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魂力支撐,天戎就感覺不到累,他們一路往北,急行了一整天。
越靠近北方,寒意越甚。日落時分,天上飛起了鵝毛大雪,整個世界一片純白蒼茫,天戎琥珀色的身體似乎是唯一的色彩。
「我們這是跑到哪兒了?」江朝戈臉凍得慘白,哆嗦著說。
天戎停了下來,「不知道。」他把三人從他背後抖落了下去,幾步躥上一顆光禿禿地參天大樹,往遠方望去,「前面有座城市。」
「去看看吧,再不烤火我得截肢了。」
「截肢是什麼?」
虞人殊和炙玄異口同聲問道。
炙玄瞪了虞人殊一眼,虞人殊莫名其妙。
「就是四肢因為什麼原因廢了,不得不砍掉,比如再這麼凍下去,我手腳就要廢了。」
虞人殊輕咳一聲,「嬌氣的異界人。」
江朝戈看他凍得嘴唇都裂開了,也懶得諷刺他,「快走吧,我現在就想吃口熱飯。」
他們沖洗爬到天戎背上,往不遠處的城市跑去。
那是個有些殘敗的城鎮,人煙稀少,配上蕭瑟清冷的雪景,看上去特別淒涼。
天戎恢復了人形,還特意把頭發變成了黑色,四人往一家亮著燈的客棧走去。
江朝戈叩了半天門,門板才顫巍巍地打開,一個老人提著油燈打量著他們,在看到天戎時,驚訝道︰「大人,您穿這麼少,不怕凍死……哎呀,大人您居然讓您的孩子穿這麼點衣服!快進來!」
江朝戈看了看懷里昏昏欲睡的炙玄,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們進了屋,壁爐的火燒得正望,江朝戈已經麻木的身體在慢慢地恢復知覺,他感到手腳針刺一般地疼,他剛開說那話不是開玩笑的,再那麼凍下去,他可能真廢了。
這家客棧很老舊,桌椅破破爛爛的,地也不知道多久沒掃了,撲鼻子一股異味。
虞人殊皺起眉,「這個鎮就這一家客棧了?」
老人道︰「不只這一家,不過我家是最好的。」
虞人殊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們吃飯嗎?」
「吃,有什麼好東西都上來些。」
「好,你們做著等會兒。」
四人坐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烤著火,幻想著熱湯熱菜,這里再怎麼髒,總比外面冰天雪地好。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兩手捧著一個大碗,放到了桌上,然後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讓人有些不舒服。
江朝戈用眼神詢問她想干嘛。
小姑娘沉默了半天,抬手指了指他們,「你們不是人。」
炙玄扭頭瞪了她一眼,把她嚇得肩膀縮了縮。
虞人殊道︰「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
「你有魂識?」虞人殊道︰「你為什麼沒去武院?」
小姑娘搖搖頭,「什麼是武院。」
老人也跟了出來,把湯面放到桌子上,「哎,哪有錢送她去武院啊。」
「為什麼不去找貴族借錢?」
「這個鎮子,有能力的人都遷走了,別說貴族了,方圓三百里,連戶有錢人家都找不到,我們負擔不起長途旅行,只能在這里湊合過下去。」
「這個城鎮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蕭條?」
老人臉上顯出一絲恐懼,「離這里不遠的丹燻山上,住著一群吃人的耳鼠,時不時下山作亂,太厲害了,很多魂兵使上山都沒下來,慢慢的越來越沒人敢上去,鎮子的人害怕,漸漸地就都搬走了。」
「耳鼠是什麼東西?」
虞人殊道︰「是種長著兔子腦袋和麋鹿耳朵的老鼠,翅膀和尾巴連在一起,能低空飛,單個倒不是很厲害,若是很多的話……」
老人點頭道︰「很多,滿山都是。到了冬天,它們也不冬眠,山上缺吃的,它們就要下來吃人。」
