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風院。
天黑如墨,夜風寂寂,大少爺的屋子還亮著昏黃的光。
姜天端坐在書案上,一邊是高高摞起的書卷,粗略瞧去都是詩經、文集類。
他身邊的小廝福生第三次催促道︰「少爺,天色已晚,明兒還得早起給老爺請安呢。」
這一回他用上了老爺,姜天遲疑一會終于放下手中書卷,揉揉眉頭做個舒展動作後,便自行寬衣上塌。
福生想伺候,被他斥退了。福生只得出了屋門,輕手輕腳地將門合上,門外,福生深深地嘆氣。
他每天都要提醒大少爺早些就寢,不知道說過多少遍,都是他記著時間,大少爺才勉強歇下。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嘮叨的老媽子了,這都是少爺給逼的!
瓊風院有書房,少爺卻置之不用,而是讓他搬了一些書籍放在寢房的桌案上。大家都沉沉睡去的時候,恰好是少爺活動的時間。
大少爺的變化挺大的,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福生不記得了,可能是偷偷跑出去玩,差點被驚馬奪去性命的那段時日。
自那次後,少爺就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十幾歲正是貪玩叛逆的年紀,先生的話都不听不顧,二少爺直接在外面到天黑才回來。他家少爺卻變得和大人一般,在其他人面前依舊是那個溫良敦厚的國公府大公子,但福生可以看出來,那內斂的外表下,是多麼惶恐不安的心。
二少爺能如此自由,其中大夫人的功勞不少。大少爺出生沒多久就沒了母親,雖然大夫人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沒有苛待,又哪里能和自己親生的比?
所以他家少爺在這種環境下,少年老成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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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遙這邊,她終于消磨了夜晚的時間,在小文的悉心伺候下準備休息。
小文這丫頭雖然少言寡語,關鍵時候還是很有用的,而且她服伺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蔣遙這幾天也衣來伸手慣了,還真離不開她。
月兌了鞋子一只腳剛沾上腳踏,就听到門口有稀稀疏疏的聲音,隨即有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婆子走進來慌忙稟報︰「二小姐,老爺,老爺來了!」
小文和綠兒收到消息後,一個給小姐披上外衫,稍稍打理,在老爺面前不能太過失禮,一個趕緊出去泡茶,好在外屋的小爐子總是溫著一壺熱水。
姜沖穿著家常布袍,材質是極好的織緞錦,貼身透氣,很是耐穿,只是它的樣式太過單調,料子再好穿的人也不是很多。顯然,這身衣服很適合他。
他身形魁梧高大,沒有中年人的臃腫,常年在外練就了強健的體格,一雙虎目泛著精光。姜沖的皮膚較黑,也是這個原因使他看上去很年輕,渾身散發著三十歲男子所沒有的凌厲。
不愧是將軍爹爹,蔣遙心中暗自稱贊,對于軍~人她有一種天生的崇拜,可能和她過去受過的教育有關,姜沖的良好形象完全符合她心中英豪的標準,加分不少。
于是,蔣遙乖巧地走到姜沖面前,行了一禮︰「見過爹爹。」
本來她想喚將軍爹爹的,後又一想,他現在已經不是將軍了,這麼叫他固然親切,被有心人知道加以利用,招來麻煩就不好了。
姜沖的面上閃過愕然,眼中的神色也是復雜,明暗莫辨。他甚至懷疑,這個女兒是不是換人了!
將軍爹爹並沒有對她說話,蔣遙保持行禮的動作半掬著有點吃不消,就很自然地站起來,動了兩子。
姜沖擰起的眉頃刻舒緩下來,瑤兒從小就粘他,好久沒見討好他也是正常的,這是他的女兒啊。于是他語氣溫和地問小文,他不在的日子里二小姐的情況。
紅媽媽年紀大了,小姐讓她早早回去休息,得知將軍來了,這時也跪在旁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老奴看護不力,差點害了小姐和當時的情況多驚險雲雲,小姐差點沒熬過去!
好在也算因禍得福,和以前比起來,現在的小姐看上去要正常多了。
小文趕緊送上現泡的熱茶,姜沖端起飲了一口。
他听完幾個下人的話,輕微頷首,對于瑤兒他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一直很厚待她,也打算養她一輩子,橫豎多養一個人的錢他還是有的。難為瑤兒了,這是他們的孩子啊。
姜沖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坐在那里听下人們稟報,手捧茶碗慢慢的喝。半個時辰後,他喝盡殘茶,用手抹去嘴角的茶葉沫子,又好生交代一番才離去。
當晚,老爺宿在了五姨娘的屋里。
韓氏收到消息,雖然在她意料之中,還是摔了個茶杯蓋。此時天色接近三更,她知道老爺的去向後才卸妝散發,素來端莊的面容也出現了一絲裂縫。
第一天回來不宿在主母的院子,無疑是有影響的,對一向順風順水、無往不利的大夫人韓氏來說,非常丟臉。
她甚至已經想象到,第二天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們,聚在一起磕嘴皮子,她們討論的中心,是老爺昨晚留宿在誰的院子。
韓氏越想越焦躁,心火蹭蹭的往上漲,灌了好幾碗濃茶,才堪堪壓下去。
這麼做的後果是,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眼底青黑一片,最後實在熬不住,點了安神香才睡去。
杏媽媽又一次忍不住嘆氣,為夫人感到心疼,其實老爺睡在誰的院子都不是什麼事,夫人在府中的地位仍然是不可動搖、堅如磐石的,她的出身和教養,那都是沒話說的,可惜在她之前,出了個蘭夫人。夫人還是太驕傲,把一些東西看得太重。真是當局者迷,把自己弄得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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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都沒有時間碼字,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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