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楚老板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生怕他發現自己對紫雲姑娘的意思。許大帥倒像是沒注意有什麼特別的,只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紫雲,又看向楚老板,「日前,本帥約你吃飯,你推月兌說有事;後來,本帥幫你解了圍,你也說過要請本帥吃飯。這樣前後加起來一共兩頓,本帥沒算錯吧,楚老板?」
「沒有」楚老板的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別處,反正他是大帥,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快些洗個臉,換個衣服,本帥就在這里等你。」許大帥抱著兩臂,靠在牆上看著楚老板。
現在是被逼到死角了。
楚老板不由得望了望旁邊的紫雲姑娘,紫雲倒顯得大方,走過來對楚老板道︰「你先忙,我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說完就走了。
房間里只剩下許大帥與楚老板兩個人。楚老板先卸了臉上的妝容,又背過身去換衣服——不知為何,在這化妝間里被另一個男人盯著的感覺很別扭。
一個戲裝卸了足足半個小時,楚老板隨許大帥走出戲院已是將近晚上十一點。蔡副官早已等在車前,見許大帥出來,拉開了車的後門。
許大帥抬腳上車,又拍拍身邊的座位,對車外那個拘謹的男人道︰「坐過來。」
蔡副官扶著車門,也對楚老板說︰「請吧,楚老板。」
「哦,好」楚老板彎腰坐進車里,車門隨即關上。緊接著,蔡副官也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福特車發動起來,徑直向前開去。第一次坐汽車,楚老板不是很習慣,再加上坐在了許大帥的身邊,就顯得更加緊張。
「放松些。」旁邊的許大帥突然開口。
楚老板問道︰「大帥,咱們這是去哪兒?」
「自然是去吃飯的地方,」許大帥眯著眼楮回答。這回答和沒回答也沒啥區別。楚老板只得微微後倚,將背靠在車座的椅背上,試著放松自己。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福特車停在了一家西餐廳的門前。蔡副官先從車上下來,拉開了車後門,楚老板與許大帥相繼出來。出來的時候,楚老板還不忘對蔡副官說一聲「謝謝」。
「楚老板客氣。」蔡副官對他微微一笑,又轉頭對許大帥道︰「一個小時之後,我過來接您。」
許大帥對蔡副官滿意地點點頭,便帶著楚老板走進去。
這是家格調優雅的西洋餐廳,小小的四方餐桌上鋪著粉白相間的格子桌布,桌子上還擺著一只精致的花瓶。
楚老板來西洋餐館也是頭一次,但許大帥卻似乎是這里的常客。
一個打著領結的侍者走過來,對許大帥深鞠一躬,「大帥,歡迎光臨。這邊請。」
侍者將他們帶到一個靠窗的座位,許大帥一手搭在楚老板的肩上,輕聲說道︰「不必拘謹,坐吧。」
「謝大帥。」楚老板小聲地說了一句,坐在了桌邊;許大帥笑笑,就坐在了他的對面。
桌上已擺好了紅酒和開胃小菜,許大帥端起手邊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問道︰「喝一杯?」
楚老板聞言,忙道︰「大帥,小人不能喝酒」
許大帥抬眼看著對面的楚老板,「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楚老板臉一紅,「因為喝酒會傷嗓子,所以對不起」
「又沒怪你,道什麼歉」許大帥繼續端著杯子,又道︰「可以少喝一些,這是西洋的葡萄酒,不礙事的。」
楚老板遂點點頭,也端起手邊的高腳杯,與許大帥的杯子踫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還喝的習慣麼?」許大帥放下酒杯,笑著問道。
楚老板微微頷首,淺笑道︰「這酒甜甜的,很好喝。」
許大帥也隨他笑笑,道︰「所以,你不必有什麼拘束。本帥不喜歡講究什麼繁文縟節,這頓飯只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楚老板抬頭望了一眼許大帥,這個看似盛氣凌人的男人竟出人意料的親和,不自覺地心里又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說起來,本帥還不知道楚老板的名字。」許大帥偏頭看著楚老板。
楚老板似乎想起什麼來,連忙答道︰「小人失禮,我叫楚雲舒。」
「雲舒?」許大帥微微笑道︰「這名字好听。‘閑看花開花落,坐看雲卷雲舒’。倒有幾分恬淡之意」
听完他這一番品評,楚老板又不禁浮出淺笑,「不想大帥還善研詩詞。」
「難道在雲舒的心中,本帥就是個粗人?」
「不」楚老板剛想解釋自己並無此意,又突然意識到大帥已對自己改了稱呼,還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雲舒」
「既然你我已經是朋友,便要相互稱呼名字。」許大帥道︰「我叫許牧寒,字昌之,你稱呼我昌之便好。」
「昌、昌之?」楚雲舒小聲念了一遍,沒想到對面的許大帥竟答應道︰「正是在下。」
楚雲舒又立馬解釋道︰「不不,大帥,小人一介戲子,這樣稱呼您只怕」