「難道就沒人管?為什麼不去找祁氏?」
「這里正是中部和北部交界的地方,又是個半廢的鎮子,哪個區域的守護家族都不太想管。」老人搖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也要被吃了。」說完,領著他的小孫女走了。
虞人殊不滿道︰「這是地方守護家族失職,我一定要……」他說到一半,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三皇子,而只是個通緝犯,臉色頓時黯淡了下去。
江朝戈吸溜了一口面條,「我們只是路過的,別想那麼多了,走的時候給他留點錢,讓他遷走就是了。」
「那鎮上的其他人呢?」
江朝戈反問道︰「難道你能全帶走?」
虞人殊垂下了眼簾,埋頭吃起了飯,剛吃了一口,就臉色一變,「什麼東西,是人吃的嗎?」
江朝戈揶揄道︰「嬌氣的三皇子。」
虞人殊臉一紅,埋頭大口吃了起來。
江朝戈吃完之後,去跟老人買了一壺酒給炙玄,炙玄只聞了一鼻子就要摔酒壺。
江朝戈一把搶過來,「別浪費啊,喝了能驅寒呢。」
「什麼破酒,我要好酒。」
虞人殊道︰「丹燻山再往北一百里,就是進入北方後最大的城——求如城,那里會有好酒的。」
炙玄拿腦袋用力撞了一下江朝戈的胸膛,一臉氣憤。
江朝戈笑眯眯地說︰「到了求如城,一定給你買好酒。」
倆人吃完飯,身體也暖和了不少,打算上樓睡覺。就在這時,大門被敲響了,老人打著哈欠去開門,嘴里嘀咕著︰「怪了,平時半個月也沒個人。」
他們警覺起來,紛紛望向門口。
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走了進來,他全身被包裹在皮毛大氅里,帶著厚氈帽,一張臉圍在圍巾里,只露出一雙犀利地眼楮,那雙眼楮看上去很年輕。
他抖了抖身上厚厚的雪,目光掃過客棧,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就移開了,然後徑直走到旁邊的桌子坐下了。
江朝戈和虞人殊對視一眼,都沒敢放松,他們能感覺到這個人的魂力。
那人月兌下了大氅、帽子,解開了圍巾,竟是個十三四歲的俊美少年,一頭火紅的頭發,湛藍的眼楮,色調一冷一暖,竟然奇異地和諧,他臉蛋白皙如瓷,眉峰上挑,看上去頗有幾分凌厲地氣勢。
天戎皺起鼻子,使勁嗅了嗅,然後看了炙玄一眼,炙玄似乎也在思考什麼。
老人走到少年身邊,「大人,您要吃飯還是住宿?」
「都要。」少年還未變聲,聲音清亮稚女敕。
「您稍等。」老人一邊嘀咕今天真巧,一邊走進了後廚。
少年轉過臉,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看著我干嘛?」
江朝戈酒足飯飽,一時興起,就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亂跑?」
少年輕哼一聲,沒搭理他們,解下背囊,拿出酒壺,灌了口酒驅寒。
炙玄瞪圓眼楮,不客氣地說︰「把你的酒給我。」
少年皺眉看了炙玄一眼,「小孩子喝什麼酒。」
炙玄厲聲道︰「愚民,把酒給我!」
江朝戈把炙玄按回座位,從懷里掏出一個銀幣,「小哥,買你手里的酒,如何?」他見這少年衣著陳舊,應該不是富裕人家的。
少年看了銀幣一眼,扣上酒壺蓋子,扔了過來,江朝戈一把接住,把銀幣拋了過去。
炙玄把酒倒進碗里,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滿足地一抹嘴,「這酒不錯,我從來沒喝過,喂,你在哪兒買的?」
「這是鵲神酒,是我老家的釀法,買不到。」少年頓了頓,湛藍色的眼眸中有一絲惆悵,「我老家在最南方,離這里很遠。」
「那你為什麼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少年淡道︰「與你們無關。」
