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帥瞥了曹樂泰一眼,嘲弄地勾勾唇角,「原來曹會長竟會對本帥說實話。」
曹樂泰不理那男人的嘲諷,仍舊恭謹地回道︰「大帥英明,曹某又豈敢有欺瞞之心?」
「不敢欺瞞?」許大帥冷笑了一下,「那你就實話告訴本帥,你陷害楚家兄弟有何目的?」
曹樂泰停頓了幾秒,繼而笑道︰「為了助大帥一臂之力。」
許大帥皺緊眉頭,「曹會長此話從何說起?」
曹樂泰微微一笑,「大帥應是看上那個戲子了吧?」
「放肆!這是你該打听的事兒嗎?」許大帥臉上突然顯現出慍怒的神色。
曹樂泰心下更加了然,「大帥真是個好懂的人,曹某也只是想為您分憂而已。」
許大帥道︰「本帥可沒叫你去冤枉那戲子的大哥。」
曹樂泰又是一笑,「這不過是曹某的一個手段,那戲子家中遭逢變故、走投無路,自會來投奔大帥,屆時,您若想得到他,還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許大帥順著曹樂泰的話想了想,事情果真能如他所說的這樣發展下去,得到楚老板似乎的確會容易很多;然而,副官又曾提醒過自己,如曹樂泰這般陰險狡詐之人卻不得不防。
「曹會長如此好心,定有所求吧?」許大帥從來都不喜歡繞彎子,說話也很直接。
曹樂泰朗然一笑,「我只是,想與大帥做筆交易。」
許大帥不動聲色,「說說看。」
曹樂泰道︰「那戲子的未婚妻紫雲,是我夜總會的人。即便他們兩個之間有婚約,只要那戲子能來投奔您,我定有辦法讓那女人離開楚老板。」
許大帥眯著眼楮,「條件。」
曹樂泰兩手叉指放在膝前,「開建新碼頭的承建權,還望大帥準許這項工程由我曹氏集團全權負責。」
許大帥眉頭一挑,「為了一個戲子,用一座碼頭跟你交換,曹樂泰,你是把本帥當傻子嗎?」
曹樂泰笑著搖搖頭,「這只是一樁買賣而已,做不做,全憑大帥的意願。不過,這第一步,我已經幫大帥做到了,楚雲舒除了來求您幫他大哥月兌罪以外,他求不到別人。大帥如果能眼睜睜地看著送到嘴邊的肥鴨子飛走,那曹某就只好成全紫雲姑娘了。」
「你這是在威脅本帥!」許大帥怒然起身道。
曹樂泰跟著起身,仰起臉,一臉挑釁的表情,「對,我就是在威脅您,大帥。您也可以選擇放棄那個戲子」
許大帥恨恨地盯著面前這個綢緞長袍的男人,盡管他一副俊朗的容貌,可現今看來卻如此面目可憎!
「曹樂泰,如果本帥現在一槍崩了你呢?」許大帥模上腰間的柯爾特。
曹樂泰輕輕揚了揚嘴角,「那樣同陽城就全亂了」
不得已,許大帥只能答應曹樂泰的條件;為了楚老板,他給出了一個碼頭,越想越來氣,直到晚上也沒胃口吃飯。
蔡副官將一碗熱乎的冰糖燕窩遞到許大帥手中,「大帥,听話,任何事情都可以解決,只是不能耽誤吃飯。」
許大帥依舊陰沉著臉,從蔡副官手中接過那只白瓷碗,一邊堵氣地吃著炖燕窩,一邊想著心事——自從遇上楚老板之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情都不可思議。譬如說,會在意任何一件和那人有關的事情,會像個小女人一樣想著那人想一整天,會因為他對自己說愛上了別人而萬分失落,還會頭腦發熱,不惜一切代價地將那個人換到手。
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個戲子,真的比什麼都重要麼?
