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板緊抱著那只盒子,輕聲說道︰「張經理,大恩不言謝,這錢我楚雲舒砸鍋賣鐵也會還給你;日後若是有機會,楚雲舒定會報答你!」
張經理拍拍楚雲舒的肩膀,又往隔壁看了看,說道︰「行了,楚老板,趁那婆娘不知道,您還是趕緊走吧,免得她一會兒又鬧起來」
出了張家大門兒,楚雲舒急急忙忙往回趕;而此時在楚家,一幫不速之客已經找上門來。
楚雲正在家里等著自己的兄弟回來,他在堂屋里走來走去,一面擔心著兄弟,一面又惦記著錢的事,心中像長了雜草一般,不得安生。正在忐忑不安時,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入耳畔,楚雲只想著是兄弟回來了,幾乎是沖向大門處,拉開門閂。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眉眼俊朗的面孔。
「楚家大公子,別來無恙。」曹樂泰面帶微笑,身後跟著六七個打手模樣的隨從。
楚雲心中頓時一沉,可也沒什麼懼意,只身擋在門口,道︰「怎麼,如你曹樂泰這般人物還用得著親自上門要債?」
曹樂泰也不急著進門,也不惱,「順便,我也來看看楚大公子上次的傷勢如何?」
楚雲冷聲道︰,「放心吧,我楚雲命硬,你曹樂泰還沒死,我怎能死在你的前面?」
曹樂泰聞言,不怒反笑,「哈哈哈,楚大公子說的是,我倒寧願死在你的前面,讓你陪我一輩子」
話剛說完,楚雲緊握著拳頭朝曹樂泰揮來;曹樂泰一揚手,抓住那只略顯縴細的手腕,輕輕一推,楚雲便向後跌了個趔趄。曹樂泰順勢邁步進門,身後的六七個打手也隨他闖進來。
楚雲用那條好腿強支撐自己沒有摔倒,回頭卻見曹樂泰已帶人闖進屋里。
「曹樂泰,你站住!你這是私入民宅!」楚雲在後面一跛一跛地追著前面那個穿著綢緞棉袍的男人。
曹樂泰很配合地站住了腳步,習慣性地點燃了一支雪茄,微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不是私入民宅,我這是替天行道。」說完繼續向里走去,很快,就走到楚老賴呆著的那間臥室門前。
楚雲攔住曹樂泰,「等等,你要催債也得等到天亮,老頭子和你約定的還債期限是第二天吧」
曹樂泰笑了笑,從衣襟中拿出自己的懷表,擺在楚雲眼前,「這表上已過了十二點,也就是說,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
楚雲站在門前,張開兩臂阻攔道︰「你這是強詞奪理。不管怎樣,天還沒亮就不算上是第二天。」
曹樂泰盯了楚雲一陣,問道︰「楚家大公子,你這麼緊張我進這房間,莫非里面還藏了什麼秘密不成?」
楚雲道︰「我楚雲光明磊落,能有什麼秘密?只是老頭子在里面睡覺,我不想你們打擾他而已。」
曹樂泰道︰「我還以為,你是怕我逼著楚老賴還債,讓他走投無路,只能將你送給我當男寵來抵債。」
「曹樂泰!你簡直是討打!」楚雲說著,又是一拳揮上來。曹樂泰這次卻閃身一避,趁楚雲揮拳上來的空當,繞過他直接走到臥室門前。
抬起腳猛地踹開門,曹樂泰並一幫打手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卻見楚老賴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這老家伙睡得可真踏實——曹樂泰如是想。
楚雲隨即跟著沖進來,見楚老賴還踏踏實實地躺著,心中也一陣來氣,「你自己惹了要債的上門來,就別在這里裝睡。」
楚老賴依舊躺在床上,似是沒有听到一般。
楚雲連喊了幾聲,也不見楚老賴有反應,便伸手去推他,「喂,醒」
話剛出口,楚雲便愣在當場——因為就在他剛剛去伸手推那老頭子的時候,才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冰冷僵硬。
「死、死了?」楚雲德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可手上那個冰冷僵硬的觸感卻又是那麼真實,真實的不容違抗。
曹樂泰皺了皺眉頭,偏頭看了看身邊早已經呆住的那個人,也忍不住伸出兩指,上前探了探楚老賴的鼻息。
「他已經死了。」曹樂泰冷靜地做出結論。緊接著,楚雲猛地撲過來,一把提住他的衣領;打手們見狀就要圍上來,卻被曹樂泰抬手攔住。
「你之前對他做過什麼,他怎麼會死?!」楚雲歇斯底里地吼著。
曹樂泰眉頭微皺,顯然對這樣的處境很不滿——他攥著楚雲的手腕,將他撇至一邊,「你自己死了爹,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楚雲兩眼中燒滿了怒火,「你少在這里裝糊涂!老頭子頭睡覺之前還好好的,這才過了不到兩個時辰,他怎麼會突然死了?回到家之前,他只在你們煙館呆著,你還敢說跟你沒關系?」