「你的魂兵器,是什麼異獸?」天戎道︰「這個味道真熟悉。」
少年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目光從四人臉上掃過,「你是異獸……你是……皇子殊!」
虞人殊眯起眼楮,手握緊天戎 的把手。
江朝戈皺眉看了天戎一眼,「你怎麼不直接把虞人殊三個字貼在他腦袋上呢?」天稜大陸上有天級魂兵器的寥寥可數,像虞人殊這樣擁有人盡皆知的美貌的更少,再一結合他武器的形狀,只要是有點腦子的都不難猜出來。
天戎也意識到自己泄露了信息,抓了抓腦袋,尷尬地扭過了臉去。
炙玄轉著眼珠子,「真的是好熟悉的味道,有點討厭的味道……」
江朝戈壓低聲音,悄聲道︰「不會是神級吧?」
炙玄道︰「不可能,他們的味道我都記得。」
少年突然怒道︰「不準出來!」
話音而落,他拿布條層層纏裹的魂兵器發出白光,一個青衣青發的修長人影出現在了客棧中。
那人影逐漸清晰,竟是個相貌美到妖異的男子,那青衣青發顏色極淡,似乎馬上就要融入白色,卻又偏偏能看出一點青,他的眼眸是火一般的赤紅色,眼尾處有幾道赤色脈絡,勾纏上挑直太陽穴,妖媚不已。跟那少年一樣,同樣是一冷一暖的色調,卻美到讓人心生恐懼。
男子一雙赤紅妖眸微彎,竟然笑了起來,聲音清朗動听,絲絲入扣,明明是純男性的聲音,卻嫵媚得不得了,「我還當是什麼,原來是猙啊。」
天戎戒備道︰「九尾青狐!」
炙玄也露出了然的表情,「最討厭這些騷狐狸了。」他把江朝戈的臉掰了過來,「你看著我,不要看他,他會惑人。」
江朝戈奇道︰「惑人?」他忍不住還想看那九尾青狐,那容貌真是妖異到了極致,確實有禍國殃民的本事。
炙玄再次把他的臉掰了過來,「騷狐狸最會惑人,不準看。」
那九尾青狐柳眉微挑,「這小孩兒是什麼?我還真聞不出來。」
少年喝道︰「不要隨便出來。」
九尾青狐呵呵一笑,「我不是怕你被欺負嗎。」
少年臉漲得通紅,似乎覺得丟臉,「沒人欺負我,你回去。」
「不。」九尾青狐眨巴著眼楮看著天戎,「這只猙真好看,我喜歡。」
天戎厭惡道︰「不要靠近我。」
虞人殊道︰「我知道你是誰了,擁有天級魂兵器醉幽戟的海外異族——龍薌,你是通緝犯!」
龍薌冷哼一聲,「彼此彼此,皇子殊,你現在也是通緝犯,而且賞金高達五百金幣,比我多了十倍不止。」
江朝戈哈哈笑道︰「原來你這麼值錢。」
幽笑眯眯地說︰「既然同是通緝犯,何必這麼劍拔弩張的,一起喝酒吧。」
江朝戈听著醉幽的聲音,忍不住就想看他,看著他,又忍不住想盯進他的眼楮,看得更仔細,更……
「啪」地一聲,炙玄狠狠給了江朝戈一耳光。
江朝戈如夢初醒,想起自己剛才的恍惚,頓時冒了一身冷汗。
炙玄怒道︰「你白痴啊,都說了讓你別看他了。」
虞人殊也不敢再看醉幽。
這時候,客棧的老板正端著一碗面走了出來,見到這里憑空多了個人,而且一看就不是人類,頓時嚇傻了。
醉幽舌忝了舌忝嘴唇,一雙赤眸微微發亮,柔聲道︰「老伯,你什麼都沒看到,回去睡覺吧。」
老人眼楮慢慢失去了焦距,眼神變得極為空洞,他機械地把面放到桌子上,默默走了。
龍薌拉起醉幽,強迫他坐到了椅子上,「你要麼回戟里,要麼就別說話,別看別人。」
醉幽笑著摟住他的脖子,「好啊,我只看你。」
龍薌推開他,「不要動手動腳的!」
醉幽笑彎了一雙媚眼,「小薌還是這麼害羞,真有趣。」
虞人殊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的事,出門就給我忘了,否則,就別這個門了。」
龍薌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埋頭灌了一口湯,不再看他們。
江朝戈道︰「走,我們上樓休息吧。」
醉幽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媚眼如絲,勾魂攝魄。
