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匯文友好地遞給楚雲舒一張白色的手帕,「楚老板,先擦擦眼淚吧。您的表演讓我深深折服。」
楚雲舒接過那張手帕,擦擦自己臉上的淚痕,「莊先生,您過獎了。我只不過是想到了一些自己以前的事。」
莊匯文道︰「這就很好。藝術就是來源于生活,只有自己的親身經歷才能夠得到這種切身體會,從而將其自然地融入到作品中。」
听了他的話,楚雲舒的臉色有一瞬的變化。一旁的市長小姐很敏銳地察覺到,她暗地里推了一把莊匯文。
莊匯文似是有所意識,他急忙道︰「抱歉,楚老板,我剛才的話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楚雲舒牽強地扯起嘴角,「不礙的,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的我,很好。」
市長小姐撅著嘴道︰「你要是真的很好,就不會還想著以前的事兒了。」
楚雲舒轉頭看著市長小姐。
市長小姐張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楮,「我有說錯什麼嗎?不論你對他愛還是恨,都叫做有感覺。只要彼此之間的感覺還在,就說明你們兩個人仍然有愛情。」
這一席話,倒是令楚雲舒豁然開朗,他似乎終于明白,為何自己仍將那人記掛至今,正如市長小姐所說,是因為愛情。
緣何要對那個男人有如此之深的執念?不是因為楚雲舒不能忘記,而是因為他舍不得忘記!如果一旦忘記,他就連許大帥留給自己的回憶都沒有了!只是一味地去回避,在面對自己的感情時,楚雲舒還是在犯著懦弱的毛病。事已至此,該做些挽回了吧,就算那個人終究不歸,至少楚雲舒能夠將那份寶貴的當初珍藏好,而不是刻意去淡化,等那再也回不去的過去模糊成了碎片,自己就連追憶的資本也沒有了。
所以,要勇敢;所以,要坦然。
想到這里,楚雲舒忽而一笑,他對著市長小姐點點頭,「您說的沒錯,我們之間仍有愛情。」
見他灑月兌地確認,市長小姐便又對他說道︰「既然你們之間仍有愛情,你當初又為何要放棄許大帥呢?你也許不知道,他當時來求我扮他的未婚妻時,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只是後來,他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寧可失去那個人,也絕不會背叛他。’我便答應了。」
听到這句話,楚雲舒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攥住,忽然又痛到不知該怎麼呼吸。寧可失去那個人,也絕不會背叛他這句話楚雲舒暗暗地默念了兩遍,便又抬起頭,他看向市長小姐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肯定和堅持,「也許我之前做錯了,但昌之一定會回來的。他說過,如果哪一天我背叛他的話,他一定一定不會原諒我,這個從來都不服軟的男人,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我。」
今天從文明戲社團回來,楚雲舒的心情莫名地變得很好,也許是心頭積壓已久的話終于找到了一個人傾訴,又也許是自己終于找到了那份敢于面對這份感情的勇氣。
有時,試著接受心中的痛苦並不是件難事,關鍵是該如何通過自己這一關。
而楚雲舒通過了。他邁著輕快的步子跨進大門,卻不見大哥從里屋迎出來。
「大哥,我回來了。」院子里靜靜的。
楚雲舒覺得有些奇怪,平時只要他一邁進家門,大哥就會一跛一跛地迎出來,然後滿臉憨笑地將自己拉近屋里吃晚飯。可是今天,似乎有些平靜了。
楚雲舒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擔心,他趕忙沖進屋內,卻見大哥從廚房中走出,「兄弟,你回來了。」
大哥的臉上仍是堆滿憨憨的笑容,只是多了很多淤青。
「大哥,發生什麼事了,誰把你打成這樣?」楚雲舒的眉頭一下皺的很緊。
怕兄弟擔心,楚雲將今日見到曹樂泰的事情瞞下,說了個假話,「我今兒個回家繞了條路,一不小心絆著個磚塊兒,就摔了一跤,也沒扶穩,臉就先著了地。」
楚雲舒也沒說什麼,而是直接拉過大哥的手臂,擼起他的袖子,「你摔跤也摔著全身了麼?」
「呃」楚雲想了想,回答得肯定,「摔著了、當然摔著了。當時把我摔得七葷八素,費了好大勁兒才爬起來。」
楚雲舒的臉一下嚴肅起來,「大哥,你今兒個踫著曹樂泰了?」
兄弟根本沒信他的謊話,見瞞不過,楚雲便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今兒個惹到啥晦氣了,偏偏踫著那個混蛋。他說什麼擺攤要收保護費,交不出來便要挨頓打。他找了四個漢子,大哥沒辦法,便只能教他們」說到這里,楚雲自己都覺得窩火,可他也沒有辦法,只能自責自己沒本事。
楚雲舒怒火中燒,厲聲喝道︰「欺人太甚!」
楚雲見兄弟果然動了肝火,連忙勸慰,「算了,兄弟,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反過來再去咬狗,總之大哥日後不在那里賣貼餅子就是了。」
想想大哥、又想想大宅院的劉老爺和那些孩子們,楚雲舒深深地一聲嘆息,「這世道,怎麼就不能給人們一個平等的活法呢?!」
最近因為總是去文明戲社團參加排演,楚雲舒對于莊先生和市長小姐他們所說的「民主、自由」的思想十分認同——如果將來真能有那樣一個時代,人人都過著自由平等的日子、生活富裕、欣欣向榮,那樣的幸福一定最值得珍視。
听完楚雲舒的話,楚雲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拉住自己的兄弟道︰「對了,兄弟,你最近也要小心些。曹樂泰今天說莊先生他們是反動的革命人士,讓我勸你遠離他們。」
楚雲舒聞言,淺淺一笑,「大哥覺得,莊先生他們會反動麼?」
楚雲冷哼一聲,「我倒覺得,說起反動,那個姓曹的更像些。」但說完這句,他又擔心道︰「只是,我怕這個混蛋最近會盯上你們,不知道他又會有什麼害人的招數。」
楚雲舒朗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只是排演文明戲而已,我倒要看看,這個曹樂泰又能怎樣無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