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門在三人進入後,機關自動轉動,壁門緩緩闔上,秘道里立即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突兀而來的黑暗讓紅塵有些不適應,眸光閃過一抹沉色,她怔愣在原地,遲遲未移步前進。
身後的流水見紅塵停步不動,馬上看出了什麼,便從懷中取出一火折子。
火折子湊近嘴邊,撅唇微吹了一口氣,火苗濺出點點星光隨之亮起。
鐘離封軒回眸一瞥,身後已是一片光亮。
在火光中,那個女人一身紅裳,瀲灩如夜間初綻的曇花,妖嬈詭異。
想昔日在郡王府的幽雨國見到鐘離雨漣時,她一襲醉芙蓉煙柳白雪霓裳裙著身,內襯千籠雲紗,單色羅打底作裙擺。雲髻微綰流蘇拖襯,金燕鏤空展翅步搖斜髻角,薔薇珠花瓖嵌紅瑪瑙點青絲鬢。蓮步娉婷移翠湖,身襲窈窕倚朱欄,遠望如天上一抹流雲,近看如清水芙蓉。
光是這打扮,便大大與以前迥異,鐘離封軒知曉鐘離雨漣素來喜清雅之色,衣櫥何曾有如此妖艷的紅裳。
紅塵接過流水遞上來的火折子,提步走到鐘離封軒身側,勾唇淺淺一笑,言︰「走吧小孩!」
又是習慣性伸手撫了撫他的頭,而回應她的又是鐘離封軒一記白眼。
鐘離封軒不禁思考起,這個女人未免太放肆了吧!竟敢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忍耐限度,太無恥了!
冷哼一聲,他甩袖徑直向前走去。
一路沉默,紅塵與流水在鐘離封軒的帶領下慢慢通過這條陌生既漫長的秘道。
這條秘道有許多岔口,每條岔道都還會分出另一條岔道,顯然是四通八達的秘道,而若不熟悉路線的人來到這秘道就如同走入了迷宮般,走的進來卻妄想出去。
但這卻難不倒紅塵,以她的記憶力要記住這七通八達的路線不在話下。
依紅塵判斷,這條秘道是采用古老的一分二,二分三,三分四……以此列推的建道規律來構制成迷宮式秘道,而這樣的秘道對智商稍好的人來說絕不是多大的難題,只要掌握好宮格道式就一定能不費吹灰之力走出秘道。所以說這條秘道,並不是皇宮中用來困死人的陰險之道,應該是先帝早年間讓人秘密建造好的,絕對不是鐘離封軒,因為紅塵明白,八歲的鐘離封軒再怎麼強勢于一般孩童也絕無建道那個能力,因為他與自己一同時刻被人監視著一舉一動,對于監視一詞陌紅塵算是深深領教了一番,她太低估了鐘離封軒,也太低估了鐘離炎瀾,鐘離封軒都能監視著她,那鐘離炎瀾又何曾沒監視著鐘離封軒呢?
只不過,陌紅塵實是想不明白先帝為何會建此道,有何用意?看這秘道塵滿壁角,可見知曉秘道的人很少,或者只有鐘離封軒是第一個知道,接下來是陌紅塵與流水吧!
這條秘道很長,長的有點過頭了,而且分出的岔道越來越多,每個岔道的方向都是通往不同的地方,而至于通往何處紅塵倒不清楚了,畢竟她呆在宮中的時間很短,還是只能在 雨宮附近走動一百步的區域。
不過,按現在這麼走下去,紅塵很快猜到,莫非這是通往宮門?
篤定之下,她快步走到鐘離封軒身旁,道:「小孩,這是通往宮門?」
「嗯,直通西軒門!」鐘離封軒冷冷應道。
西軒門,是皇宮四大門之一于西關方向,其余三門有皇宮正門東儀門臨首城鄴城,往南陽之門南儀門,通北定之門北軒門。
「這不是通往西關麼?我是要去鄴城!」陌紅塵驚呼一聲,冷眸聚愁絲,靜觀其色,這個鐘離封軒是想做什麼,要把她拐去西關作甚?這般想來警鈴大作,戒備的冷氣息直蔓延四周。
陌紅塵忘了,這小皇帝是敵是友她還未確認為何這般信任她,將醉夢樓一事奉告便算了還跟隨他前往這里來,況且這小皇帝勢力不容小視,他身後有嗜血狼衛和眾忠臣元老。
不過有一點紅塵可以確認,鐘離封軒絕不是鐘離炎瀾站同條陣線的。
鐘離封軒怔住了腳步,轉眸瞥了陌紅塵一眼,冷笑道「女人,你擔心甚麼,你既敢將你在宮外私營青樓之事告知于我,便是打算與我站在同條船上,那麼你覺得我會加害于你麼?」
他還道那鐘離雨漣是何等高人,原來也是有擔憂。
撇下這幾句,鐘離封軒不想再秘道多停留浪費時間,疾步往前。
陌紅塵也不是榆木腦袋,一點便通,也加緊腳步與流水趕緊跟上。
流水與鐘離封軒自幼習武,所以腳力甚好,可陌紅塵不同,這副身體不是她的,自幼就是呆在閨閣養尊處優的,所以體質較弱,走了這麼長的路她就臉色蒼白起來,氣息不足微喘。
這點打打實實告訴陌紅塵,不好好鍛煉身體還不練武功的女子是愚蠢至極,怪不得會有這麼個男尊女卑的封建主義,所以她以後必須好好加強鍛煉起身體,最好是也來習武,她可不想拖著嬌嬌弱弱的身體跟一些人或事斗一輩子。
前方慢慢出現微弱的亮光,隨著越走近光線越大,不用猜也知道是出口。
身後的流水看到那出口出,安心的倒吐了一口氣,跟誰了陌紅塵在宮里這麼幾天,她可算是見識到陌紅塵的真面目,若所有人還以為主子是那個嬌嬌弱弱只懂作畫撫琴的女子,那就是大錯特錯,跟著主子,她可是把女子不能做的事全做了,所以現在跟隨主子走秘道出宮也倒不驚不詐當做平常般。
隨之,三個身影離開了秘道,踱步朝西軒門方向走去。
鐘離封軒走在前頭,黑眸盯著西軒門口那些身披鐵甲手持寒戟的守衛,足有十人。而每隔半柱香時辰便有二十名巡衛組成一隊由東儀門巡視到北軒門。
而這個點上,怕是巡邏隊已巡視到南儀門,接著便快到西軒門,所以陌紅塵等人必須趕在巡邏隊前盡快離開西軒門,只是門里內外都有重兵把守,雖說足有十名但可見是訓練數年的精英守衛,必不會讓任何人輕易進出皇宮。
在這個節骨眼上,陌紅塵事先聲明,她是不會武功的,要用武力解決問題那就讓鐘離封軒與流水二人看著辦吧!
