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街集市口,姚記布行。
姚掌櫃在門口左右觀望著,即使六月底的太陽火辣辣的,他卻好像渾然不覺一般的往前面十字口處不住的探望。
街角拐進一輛馬車,在姚記布行門口停下。
姚掌櫃開始有些狐疑,仔細看了馬車上的車夫。
這車夫好面熟,哎呀,是上次劉夫人來的時候帶在身邊的小廝。
他嘴角立馬咧開,歡喜的跑來相迎。
上次交付絲帕的時候,婉月的傷也養好了,劉雨琦看她在床上躺的時間也夠長了,就讓她跟著出來活動活動,只是考慮到婉月的之前的經歷,所以一般都讓她以男子裝扮出門,這樣行事也方便些。
「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可終于來了。」姚掌櫃上前站在馬車旁邊對里面說道。
「姚掌櫃,我們已經馬不停蹄啦。」劉雨琦掀開馬車的門簾笑道,小小的臉蛋兩邊有著淺淺的酒窩。
「怎麼,只有小姐來了嗎?夫人今日未進城嗎?」姚掌櫃向劉雨琦後方瞄了一眼。
「娘親為了趕你這一百個枕套,可是費盡心力了,好不容易昨日才趕好的,今日我讓母親在家安心休息,我來也是一樣的。」劉雨琦俏皮的埋怨道。
「這個……」姚掌櫃有些猶豫。
「怎麼,你不相信我?」劉雨琦的臉一下子陰下來。
婉月在旁邊嘆息,小姐又來了,但凡有一點點置疑臉就馬上變得陰雲滿布。
「不敢,不敢,小姐的聰慧老夫可是親眼所見,怎敢懷疑,只是老夫覺得你一個小姑娘家,拿著銀錢回去恐有不妥,小姐切莫生氣。」姚掌櫃看到這小女圭女圭變臉比這夏天的天氣還快,忙解釋道。
上次枕套大賣後,姚掌櫃之前又下過一次做五十張絲帕,三十個枕套的單子,因為絲帕上的圖案被其他布行抄襲,姚掌櫃氣憤不已。
劉雨琦就提議不做絲怕生意了,轉為主要售賣軟綿的枕頭,這個至少目前來看別家可是仿造不來的。畢竟這麼新穎的卡通形象完完全全是個新事物,不是那麼容易抄襲的,因此才有了這一百個枕套的單子。
「這個姚掌櫃就不用擔心了,我這個車夫雖然看著年紀小,可是練過幾下功夫的,護我安全卻是足足有余的。」劉雨琦臉色稍緩,說道。
「是,小姐說怎麼辦那就怎麼辦,請到內室詳談。」姚掌櫃扶著劉雨琦下車,攙著她往店里內室走去。
姚掌櫃叫來伙計帶著婉月到後門去卸貨,婉月隨著伙計將馬車往後院牽去。
「小姐,上次絲帕和枕套已經全部售光,但是絲帕開始還賣的不錯,後來因為其他布行也有售賣,導致價格有所下跌,所有的絲帕一共僅賣出五十兩銀子。枕頭倒是賣的很火熱,
三十個枕頭就賣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姚掌櫃拿著賬簿一一和劉雨琦對著賬。
「預料之中,以後我娘親便不再繡絲帕了,你可以再找繡娘繡那些花樣繼續賣,售賣的錢只需返還給我三成即可,近期的枕套我們還會繼續做。」劉雨琦說道。
「是,這是這次結算的銀錢,一共一百二十兩銀子,因小姐此次僅一人帶一車夫到訪,考慮到小姐的安全,老夫思慮再三,這次就給小姐銀票和少許銀子了,這樣也方便小姐攜帶。」姚掌櫃將一張寫有一百兩的銀票和兩錠十兩的銀子放到案幾上推到劉雨琦面前。
劉雨琦瞄了一眼那張銀票,銀票上印著「正大錢莊」的印鑒,雖然在大周也只待了半年有余,但是對于錢很敏感的劉雨琦早就已經將這里的幾大錢莊了解一番了。
這正大錢莊正是目前大周最大的錢莊,他家的銀票在全國各地都可以兌現,甚至也在臨月國和絡峰國也設立了少量的營業點。
一百兩的銀票,拿在手里怎麼有種小富翁的感覺呢,這姚掌櫃想的倒是挺周到的。
「多謝姚掌櫃了。」劉雨琦將銀票疊起放入懷里,但是卻沒有接過銀錠子。
她從腰間的荷包里掏出一錠十兩的銀錠子放到案幾上,加上原有的兩錠一並推給了姚掌櫃,「姚掌櫃,這是這次買蟬絲布的錢,此次只需給我四匹足矣,剩余的一點錢就買各色的蟬絲線了。」
「四匹?可是這樣大賣何不趁機多賣些呢,四匹都不足以制作兩百個。小姐要是缺錢的話,我可以先佘給小姐的。」姚掌櫃一听這次只做這麼一點,著急道。
「姚掌櫃,物以稀為貴。」劉雨琦擺擺手打斷姚掌櫃的話,說道。
