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五十四年十月末,蕭盛帶人回京面聖。
皇帝給他傳旨的時候順便也給蘇青(南蘇)傳了旨意,說是她已經在北境待了足夠長的時間,索性讓她也回來,還給蘇青升了官。
北境已定,原來在蘇家宅子里面的人也有不少要回京,比方衛簡韓裕,除了衛環以及莫子期要留守北邊注意動向,別的人都盤算著要離開。
所以俱都搭上了蕭盛蘇青回京的這趟便車。
蕭盛在她軍隊里面選了三十個人跟她回去,兩輛馬車,衛簡坐了一輛,昭尉在旁照顧;一輛坐了南蘇,拽著韓嗣音死活不松手。蕭盛本意讓韓裕也上馬車,卻不想這個公子哥不肯認輸,非得跟著他們騎馬。
蕭盛勸不住,只好攤手答應。不過她的人馬從來都是令行禁止,動靜都非常一致,韓裕勉強學了幾日,學不下來,到底還是乖乖進了馬車,不再給他們添亂。
一路走走停停,冬月中旬,他們終于到了盛京。
十七和他小娘子比蕭盛他們先行一步,早就在盛京置下了宅子,蕭盛到了自然直奔那邊。南蘇要回蘇府,看看父親兄長,自去了。韓裕和衛簡卻說自己在盛京無家可歸,所以死皮賴臉湊了上來。
蕭盛當然非常無奈,又不能趕人,所以只好吩咐十七去安排房間,好說歹說可算把他們倆安置了進去。
又去了兵部遞了帖子,說已經到了京城,兵部的人把這事兒記了下來。卻又跟她提點道,最近到處都在忙文皇帝壽宴的事情,恐怕會有照顧不周之處,讓她各種擔待。
文皇帝十六歲登基,今年已經七十歲了。皇帝能活到這個歲數的人不多,所以這次要大辦。
京官都是滑頭,左一個「小侯爺」。右一個「小侯爺」,加上一副笑臉迎人,蕭盛也就什麼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主要是兵部的人誰也開罪不起,再加上戰功封侯的事情除了開國幾位王侯之外就再也沒有過。他們也不敢不精心對待。
誠然沒有誰像蕭盛這樣軍功卓越,但是文皇帝首位封侯,到底還是有重量。
蕭盛也不想這麼早就去見文皇帝,所以笑著听兵部的人說完,道了謝,互投了名帖,說有空讓他過蕭府來玩。
那官員顯然大喜,跟著就要拱手,蕭盛握住他的手,攔住。順便往里面塞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那官員就笑得更樂呵了。
走出來的時候卅九顯然還沒弄明白,「主子怎麼對那人那麼客氣?」
看著一臉諂媚樣,他一點兒都不想跟這樣的人結交。
蕭盛看著滿街的熱鬧景象,笑了一下,去尋了一家店鋪買果脯。拿在手里吃。慢慢吃了三五個,才笑道︰「十七難道沒告訴你他是顧家的人?一個新來沒背景的將軍,雖然封了侯,但是到底單槍匹馬,不跟盛京里的權貴打好關系怎麼行?」
卅九听見她問十七,顯示撇了一下嘴,那小子。早不知道跟他小娘子去哪兒玩去了呢,現在完全是個撒手掌櫃。又听見蕭盛後面的話,細細嚼了嚼,「主子原來焦躁不安,是在等顧家示好?」
蕭盛笑,「你竟發現了?可不是。山不就我,便我去就山嘛,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卅九「唔」了一聲,點了點頭。
蕭盛把買的果脯遞給他,「你嘗嘗這個。以前在盛京蘇信倒是喜歡買這個放府上,平時無事了拿出來吃倒是不錯。」
卅九中規中矩接了過來。
蕭盛拍拍手,看著人來人往的樣子,「可不想回府里被那兩只纏著,我們去蘇姑娘那里看看罷,順便蹭飯去。」
天色已經晚了。
「那兩只」自然是說再府里纏著不走的衛簡和韓裕。衛簡還好,行動不便,不怎麼纏著蕭盛,韓裕那是一有空就在蕭盛旁邊呆著啊,沒話也會找話說,偏偏還一副笑臉,蕭盛想揍人都不行。
蕭盛當然知道這是韓裕知道了自己身份好奇得慌,但是您能用點兒正常的眼神麼?上下打量這人要把人撥皮抽骨似的算怎麼回事兒?