回到房間後,虞人殊用腳尖挑起發霉的被子,皺著鼻子聞了聞,一臉嫌棄,「太髒了,這怎麼能睡人!」
江朝戈道︰「就這條件,忍忍吧皇子大人。」
虞人殊窘道︰「不準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江朝戈正色道︰「那個龍薌是干什麼的?」
「賞金獵人,天稜大陸上這樣的魂兵使很多,游歷八方,四海為家,主要靠尋找、狩獵獸料為生。他曾經因為跟人爭搶獸料,殺了祁氏的一個貴族,遭到祁氏通緝,沒想到他還敢在北方活動。」
「他也不過十三四歲吧,怎麼會這麼厲害?」
「他是年紀最小的擁有天級魂兵器的魂兵使,再加上是海外異族,所以在天稜大陸上很出名。他的實力,本身天份固然重要,但擁有天級魂兵器,能打敗比自己修為高級很多的魂兵使。」
「海外異族……」
虞人殊點點頭,「天稜大陸上沒有紅發的人種。」
天戎道︰「那狐狸眼神不善,今晚都小心一點。」他看了炙玄一眼,「你別睡了。」
炙玄哼道︰「我當然不會睡。」
江朝戈把炙玄抱回了他們的房間,那房間一樣地髒臭,可總比在寒冬里幕天席地要好,他困乏得厲害,就和衣躺下了,他用力地伸展了一下酸麻的身體,重重打了哈欠。
「這就累了?」
「祖宗,我可不像你,不會累不會餓。」
炙玄撇撇嘴,「是你魂力太弱,你看虞人殊有像你這麼累嗎?」
「有道理,修為深厚真好。」
「修為深厚,還能讓你不至于被騷狐狸那點伎倆魅惑。」炙玄瞪了他一眼,「你今天看狐狸都看傻眼了吧。」
江朝戈笑了笑︰「那九尾青狐長得是真好看,雌雄莫辯啊。」
炙玄眼里冒火,使勁拽著他的頭發,「沒見識,不過是一只臭狐狸罷了,你別給我丟臉!」
江朝戈笑道︰「我確實沒見識,在我的世界,哪兒有這麼多妖魔鬼怪,還各個長得跟天仙似的。」
「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麒麟。」
「是,祖宗大人。」
炙玄趴在他胸口,手指模著他下巴上的胡茬,「你修行的怎麼樣了?」
「馬上就能突破二級的大關了。」江朝戈感嘆道︰「如果不是孟老,我也不會進步如此快。」
「不夠,你至少要有三級的實力,才能召喚我的本體。」
「我知道。」江朝戈順著他長長地黑發,看著他稚氣地小圓臉,「我第一次見到你本體的時候,還真嚇著了,真是威風凜凜,天地獨尊。」
炙玄得意地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能當我的僕人,是你撞了大運了。」
「哈哈,確實。」
炙玄的指尖從江朝戈的下巴模到了他的嘴唇,很是好奇地輕輕戳了戳,他一雙金色瞳眸明亮如太陽︰「江朝戈。」
「嗯?」
「等你能召喚我的本體,我就和你結契好了。」
江朝戈一怔,喜道︰「真的?」他這是第一次听到炙玄松口,雖然目前炙玄還沒踫到其他契合的魂兵使,看起來早晚是他的,但是他從來沒敢掉以輕心,畢竟這祖宗喜怒無常,得罪不起,听到炙玄親口的承諾,他喜出望外,連日來的陰翳心情都晴明了很多。
炙玄眼神有些游移,「當然是真的。」
江朝戈坐了起來,高興地捏著炙玄的小臉蛋,「一言為定!我一定會努力修煉的。」
炙玄瞪圓了眼楮看著他,猶猶豫豫地說︰「你……想怎麼結契?」
江朝戈怔了怔,雙目微眯,「你想怎麼結契?」
炙玄高聲道︰「當然是血液相融,你想干什麼!」
江朝戈松了口氣,「當然,當然。」
炙玄看著江朝戈的表情,心頭火起,「我可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麒麟,怎麼可能跟低等的人類交-配!」
江朝戈無奈地笑道︰「當然了,再說我們都是雄性。」
炙玄咬了咬嘴唇,小聲說︰「不分雌雄的。」
「啊?」
「總之你別妄想我會跟你交-配!就算是能增進修為你也別來求我。」
江朝戈囧道︰「我……不會的。」
炙玄蹬了他一腳,「趕緊睡你的覺。」
江朝戈笑著搖了搖頭,重新躺了回去。
炙玄撅著嘴,一臉不忿。
