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籬的法子很簡單,既然顧家是通過在白玉簪子里面的蠱蟲祖宗來控制別的蠱蟲的,若是換一只蟲子,自然也就沒有了這樣控制的能力。等于偷偷模模抽走了一塊木頭,內里中空,不知道顧家什麼時候走到這一步就落下去。
真真是釜底抽薪之計。
既然是蘇信弄碎得簪子,就還是得蘇信去做一支一模一樣得簪子,蘇信在旁邊苦著臉撿簪子碎片,很害怕里面再鑽出來一只蠱蟲來,一直僵硬著身子,看得蘇青在一旁直笑。
好容易找齊了碎片,蘇信重新去做簪子去了,蘇青想起來辛闕的事情,用手肘支了支姬籬,「穆黎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你是不是還應該欠我一個解釋?」
姬籬一愣,「怎地突然想起來問這事兒來了?」
蘇青道︰「先前從辛闕府門口經過,想起來了這茬。你不會無緣無故去做這事兒,何況辛家對你來說也不應該是威脅。」她頓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調查過穆黎這個人沒有,如果有所接觸,就知道穆黎其實是個非常嘴硬心軟的人。如果你要派她去對辛闕不利,其實對你來說,反而是危險大于收益。」
穆黎不是一個好人選,卻被派過去了,說明姬籬並不是在真正要辛闕的性命。那內里的原因就很值得揣摩了。
姬籬屈指敲著桌面,抿著唇,不說話。
蘇青也不再催,邊吃菜邊等他開口。
不得不說,蘇信到底跟過她很長一陣子,知道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雖說都是家常菜,但是卻做得非常對蘇青的胃口。
盤子快見底了,姬籬還是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蘇青拿手帕擦了擦嘴巴,斜靠著椅子。靜靜看著他,不說話,眼神卻很銳利。
姬籬笑了一下,看過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還是怎地?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蘇青撐腮靠著椅子扶臂,皮笑肉不笑,「你要再不說我就讓年愛拿蟲子來整治你,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姬籬腦袋湊近,「威脅我?」
蘇青一挑眉,「哪兒敢啊?只是我很好奇,你這都瞞了四年了吧?現在竟還是打死不開口?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查,或者親自去見穆黎,我想我還是能夠把她的嘴撬開的。你說呢?」
姬籬無奈一笑,「真是翅膀硬了,話說出來一套一套的。」他沉吟一下,突然問道︰「上次我去北境看你的時候,按著父皇的吩咐去了一趟樓煩王住的地方。你應該知道他身邊有個彎著腰的老僕吧?」
蘇青聞言眉目一挑。抬起頭來,「你想說什麼?」
姬籬頓了頓道︰「我讓穆黎進辛闕府邸的事兒跟那個老人的事情有聯系,你應該派了人去監視他吧?等他和人會了面,你就知道我懷疑的是什麼了。」
蘇青抿了抿唇,靜靜看著他,半晌,驀然笑道︰「嘴巴真緊。」
心里面那個叫好奇的小妖怪卻開始張牙舞爪。撲騰得更厲害了,鬧得蘇青心思癢癢。回頭一定要跟十七他們說,讓他們把那人盯緊咯,就不信查不出什麼來。
這茬正說完,剛好蘇信回來,進來報說已經把那些東西送過去了。會有人專門負責的,最遲兩日,就能把東西做出來。
姬籬和蘇青都點了點頭,看著蘇信吩咐人把東西收下去了,蘇青突然道︰「對了。先前和顧女蘿說起來的時候,顧女蘿說最遲兩個月姬允就會被廢。說的很篤定,看來他們是準備把太子從位置上拉下來了。你覺得他們會從哪里著手?」
姬籬想了想,「兩個月?那不是父皇的七十大壽就是年節了。——不管他們怎麼玩,反正火暫時燒不到咱們身上,我們坐山觀虎斗就是了。」
蘇青「唔」了一聲,其實很好奇啊很好奇啊,怎麼就不給人解惑呢。
姬籬看她面上的神情,哪里會不明白?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怎麼老是這麼好奇?哪有那麼多好玩的?何況先知道了之後再看就沒有驚喜了,你總得給顧女蘿有個前手的機會不是?」
蘇青憋著嘴,還是很不滿。
「好了好了,不要不滿了。天色都晏了,今晚上應對顧家的人安排好了沒?在這兒歇?我讓蘇信給你收拾宅子去。」
蘇青只好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這會兒也還睡不著,你陪我下局棋罷。」
「行。」
