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夜晚來的客人,便被安排到了內室。掀開厚重的隔簾,一個身著土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已經在那里等候了。
只是那男子只有一只右手,另外的一只袖管里卻是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臉上也是坑坑窪窪的,左邊臉更是如同被什麼挖去一般少了一大塊血肉,樣子十分恐怖。
那男子一見到阿衍進來,便連忙站了起來。他很高,站起的高度能完全覆蓋阿衍。
與他的緊張相比,阿衍倒是淡定的多。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紅葵。記得我那里還有些祝餘草,就用它來泡壺茶吧」
這一次,紅葵倒是沒有說什麼。默默的出去泡茶。只是那男子倒是有些激動。仔細看,眼中竟隱約有些淚光。
「晟先生這麼晚來想必是家中那位的病又反復了吧」不一會紅葵便端著茶進來了。為他們二人各自倒上一杯後,便站在阿衍身後不做聲。
被稱作晟先生的那個男子,聞言神情有些悲戚。看著自己面前杯中的茶水,若有所思。
見此,阿衍倒是不催他。拿起杯子自顧自的品嘗起來。
「算起來。自從衍大夫上次看診後。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這不拒醫館了」
「道是如此。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不再見到晟先生再來。」
「是啊,記得當初。您就說過,再來之日便是訣別之時。想來我與拙荊的緣分也算是到頭了」說到此處,他的眼眶竟有些發紅。
「若有機會。想要討回嗎?」阿衍放下茶盞,幽幽的問道
「討回?」晟先生喃喃的復述道。
「是的。討回失去的」染著血紅蔻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狀似無意的問道。
豈料晟先生卻苦笑一聲。「討回?我失去的太多。無從討回」是啊,家園,孩子,自己的妻子。這些一旦失去了,即使讓那些罪魁禍首服罪,又能如何呢?最後的最後,便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而已。
「既如此,紅葵,送客吧」阿衍冷淡的吩咐道。
聞言,晟先生倒是急了。堂堂男兒竟跪在了阿衍跟前。噗通一聲,聲響很大。
阿衍蹙了蹙好看的眉頭。「先生這是做什麼呢?既無法醫治,也不想討回。留在我這里也無用。還不如早早歸去,陪在那人身邊才是。畢竟,時日無多」
最後這句時日無多,顯然刺激了晟先生,淚水無法抑制的奪眶而出。抓住阿衍的手。「她還有心願未了……她還有心願未了啊!」語氣悲戚不已,令人動容
紅葵見此想要上前拉開他,卻被一個小人兒搶先。拉掉晟先生的手,護在阿衍身邊。「你做什麼?」
竟是一身睡袍的沈復!
「復兒,你怎麼來了?」阿衍有些驚訝的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沈復。
「我不放心你,所以來了。」看了眼被推開的晟先生。「他怎麼了?這麼激動做什麼?」
「沒事。姑姑我治不了他的病所以,他有些激動罷了」
「既是如此,那便是天意了。」當初爹爹離開的時候,自己不是也想不通?生來病死本就天地循環,既是再悲切也沒有。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不該死!不該死!」晟先生徹底激動了,雙目赤紅的看著,依舊一臉雲淡風輕的阿衍。
倒是沒有因為他的舉動有什麼異色。
紅葵則不動聲色的擋在他們之中。
阿衍拉過沈復,和自己坐在一個椅子上。所幸椅子夠大,她自己又不怎麼佔位子,兩個人坐著也不怎麼擠。「還生著病呢。出來做什麼。」
「我就是想來看看」其實是看著阿衍久久不過來看自己,心里有些放不下,才出來的,見內室有燈火,便進來了。
「你這樣,病好的能快嗎?」
「不是還有你嗎?你一定能治好我的」沈復不以為意的說道,語氣里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信任。
「你這孩子。」隨即看了眼還跌坐在地上的晟先生。「他們一家也算是可憐人。如今,他最後的牽掛也要舍他而去。自是難以接受的」
「是他的家人嗎?」
「是他的夫人」
「還有救嗎?」
阿衍搖了搖頭。
「你听到我姑姑的話了。你再哭鬧也是沒用的」
「不不不!這個心願只有衍大夫可以成全。」
「紅葵。帶復兒去休息,他的病還沒有好。」
「我不去,我要在這里待著。」沈復固執的拉著她的衣袖說道。
「復兒,你現在很困不是嗎?」話剛說完沈復便覺得眼皮很沉。很快便靠在阿衍身上睡著了。
「紅葵」
紅葵聞言便上前抱起沈復,朝外而去。
屋內儼然已經只剩下晟先生和阿衍兩人。
「先生既然來了,便喝杯茶再走吧」
「衍大夫這是答應我的請求了?」
「無牽便會無掛。如今,也許你所想的便是最好的歸宿。只不過,我這不拒醫館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