更重要的是,目前還沒有那麼多的人力來做,還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慢慢來,凡事不可著急。
姚掌櫃錯愕,繼而眼前一亮,他拂了拂下巴上不太長的胡須,眼中無不贊賞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是呀,物以稀為貴。這次使用蟬絲布匹做枕套也是這小姑娘提出來的,虧自己在這個行業待了那麼多年,還不如一個小女圭女圭有先見之明。
夏季炎熱,若是還像之前那般做絲綢錦緞的話,使用起來肯定會覺得燥熱。然而這一批的一百個蟬絲枕頭不僅材質是上品,更是趕上了季節上的變化,如今正是酷熱的時候,若是推出這款薄蟬絲的枕頭,只怕又會是一輪瘋搶,而每個的價格自然也就上去了。
姚掌櫃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吩咐伙計將劉雨琦要的東西裝上了馬車。
劉雨琦清點完貨物,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道︰「姚掌櫃,您可有認識手藝不錯的匠人嗎?」
姚掌櫃怔住,思索片刻後回答道︰「認識一些,那城南那邊的周匠人就學得一手好手藝,小姐是要做什麼?」
「修整下屋子。」劉雨琦簡單答道。
「老夫倒是與他有些交情,待老夫書信一封,小姐只管帶著書信去拜訪,他必定會竭盡所能的幫助小姐的。」姚掌櫃建議道。
「那就多謝姚掌櫃了。」劉雨琦也不推辭。
姚掌櫃轉身進入內室,一炷香後,他便帶著一封信出來,將信交與劉雨琦手中。
劉雨琦道謝後便上了馬車,馬車吱呀呀的離開了布行,往城南行駛而去。
城南這一塊的商販相較要少了很多,大部分多為住宅區。
劉雨琦按照姚掌櫃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周匠人的宅子。
周匠人的宅子是個簡單的四合院子,城南這塊基本住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房屋造型都差不多,然而周匠人的宅子要比其他人的略大些,可想而知,他在這一塊算是比較富裕的了。
婉月跳下馬車,扶著劉雨琦下車。兩人走到門前,婉月上前叩門。
「誰啊?」里面傳來老者的詢問聲。
「周匠人在嗎?」婉月用少年小廝的聲音回應。
「撲哧」身後的劉雨琦沒忍住,這還是第二次听到婉月用男聲說話。婉月在外很少說話,第一次用男聲說話的時候,她當時還被怔住了,還別說,這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婉月轉過頭很嚴肅的看著劉雨琦,劉雨琦收住嬉笑,作揖道歉。
門被打開一個縫,老者伸出腦袋,「敢問是誰找我家老爺?」
「我家小姐找周匠人有些活計想讓他幫忙做。這是‘姚記布行’的姚掌櫃書寫的信函。」婉月將信函遞給老者。
「請稍等片刻。」老者接過信函,將門合上。
盛夏的陽光已經有點灼人,雖然劉雨琦是站在屋檐下,曬不到多少太陽,但是高溫的熱氣已經讓她有些香汗淋灕了。再看婉月,反倒是無所動容一般,她是木頭做的嗎?這麼熱的天怎麼沒有反應的。
很快門再次打開,老者客氣的引著她們進入了正廳。
廳里的布置不是很復雜,正對門擺了案幾和兩把座椅,牆上掛著一副山水畫。左右兩邊亦是各擺放了兩把座椅以及中間一台案幾,只是要比主位上的案幾略微小一些。
雖然布置簡單,但是這座椅和案幾的木材卻是打造的光滑細膩,並且使用的可是紅木。
老者帶領劉雨琦到左邊的座椅上坐下,而婉月是小廝打扮,自然是站在旁邊。
一名丫鬟端著茶水放到劉雨琦旁邊的案幾上後,施禮退下。
「小姐,請喝茶,老奴已經稟告老爺,請稍坐片刻。」老者施禮道。
劉雨琦點點頭,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拂開水面上的茶葉,吹了吹,輕喝兩口試溫。
站在外面那麼熱還真是渴了,雖然這里的茶水都有點苦澀,但至少還是可以解渴的,不那麼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