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村部大院里幾乎所有人都舉起了手。這些純樸的莊稼人看到自己半年的辛苦成果就要付諸東流,早就急紅眼了。此時別說讓他們去掘開一個在河里臨時攔起的沙堰,就是讓他門去把太平洋掘個口子,他們也毫不猶豫。
「好,全票通過!下面我們來安排一下分工。」尹大發看到自己的主意得到了所有人的擁護,心中漾起了一股自豪感。心想︰「絕大多數趙莊人民還是擁護我的,無論什麼時候,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都是老子說了算。趙天雄?趙長槍?見鬼去吧!你們不來正好,省得礙手礙腳。」
這時,一旁的顧曉梅忽然小聲對他說道︰「主任,你看是不是把喇叭關了。要是讓附近的村子听見了,去將軍堂告了密,事情就麻煩了。」
正在得意洋洋的尹大發猛然一驚,可不是乍得?操,怎麼把這個茬忘了!
「你怎麼不早說?剛才就不應該開喇叭。不知現在被鄰村的人听到了沒有。」尹大發隨手按下了功放機上的開關,高音喇叭里的沙沙聲消失了。
「我也是剛想起來。附近村子離我們村都遠,應該不會有問題吧?」顧曉梅不確定的說道。
就坐在台下的田大海听見了兩人的話,脖子一擰滿不在乎的說道︰「听見也不怕,將軍堂那幫王八羔子要是敢不讓放水,老子一鐵杴拍死他。」
「拍死他!拍死他!」田大海身邊的幾個二桿子年輕人也連聲附和,唯恐不天下大亂。
尹大發心里小小的擔心消失了,但最終還是沒有再打開功放,只是吼著嗓子開始安排人手。好像一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謀士一樣。他甚至想當年的諸葛亮草船借箭就是他這樣子的吧?
任務很快安排完。由于去將軍堂放水有一定的危險性,又不能暴露行蹤,所以去將軍堂的人不在人多,而在精悍。最後,尹大發決定,由田大海,趙炳武帶著四個二桿子年輕人去將軍堂放水。
本來田大海要求只要五個人去,就那條臨時的攔水壩,兩個人半袋煙的功夫就掘開了。但是尹大發說要圖個吉利,六六大順,所以就派了六個人。
趙炳武雖然很不受尹大發待見,但是尹大發不得不承認趙炳武是個人物,彪悍,有血性,行事還比較穩重,再說去放水也不是什麼好差使,就點了他的將。
這六個人上半夜沒事,下半夜一點準時出發,要騎電動車去,摩托車聲音太大,容易打草驚蛇,這樣到達將軍堂後正好是夜里兩點左右,正是夏夜人們睡的最香的時候,說不定看抽水機的人都睡著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活干完,立馬回撤,六個人就算大功一件,等水放下來,開動抽水機,先澆他們家的玉米。
其余人散會後就去趙莊東邊的小清河,要趕在水來之前,在小清河里修起一條沙堰,誰家出的人多,出的力大,誰家先澆地。
尹大發多年的主任不是白干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絲毫不亂。散會後,人們迅速回家抄家伙了去小清河修攔水壩了。
趙炳武,田大海等六人回家將電動車騎到了村部大院,然後在村部辦公室里抽煙,喝茶,打牌,商量行動細節。
尹大發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了整條的紅塔山,敞開了供應,讓大家隨便抽。尹大發算盤打的賊精,半年之後就是換屆選舉,借此機會先和大家聯絡聯絡感情,到時候也能多收兩票。
夜里十二點五十,六個人掐滅嘴里的紅塔山,來到院里,抬腿騎上電動車,擰開鑰匙,好像整裝待發的古代騎士一樣。
尹大發拿出自己的手機交給田大海,然後大手一揮,說道︰「祝大家馬到成功,出發!」
六輛電動車喇叭齊鳴,依次沖出了村部大院,田大海還不忘回頭對尹大發說︰「是車到成功。」
沿著小清河左側的土堰就是趙莊通往上游將軍堂的路,路不好走,被從小清河拉沙的自卸王砸的坑坑窪窪,顛的電動車卡拉卡拉響,前大燈照在路上的亮光一晃一晃的。
騎了五十多分鐘後,遇見一個三叉路口,往右拐就是通往芙蓉鎮的大路,直接往前走不到十分鐘就是將軍堂了。
「把燈都關了,夜里太打眼。被將軍堂的人看見就不好了。」趙炳武說道,一把按滅了前大燈。
其余人也都關了燈,模黑向將軍堂騎去。此時已經隱約看到,遠處小清河的兩岸各有兩團亮光,空氣中傳來不清晰的抽水機轟鳴聲。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一切都清晰起來。只見在小清河的兩岸,各有一展碘鎢燈,將小清河兩岸照耀的通亮,燈光下卻沒有人影。抽水機的馬達聲,震動的地面都隱隱發顫。