許大帥一皺眉,「怕什麼,讓你怎麼叫,你就怎麼叫,再矯情的話本帥就真的發火了。」
听他這樣說,楚雲舒便只得又叫了他一遍,「昌之」
許大帥這才恢復了滿意的笑容。
正說話間,主菜也上來了,是兩份牛排。
因為從沒吃過西洋餐,楚雲舒望著面前的牛排和手邊的刀叉無所適從;許大帥則坐在對面,玩味地看著這個戲子尷尬的模樣。
「第一次吃西餐?」終于,面前這男人開口問道。
楚雲舒尷尬地點點頭。
許大帥輕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左手叉子右手刀,像我這樣切。」然後細心地切下自己盤中一塊牛排。
楚雲舒正要學著他的樣子切,一塊肉已經送到嘴邊。
「吃吧。」許大帥舉著叉子對他笑道。
「大帥,這樣不合適」楚雲舒覺得自己的臉特別紅。
許大帥一臉的理所當然,「有什麼不合適的。」說著就將肉送進了楚雲舒的嘴里。
「多謝,大帥。」楚雲舒邊吃邊道。
許大帥佯作不快,「不是讓你別叫‘大帥’了麼?」
「啊,對不起」
「不用總是道歉。」
「是」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十二點多,蔡副官和福特車已在餐廳的門口等候多時。
「雲舒,你家住哪兒,我叫司機送你回去。」許大帥站在車前,對楚雲舒道。
楚雲舒道︰「不勞大帥相送,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許大帥又道︰「你怎麼又叫我大帥」接著不由分說,就將他拽上了車。
福特車隨後發動起來,楚雲舒這才道︰「昌之,我家在北城錦鼓街」
「去錦鼓街。」許大帥隨即對司機道。繼而,車子一個轉彎,改道進了錦鼓街。
「錦鼓街離著帥府不遠,」臨下車的時候,許大帥對楚雲舒道︰「以後有事,可直接去帥府找我,只要說是本帥的朋友,警衛自然會放行。」
「知道了。」楚雲舒點點頭,待車停穩,便下了車。
直到看著那個清瘦的身影進了家門,許大帥才又吩咐,「開車吧。」
蔡副官轉過臉來,又是一臉狡猾的笑容,「大帥進展的還算順利吧,‘昌之’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叫的。」
許大帥微眯著眼楮,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蔡副官揚起嘴角,又問︰「大帥還記得之前跟卑職打的賭麼?」
許大帥笑笑,對蔡副官道︰「待本帥得手後,自會給你一把好槍。」
一夜過去。
次日清早,許大帥躺在床上還未睜開眼楮,蔡副官便已經站在他的床前。
「大帥,醒醒。」蔡副官面帶微笑。
剛睜開眼的許大帥並沒有那麼平靜,「你這混小子又有什麼狗屁事兒?!」
蔡副官的笑容不變,「南城商會的會長,曹樂泰來了。」
「讓他滾!」許大帥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月兌口而出,把被子蒙在腦袋上,又重新閉上眼楮。
蔡副官依舊恭敬地站在大帥的床邊,安靜地等著。三分鐘之後,許大帥頂著一蓬亂糟糟的頭發起床。
蔡副官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給您兩分鐘的時間,洗漱、更衣,還有,把頭發好好梳一下。」
許大帥半眯著眼楮,沒搭理他,慢吞吞地走進洗手間。
「大帥,還剩一分半。」蔡副官站在大帥的洗手間外面喊。
「 當」洗手間里隱隱地傳出砸東西的聲音。
兩分鐘之後,收拾齊整的許大帥終于站在蔡副官的眼前。
「那孫子在哪兒?」許大帥低沉著聲音,像是要去教訓誰。
蔡副官恭敬地回答︰「還在客廳里等著。」
許大帥隨即又是一副冷然的表情,對蔡副官道︰「你說的不錯,這條狗只要咬上你,就不會松嘴。」
曹樂泰在帥府的客廳內等了五分鐘,便見到那位墨藍色軍裝的大帥和他身邊的副官。
「曹會長,久等了。」許大帥揚著唇角,一臉禮貌的笑容。
曹樂泰隨即站起身,也笑得十分謙和,「大帥,曹某打擾了。」
許大帥走到客廳的沙發邊,對曹樂泰擺了個手勢,「坐。」
「謝大帥。」曹樂泰略略躬身,坐在了許大帥的旁邊。蔡副官則站在兩人的身後。
「曹會長今日來又是所為何事?」許大帥是個直接的人,開口便直入主題。
曹樂泰也不轉彎,「曹某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還是為了開闢碼頭、拓寬航道的事。」
許大帥頓了頓,道︰「本帥說過,只要曹會長能關閉六成的煙館,我即刻讓人著手準備開碼頭的事。」
曹樂泰為難地搖搖頭,「大帥有所不知,這同陽城內的煙館都被控制在很多財大勢粗的豪商們的手中,若是真叫他們關了,恐怕不是那麼輕易的事情。」
許大帥聞言,不由得輕笑道︰「怎麼,難道你這位曹會長還算不上是同陽城最財大勢粗的豪商麼?」
曹樂泰苦笑了一下,「大帥您是不知我的難處。蒙各位商業同行賞臉,我才被人家叫一聲‘曹會長’,實則就是一個跑腿兒的角色;同陽城的富商員外何其多,有很多甚至在背後有洋人的公司撐腰。曹樂泰就是一個小小的生意人,左右權衡之後還是左右為難,實在是不好做啊。」
听了他的訴苦,許大帥也略作沉吟,接著又問道︰「曹會長名下的煙館有多少家?」
曹樂泰一愣,隨即照實答道︰「掛在我名下的煙館有二十八家。」
許大帥道︰「把它們都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