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牧的夏天走的晚,七月光景,烈陽仍舊高高掛起,邊城的土地每天都承受著熾熱的溫度,人們還是穿著輕薄的衣衫。
北牧的男人們更是肆無忌憚地打起了赤膊,露出精壯的上身,在寨子里毫無顧忌地做他們份內的工作。
有的人比較含蓄,穿著露半邊的衣服,沒幾天左右手胳膊的色度就不一樣了,月兌下來一黑一白很是滑稽,後來他們在天氣熱的時候不再套衣服,只在腰間搭一塊布遮擋,好在陽光依舊熱烈,很快他們全身的膚色都均勻了。
女子們都習以為常,甚至很多少女會穿短短的露臍裝,給這個燥熱不安的季節添了幾抹亮色,男人們除了多看幾眼,並不會做不好的舉動,北牧的民風素來彪悍,若是兩個男女相互看上眼了,稍加示意,之後就可以找個隱秘的地方增進感情了。
在這種局勢下,姜開依舊穿得嚴嚴實實,也就露出了脖子和臉,除非實在太熱,他會敞開衣襟涼快一下。
他已經順利在北牧站住了腳,赫連雅給了他一個合理的、留在北牧王庭的身份。北牧大族薛家的ど子,薛元瀚。
薛姓在北牧並不常見,其實薛家的家主還真不是北牧人,他從別國而來,娶了北牧的貴女為妻,繼而把根安在這里,闖出了一片天。
赫連雅想給姜開弄個身份不難,但是給他冠以薛姓,卻不是容易的事。薛家在北牧的地位無疑是難以撼動的地頭蛇,赫連雅即使貴為長公主,薛家也未必給面子。
薛家的家主薛遠山,沒有人知道他祖籍何處,他來到北牧後就安定下來,已經過了幾十年,時間長到北牧的年輕一輩都以為,薛遠山是個真真正正的北牧人。
但是赫連雅知道他不是,她從掌握的各種情報里推測出,薛老爺子的身世,也許和楚國有關。
薛遠山的長女,在北牧最支離破碎的時候,遠嫁楚國。那一年,她十二歲,細細數來,已經過了四十多年。
薛家為北牧的安定作出了太大的犧牲,這也是為什麼北牧的統治者能容忍他、薛家還頗得民心的原因。
赫連雅就從這方面下手,成功說服了薛家人接受了一個新成員,姜開楚國人的身份也是有加分的。
薛元瀚的衣著並不完全是北牧人的風格,而是經過改良的,邊城的貴族多為這種衣飾,風格偏正式,是那種輕便的袍子,上面的紋路多為野獸皮毛,也算入鄉隨俗。
薛元瀚近期瘦了不少,更顯得皮膚偏黑,北牧的風沙真是毒辣,把好生生的一個翩翩公子折騰得又黑又瘦,不過底子在那里,黑瘦的他在一群粗野漢子中依舊搶眼,鶴立雞群。
公主殿。
赫連雅從容不迫地翻閱手中的冊子,說出來大家也不會信,北牧的長公主的個人愛好,竟然是別國的文化,她喜歡看楚國的雜記,偶爾也會看離國的一些書籍。
用見多識廣來形容她,真的一點也不為過。
薛元瀚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毫無顧忌地走到赫連雅身邊,彎下腰湊上來,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書名,隨即不感興趣地起身在一旁坐下,表情很是坦然。
赫連雅心中一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是這麼親密無間了。顯然她還沒有完全融入其中,就像一種美味的食物,她很喜歡吃並且享受吃的過程,但是她要考慮的除了食物本身珍稀的價值,還有可能帶來的潛在危害,比如,會讓她沉迷,因此放棄很多另外的選擇。
很多東西是她永遠也放不下的,例如赫連升,從小相依為命的弟弟,別的一些東西即使再好,她上了心,也可以慢慢……戒掉。
「元瀚。」人前,赫連雅是無所不能的強勢公主,人後她也可以很溫柔地喚一個男人的名字,「可以與我說你的故事嗎,或者,楚國的風水人情,听說那里很美,山明水秀,風景宜人;桃花流水,落英繽紛。」
說著,赫連雅就露出向往的神色,薛元瀚喉頭一動,似是不忍,也可能是被她的神情打動,不由自主道︰「桃花只有在春天才有。」
「一定很美吧,不像這里什麼都沒有,最好看的東西除了綠色還是綠色,說到底還是這里的生存環境太差了。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去楚國一觀。」
赫連雅的話語里毫不掩飾對楚國生活的向往,和對北牧現狀的遺憾,一般人不都是覺得自己的國家才是最好嗎?