而如若動武,鐘離封軒也不指望陌紅塵這女人。
他腳步放輕,眸光一直落在離宮門五米處那轉角,只要避開守衛的視線過去到那處轉角,然後施展輕功飛躍宮牆便可輕易出宮。
「避開守衛視線從那飛躍宮牆出宮!」鐘離封軒小聲道,紅塵順著他手指指去的方向看去,過去不難,只是飛躍宮牆,這個就有點困難了。這宮牆足有三米高,若輕功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很難飛躍而過。
陌紅塵不由惱怒的瞪了鐘離封軒一眼,這死小孩明知她不懂武還讓她飛躍宮牆。
不過仔細一想,這就流水武功高湛,輕功也是一流,帶她一人飛躍宮牆也是搓搓有余的。
這樣一想,她倒沒什麼可擔心的,只是還未過到宮牆那邊,不遠處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借著月色遠遠便看到一隊鐵甲侍衛步伐沉穩卻急促的往宮門口而來,走在前頭的那名帽子一身襲玉黑錦蟒袍,領**接處盤旋著用銀絲針繡而成的銀蟒頭,波鱗蟒身與那四爪赤足蔓延到白玉腰帶處。往下而看邁出的腳輕拂著長袍作底的紫色雲羅緞,一雙玉足踏玄色絲履。往上而看,紫金冠束墨發,劍眉飛鬢目如星辰,瑤鼻玉挺薄唇如刀削,這人,不是別人,正是 雨國當朝攝政王鐘離炎瀾。
看到他,陌紅塵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她薄唇微抿為一線,雙手環抱胸前冷眼看著鐘離炎瀾走來的身影,心里早已忍不住把鐘離炎瀾罵了千百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敢情這攝政王是閑的蛋疼。
面對鐘離炎瀾的突然出現,鐘離封軒臉色淡淡,沒有任何一點意外的表情,顯然這已經是他的意料之中的事。
大皇兄是何等人物,是 雨國鐘離皇室的嫡皇子,是軒儀皇朝的表面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攝政王。
面對這樣的一個人,鐘離封軒只能傾注一切提防,帝王家誰敢講情字,一步棋下錯滿盤皆輸。
自先皇駕崩,鐘離封軒便告訴自己,他已經沒有人能護著,他只有靠自己。
幼帝,在那些人眼中多麼荒謬的詞匯啊,而這些人中也包括了至親的皇兄吧。
大皇兄想讓他做個傀儡,以他現在的能力只能順從,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引起大皇兄的戒心。
「還是回去吧!」他小聲說道,看來今晚是出不了宮,萬一被發現他和鐘離雨漣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聞言,陌紅塵抿了抿薄唇道:「急什麼,他一走我們就過去便可。」紅塵以她的直覺判斷,這鐘離炎瀾定不知道她與鐘離封軒要偷偷出宮的事,若他知道了定大搖大擺去 雨宮里,萬一發現她不在 雨宮里,肯定將此事鬧大,這樣一來鐘離炎瀾可以順理成章的將她禁足。
如紅塵所料,鐘離炎瀾帶著那隊侍衛沒有停留在西軒門,而且直接往北軒門,看樣子是攝政王大人親兵巡邏罷了一
而這讓陌紅塵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鐘離炎瀾一個攝政王成天呆在皇宮里,把宮外的攝政王府空著,敢情真的是別有用心啊!
待鐘離炎瀾離去,流水從懷中掏出一枚銅幣,遞到紅塵手上。
紅塵馬上明白這枚銅幣的用處,縴指夾著銅幣甩出,在空中描過一條拋物線,墜落在宮門右側方那片草叢中。
這些守衛個個都是精心培養而出的好手,听聞聲響趕緊跑到草叢查看究竟。
借此機會,三人飛快跑到向宮門左側,在離宮門五米處那處那轉角停下。
鐘離封軒五歲習武,施展輕功已是基本功了,他兩三下便攀上宮牆飛躍而過。
見鐘離封軒小小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紅塵忙回過頭一臉諂媚的看著流水。
低頭一笑,流水走到紅塵身邊,一手搭著她肩一手攏著她那不盈一握的縴腰,遠看紅塵一身男裝,此時這二人姿勢略為曖昧。
流水腳尖輕輕點地似踩碧蓮飛旋而起,帶著陌紅塵踏著月色飛躍過那朱漆宮牆。
風吹衣袂翩翩舞動,那抹火紅色的身影在月夜下瀲灩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