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定從睡覺之前到醒來之後,都沒給自己開天眼,肉眼是看不見鬼魂的,也就是說,窗外那沒有臉的女人,肯定不是鬼。看她走路的姿勢極有靈性,不是那種僵硬的尸體,這麼說,黑衣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人。可問題就在于,一個正常人臉都沒了,還能活下去麼?
我在窗前發了很久的呆,才又重新躺回床上去。我反復回想著李半仙兒對我說過的話,覺得許多線索都堆積在了一起,我心亂如麻,怎麼想都難有頭緒。
就在這時,我听到門外客廳里傳來有人走路的聲音,我模出手機一看,已經是午夜三點半了,我猜是老曾和老胡起夜,也就沒放心上,繼續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我越睡不著就越敏感,客廳里的動靜雖小,我卻一一听在耳朵里。漸漸的,我就覺得不是有人起夜這麼簡單,因為客廳里走路的聲音非常頻繁,像在做什麼事情。
我心想這可怪了,老曾昨晚睡覺挺沉的呀,沒半夜睡不著在客廳折騰過呀,難道是老胡睡的客廳?
我忍不住好奇,把房門拉開一點小縫隙,貼著門縫看過去,就看到客廳里有一寸亮光。這亮光不是電燈光,而是很明顯的蠟燭光,燭光從沙發後面散發出來,非常微弱,襯托的客廳其它地方非常黑暗,整個客廳的氣氛都變得陰森起來。
老曾家是兩居室,我睡一間房間,老曾和老胡必定有個要睡沙發上,而現在沙發上居然是空的,這讓我覺得非常奇怪。
我房間里空調還在運轉,證明家里並沒有停電,客廳里不開電燈卻來點蠟燭是怎麼回事,這于情于理說不過去。我敏銳的察覺到客廳里有問題,自從學習了風水術後,我身上發生了許多怪事,這些經歷讓我神經敏銳,對許多事情持有懷疑精神。
我偷偷溜出房間,躡手躡腳的溜到沙發後面,從側面繞到沙發背面,探頭一看,就看到老胡正蹲在圍成圈兒的蠟燭中間燒紙錢。蠟燭中間擺了個火盆,火盆里正煙火繚繞,一陣青煙從老胡頭頂上緩緩升起,老胡背對著蹲著,頗有一股即將成仙的感覺。
我心中暗想老胡這是搞什麼鬼,自己借住在朋友家,大半夜的在朋友家客廳亂燒紙錢,這是非常忌諱的,也是非常不道德的,這廝到底想做什麼?
我狐疑不定,不知道老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見沙發斜對角還有個老式櫃子可供藏身,隱蔽視角也比較好,我就又偷偷溜到對角位置,稍一轉頭就能看到老胡的正面。
這一看之下,嚇的我魂都要掉了。我還以為老胡是在給自己祈禱拜神呢,沒想到蠟燭圈兒中間站著一只用雙腳站立的黃仙兒(黃鼠狼),這黃仙兒獐眉鼠目的正微閉著眼楮,一臉享受的吸食著老胡燒的黃紙錢。只見縷縷青煙飄進黃仙兒的鼻子里,黃仙兒惦著一雙腳,另一雙腳伸在半空,活像個正在吸食鴉片的癮君子。
我沒想到老胡還會這種養仙兒的邪術,老胡邊燒紙邊不停的給黃仙兒磕頭,看他這頻率,真要磕一晚上非把自己磕死不可。
我見不到黃仙兒一副趾高氣揚享受人類頂禮膜拜的場面,一見黃仙兒這種賤賤的表情我就來氣,想揍它一頓,把它打的四處找牙。在畜生中,總有一些喜歡偷偷修煉的主兒,一旦稍有道行,就不可一世,以奴役人為樂,我猜這只黃仙兒就屬于這種畜生。
我猜老胡是病急亂投醫,以為拜了這黃仙兒,就能扭轉他尸化的定局,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黃仙兒只是區區一介畜生,還能讓死人復活,尸體重生不成,這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胡給黃仙兒燒了不少黃紙,那黃仙兒大概是享受夠了,突然跳出蠟燭圈兒,一眨眼功夫就跑到大門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老曾家堅固的防盜門自己就開了,外面卷進來一陣大風,頓時把客廳里的蠟燭都吹滅了,黃表紙的灰燼吹的滿房間都是,我頭上也落了不少。
老胡見黃仙兒要跑,也跳起來追了出去,根本不管不顧老曾家客廳留下的殘局,我心里一動,雖然不知道黃仙兒和老胡要做什麼,卻總隱隱覺得不對,也一路跟了出去。
黃仙兒跑的非常快,老胡這種人平常養尊處優的,除了在學生身上發泄過剩的體力,一般都不做體育鍛煉,所以跑起來非常吃力,黃仙兒把他拉下很大一段距離。只見它灰黃色的身影在路燈下蹦蹦跳跳,一路跑的飛快,老胡跟它後面氣喘如牛,我偷偷的跟著老胡,跟他拉開一段距離。
我心里隱隱覺得奇怪,黃仙兒享受了老胡的香火,就應該替他辦事兒才對,怎麼享受完了一溜煙就跑了,這也太不厚道了吧,欺負我們胡老師虎落平陽了麼?
