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教授停下了筷子,疑惑的目光在鏡片後面注視著有良。
「你從哪兒听說的‘噬磕針’?」他冷冷的問道。
有良漫不經心的答道︰「佛崖寺。」
「佛崖寺?」孫教授似乎十分警惕,「是听誰說的?」
「未渡老和尚,他給那個漢中女孩兒治病的時候,說藥王孫思邈有這種針,很是靈驗,像我這樣殘廢的雙手都可以治好,所以我就記下了。」
「嗯,古代文獻中確實有關于‘噬磕針’的記載,不過早已經失傳了。」
「‘噬磕針’真的能治愈俺的手麼?」
「據說此針神鬼莫測,接骨續筋通經絡無所不能,典籍中是這樣記載的,孫思邈就曾經用它醫好過許多不治之癥。」孫教授回答。
「唉,能找到這針就好了。」
「那可難了,自藥王去世後,‘噬磕針’就再也沒有露面過,千百年來江湖上多少人想要得到它,但依舊是尋覓不到。」
「難道孫思邈就沒有後人嗎?」有良大膽的試探說。
「他的後人若是知道‘噬磕針’的下落,估計早就在歷史上引起轟動了,可是自唐永淳元年孫思邈去世以後,無論正史野史都未見有只言片語的記載。」
有良聞言心中尋思著,這個孫遺風到底是不是藥王的後人呢?如果是,並且也知道「噬磕針」的下落,作為一個中醫學教授沒有可能不去找來使用,那樣的話不久名揚天下了麼?
「‘噬磕針’,這個名字很怪。」
「‘噬磕’是咬合的意思,為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一卦。爻辭中一到六爻是說先咬去了腳趾,然後皮膚和鼻子,再就是肉、骨頭和耳朵一點點蠶食掉,至于‘噬磕針’大概就是對陰靈戕戮的刑罰吧。」
「是殺鬼麼?」有良接著問。
「說說未渡老和尚的事兒吧。」孫教授岔過話頭。
「未渡是潼關佛崖寺的住持,人很和藹善良,經常為村里的鄉親們治病。」
孫教授仔細的听著,一面往嘴里塞著魚內髒,很快的一瓶二鍋頭就喝干了。
有良第一次飲酒,感覺到頭暈乎乎的,于是起身告辭,孫教授送他到胡同口。
夜晚的涼風拂面,有良覺得清醒了一些,返回旅社的路上,他始終琢磨不透孫教授的底細,尤其是那晚李家溝發生時事情,他究竟要干什麼,竟然冒險去掘人家的墳,難道也在尋找「噬磕針」麼,這個李家與藥王孫思邈到底有什麼關系?
「這麼晚,你去哪兒了?」柳十三見到有良回來不滿的質問道。
「師父,你不是讓俺和孫教授套近乎嗎?今晚到他家里喝酒去了。」
柳十三一听忙問究竟,有良把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
「果然是他養的貓。」柳十三哼了聲。
「那只老母貓好胖啊,有好幾十斤重,可為什麼喜歡養黑貓呢?」
「黑貓通靈護主,中就說過玄貓為避邪之物,玄即黑色,在所有顏色的貓中,只有黑貓與人能溝通,智商也最高。」柳十三解釋說。
次日是星期天,有良朝柳十三要了十元錢,來到王府井新華書店買了本介紹孫思邈生平的書,回到旅社仔細的閱讀。以前從沒有听過這個人,原來他在中醫界是這麼赫赫有名,他的是歷史上第一部臨床醫學的百科全書,不過就像孫教授說的那樣,書中也沒有提到過「噬磕針」。
第二天,有良剛到學校就被杜大姐拽到了辦公室,催促說︰「快來試試,毛衣打好了。」
一件嶄新的黑色毛線衣套在了有良的身上,杜大姐上下打量著滿意的說道︰「大小肥瘦正合適,小伙子打扮起來還是挺精神的。」
有良心中涌起了一陣暖意,多少年了從未有人這麼細心體貼的對待他,頓時鼻子發酸,眼眶濕潤了。
「傻小子,快去上課吧。」杜大姐笑盈盈的望著他。
上午的氣功課還是教大家初級功法,已經學到第三節了。
「達摩蕩舟,佛風貫耳,耀眼佛光,普渡眾生,童子拜佛」李林口中喊著,一面糾正著學員們不正確的動作。
下午上課的鈴聲響了,也沒見孫教授的人影。
不會是他前天晚上鯉魚內髒吃壞肚子了吧?有良心里暗想。
不一會兒,杜大姐來到教室抱歉的對大家說孫教授生病了,來不及通知代課老師,所以今天下午休課。
「杜大姐,孫教授生了什麼病?」有良在一旁悄悄的問她。
「唉,孫教授也沒請假,不知道是怎麼了。」杜大姐皺著眉頭說道。
有良回到旅社,把這事兒告訴了師父。