「大帥放心,即便曹樂泰拿到了新碼頭的承建權,我們依然有辦法制住他。」蔡副官的話將許大帥拉回了現實。
「你說什麼?」許大帥捧著燕窩,顯然沒注意听蔡副官說話。
蔡副官輕嘆口氣,「所以說,您最近老是心不在焉,也難怪會讓那姓曹的狐狸鑽空子。」
被人擺了一道,還遭到屬下的挖苦,許大帥十分不悅。他將碗重重地放在手邊的茶幾上,喝道︰「放肆!」
蔡副官道︰「您也別惱,我早提醒過您,要對曹樂泰提防再提防,可您總也不往心里去。那麼高調地去追一個戲子,姓曹的自然會拿這個當把柄來做文章。」
這一席話又令許大帥的心中無限懊悔,他煩亂地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埋怨我有啥用,還不趕緊想辦法補救?」
蔡副官胸有成竹地笑笑,「辦法我早已想出。既然曹樂泰與您之間以楚老板作為交換條件,不如就將計就計地答應他,關于碼頭承建權的歸屬結果等曹樂泰履行諾言令您完全得到楚老板之後再正式宣布。」
許大帥皺著眉頭沉思道︰「可我們終歸要將承建權給出去的。不得不承認,若要開建新碼頭,能夠負擔起這項工程的,也只有曹氏集團了」
蔡副官道︰「卑職並不是叫您在得到楚老板之後改變碼頭承建權的歸屬結果,而是在公示的承建權歸屬條約中多擬一條︰碼頭在承建中要接受許系軍閥的全程監督驗收,一旦發現有違同陽城法令之處,即按承建集團違約處理,取消其承建資格。」
許大帥想了想,「那曹樂泰又不是傻瓜,這樣的條件他能答應?」
蔡副官十分自信地彎著嘴角,「他若不答應,您只好去成全別的商戶集團了,就像當初他用楚老板的未婚妻作條件威脅您一樣;咱們也給那姓曹的狐狸下個套,這叫以牙還牙。」
許大帥听後不禁拍手稱妙,之前心中的陰郁一掃而光,臉上又重新笑逐顏開,「副官,再吩咐廚房給我炖兩碗鮑魚燕翅羹。」吃晚飯的勁頭也恢復了。
再說楚老板這邊,也是晚上七點左右,他提著兩提剛剛買好的點心朝著大帥府的方向走去。大帥府在同陽城北城偏南的位置,離著楚雲舒的家也不算遠,他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便到了。
遠遠就望見那座氣派的公館府邸,楚雲舒來到大門近前,兩邊的警衛卻將他攔下,「站住,干什麼的?」
楚雲舒站住腳步,看看那幾個警衛,遂躬身行禮道︰「幾位軍爺,煩勞通稟,我想見許大帥」
話音剛落,那幾個警衛便哈哈大笑,「你這區區小民口氣還挺大,許大帥是你說見就見的嗎?」警衛邊說著,邊捻著拇指和食指的指月復。
這個動作被楚雲舒敏銳地捕捉到——來拜見大人物的時候,先要打點好守衛、家丁,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楚雲舒自然是明白的,盡管很不齒這些人的做法,無奈自己也是求人辦事兒的,于是便分別給每個警衛的手中塞了兩塊大洋,「幾位軍爺留著喝酒去吧,還望為小人行個方便。」
警衛們各自掂了掂手中銀元的分量,其中一個才懶洋洋地轉身去通報。
其實,以警衛這種小角色是不會直接見到大帥的,他只是將門外有人求見的消息通報給帥府的管家,再由管家通報給蔡副官。
蔡副官捻著指月復對管家說︰「請他進來吧,我去通稟大帥。」
楚雲舒在外等了好一陣子,那個通報的警衛才回來,「你進去吧。」楚雲舒謝過那警衛,提著點心走進帥府。
蔡副官已等在帥府公館的門前,見楚老板走到近前,便微笑著對他打招呼,「楚老板,久等了,隨我去見大帥吧。」說著轉身,將楚雲舒帶進公館內。
一進門,公館內的雍容氣派便令楚雲舒禁不住在心中暗暗驚嘆——他也曾因為唱堂會去過許多富貴人家,見識過不少富麗堂皇的大宅子,但卻從未見過像帥府公館這般奢華如宮殿的府邸——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將整個公館客廳映得亮如白晝,勾勒著金線的壁紙貼在牆上,華貴而又不失素雅;地板是大理石鋪成的,客廳的中央還擺著一張紅木的雕花茶幾和一套真皮沙發;角落處的樓梯回旋而上,整個公館充滿了濃郁的歐式風格。
楚雲舒簡直看呆了,直到蔡副官叫了他三遍「楚老板」才回過神來。他顯得十分不好意思,便對蔡副官笑了笑。
蔡副官帶著楚雲舒走上那段回旋的復式樓梯,「大帥少年時期留過洋,對歐洲的文化非常熱衷,就連公館的建築和裝潢也要按照歐式的風格來。」
听著蔡副官的講解,楚雲舒跟著他順著那段樓梯走到了二樓,正對著樓梯的是一段回廊,回廊的牆壁上裝飾著許多西洋油彩畫。
蔡副官微笑著解釋道︰「實際上大帥很喜歡畫畫,少時留洋學的專業就是西洋油畫。」
「您是說,這些都是大帥畫的?」楚雲舒驚訝地問。
「差不多都是。」
對這個男人,楚雲舒從心底又多了一份好奇,但他不敢往深處想;因為對許大帥的感覺一直是朦朧的,想的多了,只怕是又要平添許多煩惱楚雲舒甩甩頭,還是先想想要緊的事吧,大哥的安危目前都指望這個男人了。
「我們到了。」不一會兒,蔡副官已將楚雲舒帶至許大帥的書房門前。
「篤篤篤」蔡副官敲了三下門。
「進來。」門內傳出許大帥的聲音。
蔡副官扭開門把手,推門進來,「大帥,楚老板來了。」
楚雲舒隨後跟進來。
「行,我知道了。副官,你先出去吧。」許大帥力持鎮定地吩咐蔡副官,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心里是有多麼緊張。
蔡副官對大帥行禮之後便走出房間,並關上了書房的門。楚雲舒就這樣提著來時備好的點心站在許大帥面前,兩人誰也不說話,場面顯得有些尷尬。趁這空當,楚雲舒又開始觀察起大帥的書房。
許大帥的書房很簡單,最右邊的牆上靠著一只書架,上面擺的滿滿全是書;左邊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單人床,應該是為大帥在處理公務勞累的時候備給他休息的。
書房的正中央就是擺著書桌的位置,許大帥現在就坐在書桌的後面,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戲子,「你找我是有事吧」終于還是他先開了口。
書桌上的台燈映出橙色的光,許大帥的臉卻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