我又想,老胡要供奉黃仙兒,求黃仙兒為他排憂解難,應該找一個極為安靜的去處,而不是來老曾家里,半夜搞這種事。一來不禮貌,容易惹人反感;二來,也是怕黃仙兒享受供奉或作法的時候,受到驚擾,也就不靈驗了。
老胡帶黃仙兒來朋友家避難,的確讓我想不明白。以老胡的古怪心思,腦子轉的比飛盤還快,不至于連這點東西都不懂吧?
我們一起穿大街走小巷,跑了一個多小時,別說老胡這種人,就連我都累的氣喘如牛,一身的臭汗,雙腿就跟灌了鉛似的,恨不能就地躺下休息。
等我緩過勁兒來的實惠,赫然發現我們怎麼一陣亂跑跑我們學校附近了,我可真給整糊涂了。老胡也真是,黃仙兒既然拿了你的香火想跑,明擺著就是幫不了你,拿了好處要開溜,你還死攆著不放做什麼,把我給累了個半死。
我們一直跑到學校門口,路燈光下,我見黃仙兒眨眼功夫就進了老弄堂,老胡在弄堂口子前愣了片刻,也一溜煙跑了進去。
我已經很久不來這地方了,對老弄堂有一種陌生感,也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一接近這里,我就想起趙家曾經在這兒做過的殘忍惡事,內心深處有一種排斥。
但現在黃仙兒和老胡都進去了,無奈之下,我也跟了進去。等我進去的時候,老胡和黃仙兒早沒了影子,我加快速度跑到路燈拐角處,就看到一個微胖的人影消失在街道深處,我認出那是老胡,就一路跟了過去。
我們在弄堂老街上轉了又轉,老胡終于挺在前方街道中間位置,我追到街角拐角處就明白了,此地正是趙家老宅。
我疑心頓起,暗想老胡還來趙家宅做什麼?又想到老胡是追黃仙兒過來的,也就是說是黃仙兒帶我們來的趙家老宅,趙家老宅在我心里留下一層陰霾,一靠近它我就渾身不舒服,老胡養的黃仙兒來趙家老宅,又有何目的?
我見老胡闖了進去,也就跟了進去,宅子里荒草如故,庭院中央那尊龐大的石頭猶自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在黑暗中剪出一道狹長陰影。
我跟著老胡穿過前廳,來到趙家後院,藏身于一片茫茫荒草之中。此時月光如水,夜風很大,吹的荒草亂舞,陣陣風吹過來,吹的荒草如潮,潮聲如濤,更襯的這宅子無比荒涼寂寞。
我一下子就想起老宅里朱老太太的鬼魂,不知道這麼久過去了,她是否還能想起我。想起朱老太太,我又想起朱家老屋牆上掛的老太太照片,想必慘死的朱娜娜就是朱老太太的曾孫女兒了。
想起來朱家人也真夠可憐的,從太女乃女乃都曾孫女兒,都慘死在趙家人手里,這趙家人也真能作孽。
銀色的月光把趙家宅後院照的明晃晃的,我躲在草叢中看著老胡痴呆一樣立在荒草中央,望向後院一座屋子。我懷古四周,沒見到黃仙兒的影子,卻看到月光下這座後庭的擺設,看著看著,我突然心里一驚,頓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明白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這次回來,我早已非之前的吳下阿蒙了,我已經精通不少玄學術數,更重要的是,我已經在明妃古墓中學會了奇門遁甲之術。我看了趙家宅後院的布局,赫然發現這座宅子里,隱隱有奇門遁甲陣的痕跡,這宅子雖然荒廢了,可奇門遁陣的布局還在,我掃了一眼就發現里面另有乾坤,跟我見過的鼠圖的某種變化驚人的相像。
這一發現頓時把我嚇懵了,奇門遁甲乃玄學奇術,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布局的。趙司令為了破明妃古墓,花了幾十年年時間都沒成功,為何他家老宅會有這種奇特布局?
我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