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森人的肉很有韌性,也許是因為他們生存在地下世界,肌肉里沒有包含多少水分。阿斯撕咬下一塊,在嘴里嚼了半天。略帶苦澀的味道,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嚼牛皮。
阿斯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現在這麼做都是為了卡瑟琳。要救卡瑟琳就要恢復力氣,要恢復力氣就要吃食物。
不過阿斯對于生吃矮森人,還是有種難以抑制的抵觸心理。所以他勉強吃完那根手臂,卻是怎麼也不願繼續吃下去了。
「就那麼多,我實在吃不下去了。」阿斯站起身,「如果他們不承認我,大不了死在這里。」
阿斯揮了揮手上的骨矛,擺出個防御姿勢。只要矮森人敢沖上來,便拼死一戰。不過似乎他的運氣不錯,那些獻身塔上的矮森人並沒有什麼異動。
阿斯松了口氣,覺得身上的力氣真恢復了不少。有沒有吃東西,的確是不一樣。矮森人的肉固然難吃,但補充體力倒是實打實的。
他忽然想「要不回頭再吃點」。這個念頭一冒出,就把阿斯嚇了一大跳。他急忙拍拍自己的額頭,「開什麼玩笑,難道要把自己變成茹毛飲血的野獸嗎?」
阿斯見那些矮森人沒有動靜,知道多半這一關算是過了。他扭頭看看肩膀上的地精。地精的頭顱似乎比剛才又凝聚了幾分,半閉著眼楮不知在想什麼。
阿斯打定主意還是先去找卡瑟琳、他拽著骨矛向前走去,小心地從一座獻身塔旁走過。
誰知那獻身塔突然「嘩」地倒了下來。阿斯以為那些矮森人要攻擊他,撒腿就跑。他邊跑邊向後看,發現矮森人爬起來後,便跪倒在地,朝他「呼啊呼啊」地叫起來。
阿斯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但是矮森人不攻擊他那是最好不過了。他轉眼間又跑過一座獻身塔,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這次阿斯有了心理準備,放慢腳步站定身體。果然那些矮森人倒地後,又向他跪拜起來。
「快走吧,他們承認你是守護神了。你趕快去找女法師。」剛才默不作聲地精又出言指示,「最好這地方快點離開,我估計這個矮森人部落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又是獻祭,又是請守護神,麻煩絕不會小。」
阿斯點點頭,認準一個方向跑去。所過之處,獻身塔都是自然倒塌,落下的矮森人自發地向他跪拜。
阿斯料想矮森人不會傷害他,沒有了顧忌便越跑越快。一路上矮森人越聚越多,紛紛對他頂禮膜拜。
阿斯沒見過這種陣勢,心里多少惴惴不安。不過他一心要找到卡瑟琳,也顧不得許多。
獻身塔倒塌後,眼前沒有障礙。很快阿斯就找到了祭壇,金色的矮森人還在那里蹦蹦跳跳。他跑到祭壇邊,看見祭壇上躺著一個赤身luo=體的女子,果然就是卡瑟琳。
卡瑟琳臉色平靜安詳,好似熟睡一般,但是阿斯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左臂。不知在卡瑟琳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左臂下半部分不知所蹤。切口整齊光滑,就像原先那里什麼都沒有長過一樣。
阿斯心里頓時疼痛,好像那一刀是切在他的心上。女法師遇險之時,自己卻是沒能保護好她,這讓阿斯懊惱不已。
阿斯關切卡瑟琳,一撐石台邊緣便跳上了祭壇。身後密密麻麻的矮森人同時高聲喊起來,「呼啊呼啊」的禱告聲如涌浪似地一撥接一撥。一時間阿斯也分不清,他們到底是在膜拜自己,還是在為獻祭禱告。
那個金色的矮森人圍著卡瑟琳不停跳動,而且念念有詞,聲音又尖又細。他絲毫沒有因為阿斯的出現,受到打擾。
「你趕快抓住他。」地精突然低聲吩咐阿斯,「這是矮森人的薩滿,不能讓他把獻祭進行下去。那個洞里不知道會出來什麼怪物。」
阿斯向後張望,祭壇後那條黑乎乎的狹長洞口,近看顯得十分寬大,深不見底。那里面要是爬出什麼東西,一定不好對付。
