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漸去,一個身影顯露出來。
「斯沃大師!」卡瑟琳「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女法師向阿斯使了個眼神,便快步向斯沃大師走去。
斯沃大師是個小老頭,頭發花白稀疏,但偏偏留起一把,扎在腦後。他的額頭上刻著深深的皺紋,因為肥大的眼袋,顯得眼楮沒什麼神采。老頭半馱著身子,看起來甚至還沒有卡瑟琳高大。他穿著陳舊,而且衣服上沾著不知從哪里蹭到的色斑,紅的、黃的、黑的、綠的……總之五顏六色。此外,他的舊靴子又大又髒,似乎很不合腳,一只腳指頭從磨穿的洞里伸出來,探頭探腦。老頭兒兩手拄著一把極為寬大的黃褐色巨劍,搖晃著腦袋,好像累得夠嗆。
不過卡瑟琳可不會被斯沃大師的這副模樣給騙倒。別看那把劍插在地上,才和斯沃大師的胸口齊高。但如果算上小半個埋在地下的劍身,便不難想像整把劍到底有多大。
如此巨劍當然不是誰都能輕易使動的,老頭的力氣怕是阿斯都比不上吧。
斯沃大師朝女法師笑著點點頭,招手讓卡瑟琳站到他身旁,卻不急著和她說話。老頭兒咳嗽了一聲,喊道︰「唉,那個誰啊?你剛才是想屠龍嗎?不知道這條龍,是聖法安陛下點名要的嗎?要屠也輪不到你。」
「呃」赫邁斯從喉嚨里擠出一聲低吟。看來它對斯沃大師的說法極不滿意,只是黑龍貌似傷得很重,僅僅是能用這種方式表達一下它的憤怒。
卡瑟琳被黑龍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大跳。她意識到,自己站得離這條窮凶極惡的巨龍,實在太近了。誰知道下一刻,赫邁斯會不會心血來潮,想吃個點心之類的。女法師趕快挪動腳步,走到斯沃大師的另一側。遠離惡龍,便是遠離危險,就算只是遠了那麼一丁點。
「聖法安?」菲霜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呵,老家伙,你是不是老得糊涂了?別說聖法安已經進了墳墓不知多少年了。即便是當年,他要真對付得了赫邁斯,這頭蠢龍就不會在這里叫喚了。」
「呃」赫邁斯再次表達了它的不滿。可惜眼下沒人在意黑龍的抗議,剛才要不是斯沃大師在場,說不定真成就了菲霜屠龍的勇名。
「無知的女人。」斯沃大師不屑地揮揮手,根本不願再和菲霜嗦。
「唉,斯沃,沒想到真是你來了。」有人輕輕嘆息。
卡瑟琳看見斯沃大師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大師,您沒事吧?」女法師連忙扶住老頭的手臂。
斯沃大師拍拍卡瑟琳的手背,示意她自己沒事。「呵」老頭忽然站直腰,手握劍把將巨劍提出了地面。
「鏘」精靈的戰爭小隊居然因為斯沃大師的這個動作,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斯沃大師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倒拖著巨劍向前走去。
「啪」幾乎在同一時間,二十二名戰爭小隊的戰士,整齊劃一地向前跨出一步,擺出攻擊陣勢。
「嗯?」老頭停下腳步,他眯起眼楮,拖在身後的巨劍開始泛起淡淡的黃色光芒。
「老家伙,你還想打一場嗎?來,來啊。」坐在椅子上的菲霜興奮地跳起來。「嘩」的一下,變出十來個身影站成一排。
卡瑟琳沒料到精靈的戰爭小隊,反應如此劇烈。不過現在她是毫不猶豫地站在斯沃大師一邊。女法師心念暗動,手中「唰」地冒出兩個火球來。
「團長大人,我們來了。」費利叫喊著沖過來,阿斯和綠風緊跟其後,一左一右擋在了卡瑟琳的身前。就連赫邁斯也擺動起它的頭顱,好像隨時都能噴出幾口火來。
短短幾分鐘,形勢的變化出人意料。卡瑟琳自己也想不通,怎麼就帶領佣兵團與斯沃大師以及赫邁斯,同委員會對峙起來了。
「原來您就是來自王城達斯特的斯沃大師。」好在薇西夫人在關鍵時刻站起身,她一動作,其他委員也跟著離開座位。
「當代國王陛下親封的劍聖,您的勇名甚至傳播到我們這個偏僻的角落之城。作為角落之城執行委員會的首席委員,我歡迎您的到來。」薇西夫人話音落下,委員會的其他成員也紛紛向斯沃大師彎腰致敬。便是好戰的菲霜,也不得不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
薇西夫人的表態,讓氣氛緩和下來。斯沃大師站在原地,用手抹了把額頭,如釋重負般地呼出口氣。老頭微微前傾身子,笑嘻嘻地打量起面前的六個委員。他的目光來回掃了一遍,最後停留在一位尖下巴的女士身上。
「碧,原來你在這里藏著呢。」斯沃大師大發感慨,「如果早知道你在這里,三十年前或許我就來找你了。三十年啊,你可是一點都沒有改變。羨慕,真令人羨慕唉!」