曹樂泰迎著楚雲憤恨的眼光,不緊不慢地抽了一口雪茄,又悠閑地吐了個煙圈,這才道︰「我自然是不可能加害楚老賴。他還欠著我的錢,他死了,我這筆賬豈不是會成為死賬?」
一席話,這男人倒將自己撇了個干淨。
楚雲聞言,又要發火,卻听曹樂泰接著說道︰「若是真有人害他的話,那麼楚老賴死了對誰最有利呢?似乎他身上有一張某人的賣身契吧莫不是怕被自己的親爹給賣了,所以就將他害死?難怪楚大公子剛剛百般阻撓不讓我進屋,原來是因為這樣。」
他不但將自己撇開事外,更顛倒是非黑白,將這官司攤到了楚老賴的親兒子、楚雲的身上。
「你、血口噴人!」楚雲又沖過來扯住這男人的衣領,一拳重重地揮在他的臉上。
「呸。」曹樂泰撇頭吐出一口血。
打手們已將楚雲重重圍住,像是準備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曹樂泰抬手擦去殘留在嘴角的那抹艷紅,又是朗然一笑,「楚家大公子何必動怒呢,剛剛也只不過是曹某的猜測而已;除非你惱羞成怒。」
「我沒有!」楚雲大聲吼著又要沖上來,卻被圍住他的打手牢牢地固定住。
曹樂泰夾著雪茄煙,從容地站在雙眼通紅、還死死咬住牙關的楚雲面前;他用兩指輕輕托住那人的下巴。
楚雲幾次想要掙扎,只是被四五個打手死死按住,一點兒動彈不得。
曹樂泰就這樣端著楚雲的下巴,歪著腦袋仔細地欣賞眼前人的容貌。若說楚雲舒生的清秀柔美;那麼作為他的大哥,楚雲的眉眼之間倒比他兄弟多了幾分硬氣,也因而更顯得冷艷俊秀。尤其是他現在正被自己的手下捉住,那雙黑眸中投出來的憤恨目光非但沒讓曹樂泰感到絲毫不悅,反而更讓自己為他神魂顛倒。
「听著,你現在是謀殺你爹的嫌疑犯,」曹樂泰一臉認真地說︰「如果跟了我,我保你無事;否則,你會惹上大官司!」
楚雲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掀起嘲弄的嘴角,「你曹大東家想冤枉一個人還不跟上趟茅房一樣簡單?大不了你弄死我,指望著我跟你,做夢!」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聲怒喝︰「放開他!」
曹樂泰轉頭望去,楚雲舒抱著從張經理家借來的錢正巧趕回來。
「楚老板也回來了,咱們正好把話一次說開。」
楚雲舒大步走到曹樂泰跟前,將懷中的木盒摔到曹樂泰面前,「這是我爹欠你的五百大洋,你只管拿上,從我家滾出去!」
曹樂泰打開木盒看了看,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五百塊銀元,遂點點頭,對楚雲舒道︰「咱們的債是兩清了,但是我要把你大哥帶走。」
「你、憑、什、麼?」楚雲舒直直地站在曹樂泰的面前,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一雙眼楮炯炯有神,將自己的憤恨表現得淋灕盡致;這目光,便是如曹樂泰這種見過不少場面的人迎上來也有些發 。
「他很可能是殺你爹的凶犯。」曹樂泰掐滅了雪茄煙,背過手去。
「什麼?」楚雲舒不知該懷疑這個男人,還是該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雲在後面叫道︰「兄弟,別信他!這笑面虎狼子野心,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將老頭子害死,又反咬一口,誣賴我殺害自己的親爹!」
「是你害死我爹!?」對于大哥的話,楚雲舒從來深信不疑。
曹樂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可沒害他,我進屋的時候,楚老賴已經死了。」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楚雲舒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他緊緊地握著兩只拳頭,指甲都嵌到了手心的肉里,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
「曹樂泰,我要你償命!」楚雲舒說著撲上來,兩只還帶著鮮血的手就要掐上曹樂泰的脖子。
曹樂泰看都不看,抬起一腳將楚雲舒踹到一邊,跟著招呼手下的打手,「把這跛子帶回府,等天亮之後交給警察署。」
楚雲舒蜷著身體趴跪在地上,曹樂泰給他的這一腳真可謂是不留余力。
「楚老板,你最好能找到說服警察署署長你大哥無罪的理由;要不就勸勸他從了我。如果這兩者你都做不到的話,」曹樂泰說著,又望了望還在床上的楚老賴冰冷的尸體,「在給你爹打棺材的時候,別忘了再多給你大哥打一副哈哈哈哈」
「曹樂泰!你不是人!」楚雲在被打手們牢牢架住的情況下仍聲嘶力竭地喊著。
望著被帶走的大哥,和曹樂泰揚長而去的背影,楚雲舒一拳猛捶在地上,恨恨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