阿斯不敢猶豫,上前一腳踢翻矮森人薩滿。他拽住金色薩滿的兩只手臂,輕易地抓了起來。
但是阿斯的這個舉動馬上惹來一片驚叫。只見祭壇下方,一半的矮森人「刷」地站了起來,而另一半矮森人依舊虔誠地大聲禱告。
阿斯馬上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了。這種部落薩滿,通常都是一個部落最重要的人物。他的手段粗暴直接,極有可能惹起眾怒。到時底下的矮森人沖上來,他和卡瑟琳不用一分鐘就會被吃個干淨。
阿斯撇了眼肩頭的地精,眼神中的不滿如果能倒出來,一定可以淹死老教授。
地精不理會他,居然「呼啊呼啊」地叫了幾聲。阿斯醒悟過來,老教授能听懂矮森人說什麼,自然是會矮森語的。看來他是要和那個矮森人薩滿進行交流。
阿斯想通這點,把手里的金色薩滿提了起來。這個薩滿比那些尋常矮森人還要來得瘦小,提在手里就像提著個三、四歲大的孩童。
而且令人吃驚的是,金色薩滿的肩膀兩側,居然有兩只眼楮。兩顆血紅色的眼珠子,凸在外頭「咕嚕咕嚕」地直轉。他月復部的嘴巴顯得比較小,長得跟人嘴有些相似。那張嘴忽然撅起來吹了聲口哨,台下「 」地跳上三個矮森人來。
這三個矮森人長得卻是與眾不同,不僅個頭幾乎與阿斯齊高,模樣也更為凶惡。
他們全身漆黑,體表布滿肉疙瘩,個個足有金幣大小,飽滿透亮。肉疙瘩里面裹著黃色液體,似乎隨時都會爆射出來。他們月復部的那張大嘴牙床外翻,露出尖牙俐齒。嘴巴時不時張開合上,牙齒撞擊,發出「砰砰」的響聲。
三個矮森人一跳上祭壇,便圍住阿斯。他們蹲子,一副要攻擊的樣子。
阿斯反應也快,一甩提著的金色薩滿,一手抄起他的雙腳,一手拽住他的雙手。阿斯「呵」地低喝一聲,使勁把金色薩滿給拉直了。他扯著金色薩滿,往三個矮森人的面前狠狠地比了比。
「噗」正中的那個矮森人身上,胸前的一個肉疙瘩爆了開來,濺出不少黃色汁液。這黃色汁液灑到祭壇的石板上,立刻冒起了幾縷青煙。
阿斯眼眉跳了一下,不退反進,又向前夸出一步。他手上的金色薩滿立即「呼啊」地大叫起來,身子足足變長了四分之一,眼看就要被他拉扯成兩截。
三個矮森人到底給阿斯鎮住了,同時向後退卻一步。不過他們身上的肉疙瘩像雨打湖面,絡繹爆開。黃色汁液四濺到石板上,多處冒起了青煙。
地精在阿斯肩頭又張口「呼呼」兩聲低叫,像是在呵斥。那金色薩滿忽然詭異地閉起嘴,他的慘叫聲嘎然而止。
三個矮森人頓時沒有了顧忌,又一起向阿斯沖過來。阿斯連忙向後退卻,手上加力幾乎將金色薩滿撕成兩半。
雖然金色薩滿的嘴巴再度張開,但是偏偏就是不發出一點聲響。阿斯身後躺著卡瑟琳,他無法再退,干脆將金色薩滿朝三個矮森人砸去。
可惜剛才情急間骨矛扔在了地上,阿斯赤手空拳不好對付那三個特異的矮森人。
他轉身撲到卡瑟琳身上,抱住女法師,順勢向前滾去。
三個矮森人——中間那個穩穩接住金色薩滿,另兩個卻是繼續向阿斯追來。
阿斯翻滾到祭壇的邊緣,眼看就要落入那道巨大的裂縫中。但是他沒有任何猶豫,一使勁帶著卡瑟琳便掉了進去。
兩個矮森人追到裂縫邊緣停下了腳步。奄奄一息的金色薩滿,由中間那個矮森人捧在手上也走了過來。
祭壇下的矮森人們此刻都跳了起來,他們互相喊叫著,似乎在爭吵。場面亂哄哄的,失去了控制。
金色薩滿細聲細氣地叫喚了一下,三個矮森人緩緩地退離裂縫邊緣。誰知這時有條細長的鞭狀物,從裂縫中飛快地探出來。它朝三個矮森人卷來,瞬間便裹挾住那個金色薩滿縮回了裂縫里。
三個矮森人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們「啊啊」地狂叫一氣,然後奮不顧身地朝巨大的裂縫中跳了下去。
這個行為如同瘟疫般,立刻傳染給了祭壇下的矮森人。他們停止爭吵,爭先恐後地跳上祭壇,一個接一個地往裂縫中跳去。
僅僅兩、三分鐘,蜂擁而至的矮森人像潮水一樣傾瀉進那個巨大的裂縫。但是黑沉沉的裂縫就是一個無底洞,無論多少矮森人跳進去,都沒有絲毫填滿的跡象。
半小時後,當最後一個矮森人跳進這條裂縫時,整個世界突然平靜了下來。之前還喧囂吵鬧的獻祭場所,如今變得死寂無聲。一個數萬人的矮森人部落,就這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