蕭盛自覺惹不起還躲得起,所以干脆不回府,先去蘇家門上玩玩。
蘇府外守衛看見遠遠有個戴面具的公子過來,怒了努嘴,小聲互相問︰「那會不會是冠軍侯?」
拜蕭盛的面具所賜,現在誰都知道新封的小侯爺戴著面具,在離邊都帶了兩三年,皇帝當時下旨的時候都沒有說什麼,也就更沒人有那膽量去讓他把面具摘下來了。
笑話,人可是戰場里面出來的將軍,手上沾了那麼多人命,再給他們多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去招惹在這尊煞神啊。
所以趕緊有個人跑進去稟告說小侯爺來了。另外一個人整整衣服帽子,小跑上前,問道︰「敢問是冠軍侯?已有家人進去稟告小姐了,侯爺請隨我來。」
他們模不準他的脾氣,也不敢讓他等,而且想著他和小姐從前都是在北境為官的,所以要來尋怎麼著也是尋小姐才是。
另外個進去稟告的家人一路跑的慌慌張張,蘇崢看見了,伸手一攔,笑問︰「怎麼了?這幅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是什麼大人物呢?」
家人趕緊仔細說了。
蘇崢折扇在他腦袋上一敲,「只在遠處看了看,又沒上前問,又不知他來見誰,怎麼就這麼慌慌張張跑來了?」
家人訥訥。
還好蘇崢一貫性子溫和,便揮揮手放過他,「你去老爺那兒和小姐那兒都報一下罷,我去見見。」
便要忘會客室那邊去。
家人顯然沒明白,怎麼還要鬧到老爺那邊去?小姐不都出嫁了麼?那個韓煜公子看著也很是風華俊朗,怎麼不報給他呢?
想是這麼想,做事情還是按照蘇崢說得來,便也匆匆去了。
所以那邊蕭盛剛坐下,伸手接了家人端來的茶,就听見蘇崢在外面喊了一句︰「蕭盛。」
蕭盛站起身來,笑道︰「昱曠,怎地是你?進來可好啊?」
蘇崢點了點頭。折扇敲著手心,把之前遇見那家人的事情當笑話說了,蕭盛指著他笑道︰「無巧不成書,真真無巧不成書。」
蘇崢等他笑完。笑著問︰「你不是才回來?怎麼也不去休息,到這兒來了?」
蕭盛模模鼻子,無奈笑道︰「府里有兩只‘纏蟲’,把我纏得莫可奈何,只好到你這兒來尋清淨。順便蹭飯。」
蘇崢哈哈笑道︰「行,你想吃什麼,讓家人給你做。」
又上下打量她一眼,皺著眉頭道︰「我怎麼覺得你又瘦了。」
蕭盛暴汗。
上次見到蘇崢和蘇宥不也是?兩人都是一臉嫌棄樣,深覺她瘦的天怒人怨,發誓一定要把她養肥。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蘇青和蘇宥也過來了,蕭盛站起來跟蘇宥躬了一個身,卻不知道該叫什麼,只好無奈的笑了笑,讓蘇宥上了首座。
蘇宥吩咐家人去做了好些菜。走過來拉著她看,「哎呀哎呀又瘦了,再瘦下去怎麼了得?都快成骨頭架子了。」
☉﹏☉b
難道白白胖胖很好看 ?她又不是肥肥的小白豬。
╭(╯^╰)╮
雖然很無語,不過蕭盛知道他們是真心關心她。這樣的感覺很好,至少有家的感覺。
歡歡樂樂的吃了些東西,蘇小姑娘跑過來跟她咬耳朵︰
「姐姐姐姐。」
附贈大大的笑臉。
「怎麼啦?」
「今日收到了顧女蘿的帖子,說是四年都不見了。讓上門去玩。」
蕭盛微微一怔,顧女蘿動作很快嘛。
「姐姐,是你去還是我去啊。」
蕭盛看著蘇青滿眼依賴的眼楮,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不想去?那我去也無妨的。」
雖然顧女蘿總是笑得讓她毛骨悚然,但是。如果有機會能夠直面的話,蕭盛不會拒絕。
逃避從來不是辦法,就算今天逃開了,以後還是會有踫上的時候,難道每一次都逃開?如果開始都軟弱了。以後怎麼樣都不能夠逃開這樣的心魔。直面,就算失敗了,靜下心來找尋失敗的原因,下一次依然直面而上,她就不信了,顧女蘿又不是神仙,難道還能一直不倒?
何況今日的蘇青和原來的蘇青不一樣,今日的顧家,也和原來的顧家不一樣。顧家在這四年里被牽連出了太多的破綻,就算沒有元氣大傷,至少也讓邊緣的手腳都被削了下去。
想明白了,蕭盛就笑著加了一句,「我去罷,不礙事。」
南蘇到底還像個孩子。
蘇青笑著拍手,不住的歡呼︰「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湊上來,用面頰在她面頰蹭了一下,又收回去,攏著嘴巴笑,「其實我想這樣做很久了,哈哈哈。」
蕭盛揉了揉她的腦袋,眉眼彎彎,卻沒有再說話。
心里計算了一下顧家在東南和北境的損耗程度︰東南應該算得上元氣大傷,因為平宜牽連出來的那條線太廣,後來把持官權的又多是姬籬的人,連韓家衛家都在里面分了一杯羹;北境在幾個家族共同的清理下,留下來的也都是自己人,她手下的那一萬精兵,每個人都對這支隊伍里面的其他人了如指掌,稍微有點異常都能發現,真正鐵板一塊,就是其他的地方,也不是那麼容易混進去的;薛凱牽連出來太子在京中的不少人,後面雖有顧家扶持,但也變成了顧家的人,太子和顧家的矛盾也開始顯露,而那些被換上去的人,也被他們的人完全掌控住了。
蕭盛的笑意更深了些,顧女蘿,其實吧,我挺期待你明日的表現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