江朝戈實在疲累不堪,歪在床上沒多久,就昏昏欲睡,迷糊間,他感覺炙玄拉開了他的胳膊,鑽進了他懷里……
夜半時分,江朝戈突然被推醒,他猛地睜開眼楮,對上炙玄在黑暗中金燦燦地眼楮︰「怎麼?」
「有異獸來了。」
「是那個九尾青狐嗎?」
「不是,不止一只,馬上就要把這間客棧圍住了。」
江朝戈抱起他沖出了房間,就見虞人殊和天戎也走了出來,虞人殊警惕道︰「我們被包圍了。」
「會不會是龍薌干的?」
天戎道︰「龍薌和醉幽還在隔壁。」
江朝戈一腳踢開了龍薌的房門,見里面窗戶大敞,龍薌和醉幽站在窗前,齊看著窗外,听到動靜,倆人回過頭來。
虞人殊寒聲道︰「是不是你們叫來的人。」
龍薌冷道︰「我還想問是不是你們招來的人。」
江朝戈道︰「你為什麼來這里,你的行蹤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我沒……」龍薌剛剛張嘴,突然頓住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究竟怎麼回事?」
「我收了錢,來滅丹燻山的耳鼠。」
虞人殊走到窗前看了看,「你中圈套了,那是祁氏的人。」
龍薌重重哼了一聲,「想抓我,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醉幽赤色的眼眸中閃動著幽暗地光,「這些人又丑又髒,我不想吃。」
「誰讓你吃了,帶我離開。」
醉幽笑道︰「沒問題。」他抱起比他矮了半頭的龍薌,躍出了窗外。那淡青色的身影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只巨大而美麗的青白色九尾狐。
那是江朝戈至今為止見過的最美麗無暇的異獸,妖媚的眼眸、光滑地毛發、蓬松地尾巴、修長而又婀娜地身段,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漂亮優雅的生物,江朝戈第一次看痴了。
炙玄伸手就想再來一耳光。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手︰「既然跟我們無關,我們就不要露面了。」他半掩上窗,偷看外面的情景。
醉幽落地後,喉嚨里發出尖利地嘶吼,听得人耳膜發顫,九條長長地大尾巴迎著風雪飛舞,一身青白皮毛幾乎融于天地間,那場景簡直如夢似畫。
江朝戈悄悄探出腦袋,往外一看,不禁大驚。祁氏之人為了抓龍薌,也真舍得下血本,不僅用幾十只異獸將整個客棧包圍,天上還盤旋著數十只大鳥防止醉幽逃跑,這陣勢分明應該是用來抓虞人殊的,他隱隱有些擔心,如果他們被發現了……
正想著,只見客棧外飄著大雪的街道上,遙遙走來一只巨獸,那體型遠看似虎,頭上有一角,金色的身體在風雪中很是扎眼。
「我們今天藏不住了。」天戎說這句話時,眼里閃爍著興奮地光芒。
「那是什麼?」
「狴犴。」炙玄道︰「今天很有意思,見到了兩只天級的孽畜。」
虞人殊道︰「狴犴是祁氏宗族次子的天級魂獸,他們這次是一定要抓到龍薌了。」
風雪散開,狴犴的身影越來越清晰,那是只威風凜凜地獨角巨虎,一段棕紅地鬢毛從獨角處一直長到尾巴尖,隨著寒風冉冉飄動,它一只爪子足有一口井大,把積雪踩得嘎吱作響。狴犴的身上坐著個身披銀甲的男人,看上去高大魁梧,一只飄著棕紅鬢毛的長槍筆直地握在他手中。
醉幽的爪子刨著地,嘴里發出低啞地吼聲,似乎有些緊張,龍薌抖開纏在醉幽戟上的破布,露出那把閃著銀光的武器,蓄勢待發。
狴犴停在了客棧下,突然抬起頭,高聲道︰「樓上的是什麼人?」
天戎咧嘴一笑,「殊,左右是藏不住了,讓我和他痛快地打一架吧。」
江朝戈馬上道︰「不行,趁著龍薌吸引他們的注意,我們趕緊跑,你難道想讓所有人都知道,皇子殊就在這里?」
天戎摩拳擦掌,「這樣的機會可是……」
「不行!」江朝戈加重語氣,「天戎,這不是你逞一時之快的時候。」
