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光大亮。
許大帥睜開眼楮,雲舒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手臂被枕得有些發麻,許大帥凝望著懷里的這個男人,覺得自己的心柔軟的快要化掉,正要偷香一口,門外不合時宜地想起敲門聲。
「大帥,起床吃早飯了。」蔡副官站在門外道。
許大帥皺了皺眉,賴在床上一陣別扭,只當沒听見蔡副官的話,翻個身摟過懷里的雲舒,打算繼續睡。
睡著的楚雲舒被動了一下,不由得微微動了動眼皮。許大帥擔心他被自己剛剛的動作吵醒,便輕輕吻吻那人的額頭;楚雲舒像是得到什麼安慰一般,又漸漸睡熟。
隔了一陣,又是一陣敲門聲。這時,門外的聲音卻不是蔡副官,而是換了一位老者,「牧寒少爺,請您起床用膳了。」
許大帥聞聲,竟是騰地一下坐起身,驚醒了懷中熟睡的楚雲舒。
「昌之,怎麼了?」剛睡醒的楚雲舒還是有些迷糊,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又繼續靠在許大帥的胸膛上。
許大帥對著門口,一臉厭煩的表情;但看到雲舒靠在自己身上,臉色才好轉了一些,「沒事兒,雲舒,不用理他們。你若是困,就再睡一會兒。」
許大帥摟過楚雲舒正準備躺下,門外的管家福叔卻一手推開臥室的門。
楚雲舒在這樣的狀態下,被別人撞見,他心中自然臊得很;但現在躲又沒處躲,他只能一個勁兒地把臉往大帥的懷里埋。
大帥摟著雲舒,沖那管家福叔怒喝一聲,「放肆!」
老管家福叔站在門口,竟不理會許大帥的呵斥,反而擺出一副很失望的樣子,「牧寒少爺,您怎能與這卑賤的戲子廝混在一起?」
听了老管家的話,靠在許大帥懷中的楚雲舒不禁身體一震,許大帥知道雲舒對福叔「這卑賤的戲子」的稱呼十分介意,這話在他自己听來也很刺耳。在早晨被叫醒的許大帥本身脾氣就不會好,再趕上今天這福叔火上澆油,更令許大帥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他放開懷里的雲舒,二話不說,拿起放在床邊的柯爾特,沖著臥室的天花板來了一槍。
「砰」的一聲,楚雲舒只覺得耳邊一震,本能地躲開許大帥;而那老管家福叔則是嚇得慌忙躲到蔡副官身後。
「你給我听著!」許大帥怒道︰「他是我的人,是我的愛人。見他如見我,再敢對他出言不遜,你就給老子滾!」
福叔躲在蔡副官的身後,這把老骨頭抖得跟篩糠一樣,卻還多嘴道︰「老爺將您安排在這里做軍閥,一是讓您將當初的重傷養好,二就是讓您收收性子」
許大帥將手中的槍重重地拍在床邊的矮櫃上,怒目圓睜;還未待他發話,蔡副官這邊早已對身後的福叔開口,「舅父,大帥要怎樣是大帥的事情,大帥的事情還輪不到您來干涉。」
听到這里,楚雲舒心下頗感意外,沒想到帥府的這位老管家竟是蔡副官的舅父。
那福叔听了蔡副官的話,知道在大帥的氣頭上,自己再多說也只會討沒趣,便閉了嘴悻悻地轉回身去。
望了望那個老頭兒的背影,蔡副官轉過臉來對許大帥深鞠一躬,「舅父年紀大了,做事難免有些老糊涂,還望大帥不要生氣,注意自己的身體要緊。」
許大帥這次似是真的動了些肝火,他捂著自己那塊有著猙獰疤痕的左胸口,喘氣有些粗重,「罷了,看在你給他求情的面子上,我這次暫且不跟他計較。」
蔡副官又鞠了一躬,才退下。
楚雲舒這時也湊了過來,他見許大帥緊緊捂住自己帶有疤痕的胸口,面色也不太好,便伸出手來幫他順氣,「老管家說者無心而已,昌之你實在不該跟他發那麼大的火。」
許大帥轉頭看看楚雲舒,嘆了一聲,才道︰「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讓你受委屈了。」
楚雲舒的臉色突然有一瞬的變化,不過很快用淺淺的笑容掩飾過去,「這算什麼委屈,我知道老管家是無心的。倒是昌之你,因為我生這麼大的氣不值得。」
許大帥搖搖頭,「只要是為你,怎樣都值得。」
楚雲舒笑笑,「你這話若是能教我大哥听見該多好,這樣他就不會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你對我不好」
不知怎的,許大帥心中突然涌上一陣感慨,他重新摟過楚雲舒,「對不起,雲舒,剛剛那一槍一定將你嚇壞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在你面前隨便開槍了」
楚雲舒抬手模模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你呀,是應該改改自個兒的性子。別動不動就拔槍,明明是件小事兒,多讓一步又不會少一塊肉」