薛元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心中苦笑,赫連雅在他面前從不吝嗇對楚國的贊美,她是想讓北牧融入大楚,還是想用幾十年的時間,合二為一,甚至是統一全國?
他不覺得赫連雅做不到,相反這個北牧最尊貴的女子有著超出他想象的能力,還有見識,她不會和北牧的那些老人一樣,固守陳規,認為自己國家一切都是最好的,而是從客觀的角度上看待事物。若是再給她幾十年的時間,這個女人會在嘗試和模索中逐漸強大,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赫連雅明眸善睞地看著他︰「告訴我,你想不想回楚國。」
我說想,你就會放我回去麼?
薛元瀚笑了笑︰「說不想是騙人的。」
這話還算誠實,赫連雅面色好了一點︰「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只能用現在這個身份,在楚國生活下去了。」
現在這個身份是,薛元瀚?
「薛家的根在楚國,只要你能掌控薛家,得到家主之位,接下來的事,就不用本公主說了。」
她是在利用他!薛元瀚條件反射地蹙起眉頭,這個主意其實還不錯,薛家在北牧的聲望,不亞于蘭氏在離國的地位,他也能從中得益。
也算是互惠互利吧,他眉間舒緩幾分,嘴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我會努力的。」
從哪個方面下手呢,薛元瀚漫不經心地思考,一邊的赫連雅給了他一個重要的信息︰「三國的交流大會即將到來,薛家可是要派代表參加的。」
四年一度的交流大會?薛元瀚有些恍惚,四年前他年紀尚小,但也知道這是舉國少有的盛事,父親就代表楚國參加了那次大會。
他吁出一口氣,薛家那邊又要有所動作了,在北牧的日子真不清閑,每天都要細細規劃,步步為營……
端王府。
楚天越好整以暇地在園子里散步,除了晚上睡覺,他難得在端王府露面,現下是白天,府里下人們都十分驚訝,但都遠遠地望著,怕不小心招了這個混世魔王。
莫凡在主子後面,三步又一半處的距離緩緩跟著,如同鬼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以莫凡的武功,這點小意思不在話下,但今天他心里有事,步伐就沉了。
楚天越的腳步倏然停止,莫凡愣了一下這才停下來,隨即听到主子不耐煩地冷聲道︰「有事就說!」
這也被您看出來了,莫凡一張臉吊了下來,他要怎麼和主子說?難道直說王爺還有他哥都讓他勸主子去世子妃的屋子里轉一轉麼,那樣會被主子的眼神給殺死的!
但是他不說,一樣會被王爺和大哥給逼死,莫凡頂著無限壓力,弱弱地道︰「主子,您現在正好無事,不如,不如去冷梅園轉一圈?」
冷梅園的方位,不正是世子妃所住的繁霜院嗎,楚天越面無表情的臉色更加冷了,莫凡承受著他冰凍三尺的低溫直視,心中叫苦,這媳婦好歹給娶回家了,這一個月都不見面是怎麼個回事,他們奴才也難做啊!
莫凡都想一頭撞死謝罪的時候,楚天越竟然意味深長地來了句︰「那就去轉轉。」隨後也不看莫凡,徑自朝冷梅園的方向去了。
嘿嘿,他就知道主子不會怎麼他的,和大哥比起來,主子簡直是菩薩轉世!不對,應該是佛祖!
繁霜院里面還真和院名一樣,清清冷冷,楚天越在不遠的位置,正好听到了一個從國公府的陪嫁丫環出言不遜,對她的主子冷嘲熱諷。
也難怪,正是新婚之時,丈夫卻一個月不踏入自己的院子半步,連所謂的洞房花燭都沒有,這個「世子妃」在府里的地位,可不尷尬?
連一個丫環都對她惡語相向,楚天越可以想象繁霜院的主人在這些日子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不過,這都是她自找的!
楚天越頭也不回地走開,出了冷梅園。
路上正好踫到跟來的莫凡,楚天越遲疑片刻,對他道︰「繁霜院的丫環得加以處置了,連主子都敢辱罵。」
「如何處置,還請主子示下。」
楚天越的面上閃過一絲嫌惡,他很狠地閉上雙眼,腦袋轉到右邊肩膀的位置,只留一個側臉。許久才傳出他近乎殘忍的聲音︰「以下犯上,杖斃。」
這樣,世子妃小文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親眼見證了陪嫁丫環中紅梅的死亡,直到人在她面前斷氣,小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淨!
而她身邊另外的兩個丫環,青竹和白菊,戰戰兢兢地站在後面,小臉也煞白煞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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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男主出鏡率太少,我只能說我在努力,親們要耐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