虞人殊也道︰「天戎,我們走吧,即便我們可以打敗狴犴,也是讓北方所有人知道我在這里,那樣不利于我們的行動。」
天戎失望地說︰「好吧。」
就在這時,只听醉幽魅惑地聲音隨著風雪吹來,「三皇子殊就在這間客棧的樓上。」
江朝戈低罵了一聲︰「這個騷狐狸!」
銀甲騎士抬起了頭,高聲道︰「殿下,你真的在這里?」
虞人殊道︰「天戎,帶我們下去吧。」
天戎低吼一聲,直接在房間里變身,龐大的身體沖破了窄小的客房,虞人殊和江朝戈抓住他的毛發,隨他跳下了樓,落在厚厚地積雪上。
銀甲騎士頓了頓,從狴犴身上跳了下來,向前幾步,單膝跪地,「殿下,居然真的是你,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虞人殊怔了怔,「祁冉君。」
「殿下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虞人殊道︰「別再叫我殿下了,我如今只是個逃犯。」
「我們都相信以殿下的為人,絕不可能殺害大國師,您一定是被陷害的。」
虞人殊心里有幾分感動,「你們能這麼想,也不枉我不遠千里來到北方。」
醉幽趁著他們說話,悄悄往後退去,想沖出包圍圈逃跑。
「別想跑!」狴犴一躍而起,朝醉幽撲去。
醉幽嘶吼一聲,靈巧地身體化作一道青白幽靈,踏雪而來,龍薌高喝一聲,身體騰空而起,手中的醉幽戟幾乎跟他差不多高,卻在他手中耍得虎虎生風,狠狠朝狴犴攻去。
祁冉君狐疑道︰「殿下怎麼會和龍薌在一起?」
「路上踫到的。」
祁冉君帽盔下露出的眼楮里寫著不信。他拱手道︰「殿下稍等片刻,讓我先把這個海外異族拿下。」他舉起長槍,朝龍薌沖去。
江朝戈目睹了一場精彩絕倫地戰斗。
九尾狐在力量上遠遠不及狴犴,但靈活度卻稍勝一籌,而且他不斷迷惑狴犴,讓狴犴幾次失神,哪怕是千分之一秒的猶豫,也足夠九尾狐躲過狴犴的攻擊,幾次三番下來,狴犴氣得大吼大叫。
祁冉君和龍薌長槍對長戟,打得不可開交,龍薌雖是少年之姿,實力卻不容小覷,竟跟祁冉君連過百招,雖處處被壓制,卻一時沒有敗下陣來,只是百招之後,已經明顯落了下風。
祁冉君顯然沒有心思跟他單挑,將龍薌逼到角落後,指使包圍客棧地玄級、地級異獸一擁而上。
醉幽為了回護龍薌,被狴犴抓到空隙,狠狠撕咬下了一條尾巴,醉幽痛叫一聲,爪子在狴犴臉上劃下數道血痕,狴犴跳開來,醉幽急忙跑到龍薌身邊,一口咬住一只地級異獸的脖子,狠狠甩了出去。
龍薌看到醉幽流血的尾巴,忙想用魂力為他修復,醉幽叫道︰「別浪費魂力,趕緊上來。」
龍薌跳上他的背,醉幽想沖出包圍,卻再次被天上地下的異獸圍堵,而身後有狴犴虎視眈眈,根本無路可逃,一時陷入了絕境。
龍薌閉了閉眼楮,知道自己今天逃不掉了。
祁冉君高聲道︰「龍薌,你已經無路可逃,跟我回去受審!」
醉幽叫道︰「你敢殺他,我就不再跟任何人結契!」
祁冉君沉默了一下,「龍薌殺我族弟,必須帶回族里受審,至于你,不過一介魂獸,居然敢威脅我。」
醉幽冷道︰「那你就回去和族人說,你得到一把天級魂兵器,卻不能為你們所用。」
祁冉君重重哼了一聲,「我保證在他審判前,絕不傷及他性命。」
龍薌抱著醉幽的尾巴,用魂力修復著傷口,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醉幽道︰「好,你若背信,後果自負。」他化成了人形。
龍薌道︰「醉幽,你不必為我如此。」
醉幽勾魂一笑,「可我喜歡你呀。」
龍薌眼里滿是感動,他看向祁冉君,暗自握緊了拳頭。
祁冉君的屬下將龍薌綁了起來,押解上馬。
祁冉君走到虞人殊面前,「請殿下隨我回城,父親大人肯定很盼望能見到您。」
虞人殊和江朝戈對視一眼後,虞人殊道︰「請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不是很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