許大帥放柔眼光,看著楚雲舒,道︰「雲舒說的是,我以後一定改。」
二人洗漱完畢之後,便來到了餐廳。
蔡副官已坐在餐桌邊等待,而老管家福叔卻站在桌旁,見楚雲舒跟著許大帥一同來了,仍不忿地盯著他。楚雲舒被那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便索性瞥過眼光不去看他。
「雲舒,坐。」許大帥為楚雲舒拉開一張椅子,自己則順勢坐在他的身邊。
福叔盡管看不上這戲子,但礙于大帥護著他,自己也不好發作。于是,他轉過身去廚房,為三人端出早餐。
「今日的早餐是芝士女乃酪和煎蛋,配上熱牛女乃。」福叔說完,對許大帥躬了躬身。
許大帥擺擺手便叫他下去了。
許大帥與蔡副官已經動了刀叉,楚雲舒卻仍是尷尬地坐在一旁。
「雲舒,你怎麼不吃呢?」許大帥望了望楚雲舒面前的餐盤。
「想來一定是吃不慣吧,西式早餐。」還沒待楚雲舒答話,蔡副官便搶先言道。
許大帥聞言,愣了愣,隨即轉頭問向雲舒,「你想吃什麼?」
楚雲舒不想因為自己而令許大帥麻煩,便擺手道︰「沒什麼的,又是雞蛋又是肉的,這就挺好。」
許大帥皺皺眉,端開他面前的餐盤,「你想吃什麼就直接對我說,委屈著自己算什麼?」接著又轉頭,將福叔叫來,「把雲舒的餐盤撤了,換他愛吃的。」
福叔十分不解——大帥居然將這個戲子寵到這種地步,「牧寒少爺,你怎能為了區區一個戲子」
剛說到「戲子」這兩個字,許大帥又抬頭瞪了福叔一眼,福叔當下也不敢再多嘴。
只听大帥又問楚雲舒道︰「你早飯想吃什麼,盡管對管家說,他會安排一切。」
雲舒看看許大帥,又望望拉著一張老臉的福叔,小聲說︰「小米粥,咸菜。」
這回不只許大帥愣了,就連蔡副官與福叔也都愣了︰帥府哪有小米粥和咸菜?
福叔便在旁邊低斥了一句,「胡鬧!」
許大帥扭頭就對福叔道︰「還不快去買?」
福叔張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見大帥身邊的蔡副官對自己搖搖頭。算了,識時務者為俊杰,這老管家只得去為楚雲舒出門買小米粥和咸菜。
這時,楚雲舒卻忙站起身攔住福叔,「老人家請留步,這小米粥和咸菜怎值得令您親自跑去為我買。」
听到這里,這福叔泛黑的臉色算是稍稍緩解了一點。
許大帥隨即放下手中的刀叉,「既是這樣,我陪你出去吃。」
「昌之,這不合適。」楚雲舒道。
許大帥笑笑,「走,我陪你去嘗嘗小米粥的滋味。」說完,就拉著雲舒出了門。
帥府的餐廳,只剩下坐在桌邊的蔡副官和呆立在一旁的福叔。
「你怎麼也不攔著牧寒少爺?」福叔琢磨過來,便開始埋怨起自己的外甥。
蔡副官揚著嘴角,仍是笑眯眯的,他將大帥和雲舒餐盤中的食物都撥到自己的盤中,「攔著有什麼好,不攔也沒什麼不好。」
許大帥跟著楚雲舒出來,一路被他牽著手。好在這一大早晨,大街上來往的人不算多,但這兩人堂而皇之地拉著手走在路上,仍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這兩個人,一個是身著墨色制服的軍爺,一個是紅遍全城的戲子。
楚雲舒領著許大帥七拐八拐終于到了一個小巷子里。巷尾,擺著一個小攤兒,攤兒邊,坐著個老頭兒。
楚雲舒指指前面,「那大爺的攤子就是買小米粥的,一個銅板,就著咸菜能喝到飽。」
許大帥雖是一臉吃驚地看著前面,「真沒想到,我竟不知自己的城中竟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嘴上隨時這樣說,但許大帥的心中卻一直在意雲舒牽住自己的手;他一路拉著自己走來,盡管手心出了不少汗,但卻一直沒有松手。
楚雲舒瞅了瞅身邊的人,淺淺笑道︰「你不知道的地方多著呢。」
「劉老爺,我來喝粥啦。」楚雲舒拉著許大帥,走到那老頭兒的近前,往老頭手邊盛錢的鐵匣子中放了兩個銅板。
那老頭兒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模模手邊匣子里的錢,「楚老板,不對呀。」
許大帥這時才發現,這老頭兒原來是個瞎子。
這瞎老頭在銅板本就不多的鐵匣子中模出一枚,又艱難地模到楚雲舒的手,將那銅板穩穩地放到他的手中,「楚老板,我知道你照顧我這個瞎老頭子,可我劉老爺賺的是良心錢,你這多出來的銅板我不要。」
楚雲舒笑道︰「老爺子別誤會,今兒個我多帶了一位朋友來,一塊兒喝粥的。」
那劉老爺听說是這樣,便點點頭,依舊蹣跚地模著桌子邊,坐回原處,「粥在鍋里,還是熱的,你們自己盛吧。」
楚雲舒從攤邊拿了兩個空碗,輕車熟路地走到裝著小米粥的木桶邊,為許大帥和自己盛了兩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