還是蒙山頂上的那局棋,蘇青先一個個的擺好了,然後自顧拿了黑子,等姬籬先走步。
姬籬看了看,「這局棋留的挺妙,哪兒看見的?」
蘇青如實說了,又道︰「先前穆放跟卓力格圖下過,兩個人總共只走了八步,我跟穆放也下過,他走了兩步,我只走了一步,到現在我都還沒見過誰把這局殘棋下完的。」
姬籬點了點頭,「左相和喬大人(喬楚)的棋藝都很好,你倒是可以找他們討教討教。」說話間已經掃過了整個棋局,然後在天元落下了一顆子。
蘇青皺著眉頭,白子之前一直走的是勇往直前圍攻黑子的步子,在東南角上也已經將黑子困如絕境。但是黑子顯然不甘示弱,在白子後方,及西北角上卻又布上了自己的勢力,從後方牽制,讓白子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蘇青自己下過一次,看著人下過一次,黑子走得都是吞並的路子,先把前方的解決掉,避免形成前後夾攻之勢,卻很少有人在天元落子。
蘇青挑著眉頭問,「下在天元沒有作用啊,你是故意讓我一子?」
姬籬笑道︰「反正你也只是睡不著打發時間,不必如此較真罷。你落子罷。」
蘇青哼道︰「擺明了看不起我呢。」
卻下手從後方布局,去牽制向前沖刺的黑子。
姬籬又迅速落下一子。
蘇青皺著眉頭,姬籬落子落得太快了,不會是根本沒有思考過吧?再看他落子的位置,還是沒有看出什麼東西來,也只當姬籬在糊弄她。
「哼」了一聲,繼續落了一顆子,正斷白子左翼。
蘇青憋著嘴撿斷臂的白子,「雖說我棋藝一般般,但也不至于差到讓你根本不想玩吧?你要不認真玩,還不如我自己左右手來對局呢。」
姬籬笑道︰「你那里看到我不認真了?」
說話的同時立馬又落了一顆子。
蘇青點著棋盤,「這樣叫認真?這……」她在掃了一眼棋盤,猛地長大的嘴巴。
這才明白姬籬原來那兩個位置只是下的隱蔽,但是並不是沒有作用。
蘇青立馬就閉了嘴。
「合著你是在扮豬吃老虎。走了後面兩步,之前下的那步天元的統帥全局的作用才顯示出來,真是厲害。」她把手里黑子往棋簍里一扔,痛快拍拍手,「我認輸,比不過你心思周納。」
姬籬一笑,「巧合而已。天色晏了,去休息罷。」
蘇青懨懨的去了。
真是,那麼厲害干嘛,都不知道謙讓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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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有個房間是從前姬籬專門闢出來給蘇青住的,蘇青也不必人帶路,直接就奔那邊去了。一路打著呵欠,是真困了。
蘇信早就已經收拾好了,蘇青歪上去,踢掉鞋子,帶著被子就床一滾,頓時就裹得暖暖的,頭一挨枕頭就睡了。
蘇信見蘇青去歇著了,才想著棋局也該完了,就在門口等著姬籬出來去收拾東西。
誰曾想老不見姬籬的影子,蘇信只好上前去敲了敲門,「主子?」
「進來。」
姬籬在棋盤旁邊默坐了半晌,听見聲音,如是道。
「主子,天晏了,怎麼還不睡?」
看見姬籬對著棋盤出神,腦袋就湊了過去,頓時奇道︰「咦,主子,這不是您以前跟人在蒙山頂上下的那盤棋麼?今日怎麼擺出來了?對了,跟公子對棋的那個公子是叫什麼來著?蘇赫?屬下記得是個西夷人吧?」
姬籬點了點頭,「他全名應該叫蘇赫烏尤。」
蘇信一怔,「西夷的新皇?」
「嗯。」
姬籬回答的太快太肯定,反倒讓蘇信梗了一下,頓了頓,道︰「主子早就知道這個?當初救下他的性命,並讓他往北靖方向走也是早就有所運籌?——他曾答應過主子的條件——」蘇信頓了一下,「——主子難道想用他來對抗顧家?」
姬籬搖了搖頭,笑道︰「怎麼會是顧家?顧家就算再厲害,也不至于將勢力伸到西夷去。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共同利益,就算我曾經救過他的命,讓他做這樣的事,還是不容易。」
蘇信皺著眉頭,衛國和西夷能有共同利益的不過是北靖,可是現在北境已經北遷蒙山以北,已經不存在威脅,那還會是誰呢?
蘇信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嗡」的一聲,腦袋漲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著姬籬,「難道……難道……是……宮……宮……?」
姬籬猛然伸出手攔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見蘇信住了口,才收回手,食指在唇邊點了點,「不要妄言。」
蘇信眼中猶疑不定,最後,終于低下了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