼樣?」
婉嬋聞言,詫異地看向衛乙,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阿右郎,能在鹽鐵會議上做一個文論,那可是多少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呢,可你卻要將這樣好的機會讓給阿吉?」
衛乙卻堅定地道︰「你忘了上一回關于燥濕儀的爭論嗎?阿吉平時看上去嘴笨舌拙,可是一到台面上,說話卻有理有據,他比我要更適合在這樣的會議上縱論今古啊。我們酸文署是一個整體,我不想讓他們都以為酸文署只有一個衛長右,我想讓他們知道小狐君,知道山兄,知道阿吉,知道我們所有人。」
婉嬋終于有些動容,她要重新判斷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鹽鐵會議,這麼大的名利**擺在面前,這個男人竟然不為所動,而是主動讓賢?直到此刻,婉嬋才終于理解,她一直信賴的阿右郎,是一個胸有大志之人。只有跟著這樣的人,人生才會充滿價值。婉嬋慶幸自己的命運和選擇。
衛乙見婉嬋同意,就將自己的決定和鄭吉說了。鄭吉初听到這話,少不得緊張到發抖。鹽鐵會議啊,下面坐的可是大司馬、丞相、御史大夫這些人物,連一直高高在上的夏侯勝都要把頭垂低。在這些人中間談古論今,鄭吉同學會嚇尿的。
可衛乙卻沒有給他推辭的機會,直接命令似地說道︰「你要不去,我就讓山兄給上林苑的女子們宣傳,說你這搖頭男,那話兒只有針頭大、而且是歪著長的。你自己看著辦。」
鄭吉被這一番恫嚇,只好趕鴨子上架,跑回雲林館閉門準備他的文論去了。
衛乙又和素光吩咐了幾句,讓她到時候給周陽大姑帶個話,就說自己這幾天身子不方便,想讓鄭吉替自己作論。素光還呆呆地問衛乙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醫。衛乙想了半天,只能裝著咳了幾聲,然後啞著嗓子道︰「你也知道,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咳、咳……嗓子難受。」
一切安排妥當,衛乙才帶著自己身邊的女子游山玩水去了。
衛乙左手拉著趙蕪,右手拉著婉嬋,在上林苑里觀賞美景,盡情地游覽了整個下午,直至太陽偏西,這才回到雲林館休息。
衛乙一門是租了一間大房,其中兩間客房,分讓婉嬋和趙蕪住,拓拔鶴和田惜則住外間。田惜見主人回來,自然要向周陽大姑告辭,回來陪自己的主人。
睡至半夜時分,拓拔鶴jing覺地翻身而起,小聲呼喚眾人︰「外面好像有人。」
衛乙和趙蕪睡在里間。衛乙披了件衣服起身來問︰「怎麼又有人,又是田利目嗎?」
拓拔鶴小心開了半扇窗向外看,看了一陣方道︰「衛士們在jing戒,那些人沒有動,看不清。不過看劍光服s ,像是殺手。」
衛乙喃喃地奇道︰「怎麼殺手又追到這里來了。」趙蕪在後扶著他背,輕聲安慰道︰「衛小乙現下名氣大了,哪里掩得住讓別人不知道。」
衛乙無奈地搖頭道︰「這些人是想把我也逼成殺手嗎?」
一念及此,他心中那「死神」的反骨就不自覺地被挑動起來。他想了一想,便問趙蕪︰「什麼樣的死法,是最痛苦的?」
趙蕪聞言一怔,「小乙又想殺人了?」
衛乙恨恨地道︰「是他們想殺我。」
「可他們只是看著,有衛士保護,他們踫不到我們。」
「等他們有機會動我,就已經來不及了。」
趙蕪想想也是,若是等到對方動手再反擊,誰能保證不出任何意外。于是她道︰「生死都在一瞬,再痛苦又能怎樣。所謂的痛苦,都是給活著的人看的。所以,要說最痛苦,莫過于用結束敵人生命的方式來結束自己。因為,那會讓活著的人感到害怕,怕有朝一ri自己在作惡之時,也會反噬其身。」
衛乙點頭同意,便喚外間的拓拔鶴︰「你的騎術不是練得很純熟了嗎,今天正好檢驗。出去看看,殺手到底在使什麼壞,我們好以敵人之道反擊。」
拓拔鶴這段時間,幾乎天天都在練騎馬。她的那副馬具,哪里有不適應的地方,立刻就讓衛乙替她改進。如此磨合了幾個月,她對中原的騎術已經從粗通晉到jing熟。
一向好斗的拓拔鶴,听到衛乙讓她干這樣的事,自然是高興萬分,小心地從馬廄里牽出追雲馬來,翻身上背,一揮鞭便奔了出去。
這邊廂,衛乙、趙蕪走出了內間,就見田惜正在外間小心jing戒。衛乙走過去,從她正在觀望的一扇小窗戶看了出去。此地本是竹林環繞,一群黑衣人就在竹林中四散蹲守,像是正在組織什麼進攻。其中有一兩個人手上還拿著弓弩一類的東西,劍拔弩張之勢已然形成。
拓拔鶴奔出去的時候,那些人著實慌亂了一陣。起先他們只看到一個黑影閃過,卻不知是什麼狀況。直到反應過來,就有眼尖地開始向拓拔鶴的黑影齊sh 。可是,雲林館昏暗的燈光並不能幫到他們太多,拓拔鶴的馬匹速度很快、而且靈動飄逸,讓他們難有施展余地。于是就這樣讓拓拔鶴在竹林中左穿右突,他們卻沒有絲毫辦法。
衛乙看了一陣,便回頭問田惜︰「認得是誰嗎?」
田惜此時正抿著嘴,恨恨地道︰「怎麼會不認得,他就是燕王派來殺主人的殺手隊長壽西長,上回就是他把我傷成那樣的,這個人作惡多端,不知道殺過多少人。」
衛乙「哦」了一聲,這個殺手隊長果然是yin魂不散。他又道︰「早知是這樣,剛才就該讓你出去了。」
田惜聞言,忽然用殺手的禮節向衛乙鞠了一躬,鄭重地道︰「隊長他肯定想不到我還活著,那時若非弦姊姊,我早就沒命了。請允許我去殺了他,為自己報仇。」
衛乙點頭道︰「會讓你如願的。不過得等鶴姊姊回來,搞清楚對手的厲害,我們才好動手。對了,一直沒問你,你們這個殺手隊,和匈奴右賢王要殺我的那個都隆奇有關嗎?為什麼我剛一到長安,就被你們盯上了?」
田惜想了想,說道︰「嗯,應該有的。隊長的隊長叫孫縱之,隊長的隊長的隊長叫王孺。這個王孺听說以前就是匈奴人。」
衛乙這時終于把所有事都串連起來了︰他們因為火燒燕然和右賢王結下仇恨,于是右賢王派都隆奇前來追殺。自己受橋倉保護逃回漢朝後,都隆奇就與他以前的部下、燕王的手下王孺聯系,在長安截殺自己,這就有了與田惜的遭遇。燕王與匈奴人有秘密的馬匹走私,很可能也是通過右賢王進行。于是,燕王和右賢王其實是一條路上的。再聯想到燕王是由桑弘羊支持,又有皇室宗親的蓋長公主和周陽大姑加盟,所以……
廢那麼多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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