六個人在燈影的黑暗處停下車子。然後蹲子,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沒看到人,我們動手吧。」田大海早將鐵杴攥在手中。
「肯定有人看著發電機,可能在燈影里睡著了。我們兵分兩路,大海你帶兩個人去左岸,我帶兩個人在右岸,先過去看看有沒有人。有人就直用衣服蒙了頭,塞住嘴,讓他們噤聲!如果讓他們走漏了風聲,引起械斗,我們就倒霉了。」
趙炳武看著前面的兩團光亮沉著的說道。
田大海點點頭,帶著兩個人下了小清河,借著臨時堤壩的黑影,向對岸模了過去。趙炳武三人則借著玉米桿子的陰影朝前跑去。
趙炳武來到燈光下一看,在抽水機的一側,用帆布搭了個帳篷,里面有個人正在呼呼大睡,震耳欲聾的抽水機馬達聲,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香夢,看來是真困了。
「猛子,你在這看著他,不醒來最好,若是忽然醒了,就把帆布棚子拆了,將他蓋在里面,別讓他跑回去送信。」趙炳武趴在身邊一個人的耳朵上說道。
「放心吧,炳武哥,這小子若是醒了,我一鐵杴下去,讓他接著睡。」猛子揚揚手中的鐵杴,滿不在乎的說道。
「別莽撞,弄出人命,吃不了得兜著走。」趙炳武叮囑道。他毫不懷疑二桿子趙慶猛說得出,做得到。
趙慶猛躲在小帳篷外面的黑暗處,探頭看著帳篷里正睡覺的家伙,趙炳武和另一個家伙則悄悄的到了沙壩上,揚起手中的鐵杴開始掘堰。
沒過幾分鐘,田大海三人也一起下來了,揚起鐵杴就干。
「有人嗎?」趙炳武一邊揮動鐵杴一邊問道。
「有人,正睡覺,但沒睡死,看到我們了,被我一鐵杴又拍睡著了。」田大海滿不在乎的說。
「不會出人命吧?」趙炳武有些擔心的問。
「出個屁的人命,拍的後腦勺,我有分寸。快干活。」田大海一鐵杴鏟下去,整個鐵杴都鏟進沙堰中。
田大海不知道,他們三人剛從岸上下來,被他拍暈的那家伙就沒命的往將軍堂跑去,這家伙剛才是裝暈,田大海莽莽撞撞的也沒好好看看。
五個人的動作很快,沒用十分鐘就把沙壩掘開一個大口子,泛著橘黃色燈光的河水好像月兌韁的野馬一樣向下游流去,嘩嘩的流水聲卻被嘶吼的抽水機馬達聲掩蓋了。
「行了,快走。口子會越沖越大。再耽擱下去被人堵在這里就麻煩了。」趙炳武扛起鐵杴招呼大家快走。
「不行,水流的太慢,我們再掘開幾個口子。這樣用不了十幾分鐘,水就到趙莊了。」田大海說著,揚起鐵杴又在另一個地方掘起來,其余三人也趕緊過去幫忙。
趙炳武沒辦法,也趕緊過去幫忙。
就在此時,小清河兩岸忽然響起摩托車的轟鳴聲,不是一輛,而是听不清有多少輛,將抽水機的馬達聲都壓蓋了下去。
「抓小偷!抓住偷水的賊!」
「弄死他,三更半夜跑到將軍堂絕不只是為了偷水,指不定按了什麼壞心!」
摩托車的轟鳴聲里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怒罵聲,還有鐵器撞擊的叮當聲。
「不好!被發現了,快跑!」趙炳武扛起鐵杴就朝岸上跑,電動車還在那里放著呢!一邊跑還一邊招呼岸上的趙慶猛。
然而一切都晚了!還沒等他們沖上岸去,二十幾輛摩托車就在岸上戛然而止,每輛摩托車上至少坐了三人!
六十多個人就像小清河里奔騰河水一樣就朝他們撲了過來!燈光之下,一個個面目猙獰,手里都拿著家伙,?頭,鐵杴,燒火棍。
趙炳武眼睜睜的看到留在岸上的趙慶猛剛揚起鐵杴拍倒一個人,就被人用?頭從後面砸在脊梁骨上,馬上撲在地上不動彈了。
「大海,打電話喊人!」趙炳武將鐵杴舞動起來,也不對著某一個人,就圍在腰上繞圈圈,虎虎生風,幽光暗閃,倒也讓將軍堂的人暫時不敢近身。
田大海在另外兩個二桿子的保護下,模出電話,開始撥打趙莊村部的電話,尹大發正坐鎮在村部指揮。
他剛把電話接通,就看到趙炳武被仍一塊過來的一塊石頭砸在腦門上,頓時鮮血直流,趙炳武腦袋吃疼,手下一慢,被人一?頭砸在前胸上,嘴里飆出一股血箭,倒在地上不動彈了。
「主任!我們被包圍了!快來救我們!趙炳武被人砸死了?????」田大海沖著手機狂吼著。
還沒等他吼完,手腕上就挨了一鐵杴,皮肉翻開,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在碘鎢燈照耀下,觸目驚心。
「我操你姥姥!」田大海發狂了,一把將手機砸在一個人臉上,顧不得手腕上鮮血淋灕,揚起鐵杴就沖了上去!
此時,將軍堂的人還在源源不斷的趕過來,一時間,流水聲,抽水機馬達聲,摩托車轟鳴聲,人們的怒罵聲,混雜在一起,似乎將小清河上面的天空都要頂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