柳十三聞言立即警覺起來,沉吟說道︰「孫教授有事或生病來不及請假,起碼也會有個電話,可能是出了什麼事兒,走,我們去他家瞧瞧。」
等兩人趕到了天橋胡同時,卻發現孫教授家的大門緊閉,上面還落了鎖。
「不在家,會去哪兒呢?」柳十三環顧左右見胡同里沒人,于是匆匆說道,「我們一起進屋去看看有什麼異常的地方。」說罷伸出臂膀攬住有良的腰,飛身躍過了圍牆落在院子里。
屋門沒鎖,里面空無一人。
「注意看與你上次所見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柳十三叮囑說。
有良推開里間屋,騷臭味兒迎面撲來,黑貓們大都在呼呼的大睡,地上散落著舌忝舐干淨的魚刺。
「有不一樣的地方。」有良說。
「是什麼?」柳十三趕緊問道。
「那只肥胖的老母貓不見了。」
柳十三略一思索,輕聲叫道︰「帶著貓妖上路,可能又去了漢中,老夫要盡快趕到李家溝。」說完掏出一百元錢給他當伙食費,叮囑其繼續在學校上課並留意孫教授何時返回。
兩人在天橋分手,柳十三趕去了火車站,有良一個人走回旅社。夜里,他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總感覺到哪里不對,半夜時分,突然打了個激靈兒,孫教授不是去了李家溝,而是佛崖寺!
有良匆匆起身,東西也沒有帶便悄悄溜出了東風旅社,匆匆來到火車站乘夜車直奔潼關而去。
佛崖寺,春雨霏霏,香客如舊。
孫遺風拎著沉甸甸的旅行袋走上了佛頭山,抬頭望著香煙裊裊的佛崖寺,臉上陰晴不定。見到執事僧說自己是一名醫生有事兒要面見住持,于是被帶到了住持的禪房。
「老僧未渡,請問施主何事?」未渡單掌施禮道。
孫遺風客氣的說道︰「我是省中醫研究所的王醫生,听說大師前不久曾用‘鬼門十三針’治愈過一個漢中來的女孩兒,我所研究的課題正是古典針灸術,因此非常感興趣,想與您交流一下這方面的心得。」
「老僧從未用‘鬼門十三針’給人治過病,王施主一定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有人親眼所見,您就不必客氣了,傳統中醫真是博大精深,至今仍有很多不解之謎,還請大師不吝賜教。」
「出家人不打誑語,請問施主是听何人所講的?」
「這個麼,」孫遺風猶豫了一下說道,「是一個年輕人在佛崖寺親眼所見,他名字叫有良。」
未渡老僧聞言臉色一變,驚訝問道︰「有良?他長什麼樣?」
「他的雙手已經殘疾,筋脈俱斷」孫遺風描述了有良的相貌。
「你說的有良不錯,他本是寺中的火工和尚,前些日子離寺出走,但老衲不相信其會說這番話。」
孫遺風心中更是吃驚不小,這個憨厚的學生竟然是名小和尚,‘鬼門十三針’出現在佛崖寺,他隨即又突然來到京城變身為我的學生,怪不得那天在家里問的話似有所指,看來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復雜多了。
「大師,前些年由于遭到文革的破壞,祖國傳統醫學的精華被毀壞殆盡,要想恢復起來真的是困難重重啊。可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廣大勞動人民的身體健康,佛門普渡眾生,還是請大師坦言相告。」孫遺風言辭懇切。
「阿彌陀佛,句句屬實,老衲確實不會‘鬼門十三針’。」未渡斷然道,他相信有良絕不會無中生有亂說一氣的。
這老和尚口風甚緊,孫遺風心中尋思著,想了想說道︰「大師,那天您是否為來自漢中姓李的女孩兒醫治過?」
「確有此事。」
「請問是如何醫治的?」
「老衲想以內力逼出她體內的邪祟之物,可惜失敗了。」
「那女孩兒後來怎麼痊愈了呢?」
「是一個要飯的瞎眼老乞丐用銀針治好了她」未渡老僧生性率真,不知提防人,只要問到的俱如實相告。
「那老乞丐如今在哪兒?可否知道其姓名?」
「老衲不知。」
孫遺風沉思半晌,這老和尚與有良其中有一人撒了謊,會是誰呢?一個眼楮雙盲的老乞丐又是如何認穴的?憑感覺麼,根本不可能。不管怎麼說既然已經來到了佛崖寺,就不能空手而歸。這老和尚肯定還知道點什麼,他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