碧坦然地笑了笑,她向薇西夫人行了半個禮,光明正大地走到斯沃大師的面前。尖下巴女士伸出手貼在斯沃大師的臉頰上,她溫柔地說︰「斯沃,你真的老了。三十年對你來說,實在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只是三十年前,就算你知道我在這里,又怎麼可能孤身來到角落之城呢?多登山脈的凶險,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卡瑟琳將手上的火球熄滅,她已經知道剛才嘆息的那個人就是碧。卡瑟琳看看斯沃大師,又瞧瞧碧,暗自琢磨︰斯沃大師和這位尖下巴女士,關系肯定不一般啊。三十年的老相識,大師也年輕過呀。
想到這,卡瑟琳又覺得自己很幸運。女法師悄悄向前邁了半步,將小半身子貼在阿斯的後背上。可惜副團長大人像個木頭人似的無動于衷,卡瑟琳氣惱地偷偷去擰他的大腿。不過偷襲的小手卻被人一把牢牢地握住,溫暖、有力,粗糙、厚實。卡瑟琳心頭顫動,忍不住將頭靠在了阿斯的肩膀上。
不過兩人的這點小溫馨沒有持續幾秒鐘,就有個不和諧的聲音冒出來。
「哦哈哈,碧,原來這個糟老頭子,就是當年讓你哭了三天三夜的家伙呀。我不得不說,你的品味實在是太低了,太低了。」
碧的臉色頓時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卡瑟琳心中苦笑,那位菲霜女士還真是十足十地叫人頭疼,想必她的委員會同仁們,對她也是哭笑不得吧。
「嗨,老頭。」菲霜看來還嫌氣氛不夠糟,「你這次是來干嘛的?不會是想來追求我們美麗迷人,但還單身的碧的吧。這可沒那麼容易,來來來,我們再來較量一下。你打得贏我,碧才會考慮給你一個機會。」
菲霜自說自話,替尖下巴女士做了個決定。
這下連薇西夫人都有點听不下去了。斯沃大師和赫邁斯一起出現在角落城,自然不是來追求他的老情人的。
「菲霜女士,請你說話前略作一下思考。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委員會的全體態度和意志。」薇西夫人語氣嚴肅,「現在請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有些話想和斯沃大師交流。」
菲霜不情願地看了眼薇西夫人,「啊」地打了個哈欠。她撇了撇嘴,舉起那把大號銼指甲刀,挫著指甲走回後面的椅子邊,一**坐下。
制止了菲霜的胡鬧,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松了口氣。但是斯沃大師倒是不見怪,他竟然一把握住碧的手說︰「碧,你要不要真的跟我走。雖然我的樣子老了點,但我的心可依舊年輕喔。」
站在斯沃大師身後的卡瑟琳,瞧見尖下巴女士的臉「唰」地紅了起來。碧心慌意亂地甩開老頭的手說︰「斯沃,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是我們委員會的首席委員薇西夫人,第二委員墨爾墨大師,第五委員方比先生,以及第七委員灰雲先生。」
碧有意無意地將菲霜給遺漏了,不過第三委員根本不在意,只是坐在椅子上挫她的指甲。
薇西夫人點點頭,微笑著說︰「今天,聲名赫赫的庫爾佣兵團不辭辛勞,長途跋涉,很偶然地光臨了角落之城。我原本還想替大家做個介紹,但看來,同樣來自王城達斯特的您,似乎和卡瑟琳團長並不陌生,那我就不多費事了。」
恰到好處地停頓了兩秒鐘後,這位首席委員又說︰「不過角落城目前有些忙亂,無法向您表達我們崇高的敬意,對此委員會深表遺憾。此外,我也沒想到,您和我們的第六委員交情深厚,我個人是很不願打擾兩位的敘舊的。只是眼下情況特殊,身為角落城執行委員會的首席委員,請容許我冒昧地問一句,尊敬的斯沃大師,您和黑龍赫邁斯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時間,造訪角落之城呢?」
「我是順路來的,要找你們的是赫邁斯,有什麼話你們問它。不過我勸你們最好動作快點,有個大麻煩快來了。」老頭說完,也不管別人的目光,大模大樣地拉起碧的手。
「走,我們到那邊去。」斯沃大師用下巴指了塊空地說。他拉著有些扭捏的碧剛走兩步,又回頭將手里的巨劍扔給阿斯,「小子,你先幫我拿著。」
老頭這才樂滋滋地拽著尖下巴女士說話去了。
阿斯慌忙接住斯沃大師的巨劍,沉重的巨劍差點壓得他坐到地上去。阿斯松開一只手,把劍頭支在地上。
「這就是大地之劍。」副團長兩眼放光地自言自語。只見他雙手握住劍柄,雙腳前後叉開,深吸一口氣。「呵——」大地之劍被阿斯一下子扛到了肩上。副團長閉起眼楮,又深吸一口氣,兩只手臂瞬間鼓脹了一圈。
「嗡——」阿斯奮力揮出大地之劍,劍身劃過空氣,發出一聲低吼。「哈哈,好重的劍,好重的劍。」阿斯忘乎所以地笑道。看來他是準備利用難得的機會,好好試試劍聖大師的巨劍。
「喂,親愛的副團長大人,現在可不是試劍的時候。」站在阿斯身後的費利,有些無奈地出聲提醒,神情明顯亢奮過頭的副團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