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榻上,看一池姣好的睡蓮,半天不語。逍遙堡最多的花便是眼前的這種名為紫日的睡蓮,因為,逍遙堡的標志,便是蓮。
傳說逍遙堡中有一棵舉世無雙的隱蓮,能夠解天下百毒,可是誰也不曾得見,甚至祁家的人,也沒有幾個能夠說得出個一二來。
不過,盡管是這樣,逍遙堡還是在各個方面受人覬覦的。
可是,這個家族的財富和奇跡,真的會如同人們所想象的那樣宏大可嘆,固若金湯嗎?就算是如此,又可否抵擋得住他人的侵奪呢?例如,百里靖。
我揉了揉眉心,回過神來,卻瞧見一身淡青色長衣的連城盈盈走了過來,一把從不離手的青玉骨折扇,一張永遠風輕雲淡,逸逸出塵的笑顏。
我微微一笑,推推身邊正看得發了呆的無憂,這丫頭才半紅著臉匆匆道了個福,退了下去。
我看著無憂遠去的身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沖已在桌邊坐下的連城道,「我家大哥可是越來越出眾了哦,害無憂姐姐都犯了花痴了。」
連城*溺地看了我一眼,無奈搖頭,「頑皮。」似乎是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病怎樣,藥可都吃了?」
我呵呵笑著擋過他探我額頭的手,「早就沒事了,一點風寒而已,我的醫術你還有何不放心?偏是大哥你倒好,花露百草丸也叫你送來了,如果叫老爺子知道你用那治我一小傷風,他還不背過氣去啊。」
花露百草丸是江湖上幾大稀罕名藥之一,要配成一顆,不單是要花上至少十年時間,還要跑遍大江南北尋材料,即使是我,手上也不到十顆。
「凝丫頭,你又說老頭什麼壞話呢?」虛谷不知何時突然已出現在我跟前,雙眼炯然,童顏鶴發,一身暗黃色袍子穿得人精神抖擻。
我還未及答話,連城已起來行了一禮,神色十分恭敬。
不否認,我家大哥這舉手投足間皆是一派大家風華,賞心悅目得很。
「連城公子多禮了。」虛谷捋捋胡須,頗有長輩風範,「凝丫頭,你何時能跟你大哥學學。」
「我家大哥那麼標致的人才,我可是學不會。」我勾唇一笑,「不過,我知道如何孝敬師傅您不就好了?無憂做的烙蓮酥,天下一絕哦。」我起身,伸手將那一盤糕點捧到虛谷跟前。
虛谷呵呵一笑,拈起一塊,「算丫頭有良心。」
連城卻是無奈搖頭,早已見慣我們的行事作風,臉上笑容依舊。
「老爺子,今天怎麼得空來了?」虛谷多半時間都住在弦南山上研究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和藥毒醫理,每年的這個時候,還是制龍炎和天絳兩味世間奇藥的時候,按理虛谷該是呆在山上寸步不離的,怎麼有空來尋我?
「師傅既然已得了月魄,旁的藥不管也罷。這不,找你來便是為它。」虛谷一眼便看出我的疑惑。
「月魄!」我失聲叫了出來,連城也是一臉驚喜的樣子。
龍炎、天絳算是江湖上罕有的奇藥,能制者只有虛谷及我而已,不過奇藥雖奇,但到底見過,而月魄卻是至今也沒有人能見過的上古傳奇。至于月魄的傳奇呢,是眾說紛紜,不過,據我所知,月魄能清百毒、療痼疾、養容顏,這樣看來,似乎與隱蓮一般。
不過,月魄傳說是識主的,只有遇到主人才能顯效,並且,這主人卻並不一定是制出月魄之人。所以,我覺得月魄的功效太過于玄虛,但是,能制出月魄卻是每個精于醫藥之人的夢想。
「不過,月魄要成,倒還差了一味東西。」虛谷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
「能讓前輩為難的東西必定極其不易。」連城溫然開口。
「旁的人的確不易,但于凝丫頭而言,卻並非難事。」虛谷一臉高深莫測地看向我。
「我?」我眨巴著一雙大眼。
「還不是雲崖子那個臭老頭,點著名讓你去見他。」虛谷一臉憤然,大概是踫過壁了。
雲崖子曾是虛谷年輕時的勁敵,在江湖上曾有‘武有雲崖,藥有虛谷。’之說。不過,對手也是惺惺相惜的,除了見面會斗嘴外,其實卻也是交情深厚。
「什麼意思?」雲崖子見我干嘛?
「雲崖子與我斗了大半輩子,如今卻又抬出徒弟來,凝丫頭你可無論如何都得為我跑一趟,我的炎闢可是都得靠你了。」
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要我與雲崖子的徒弟一爭高下,估計也是贏了才可以拿回炎闢去配月魄的。不過看虛谷那一臉討好神情,一口回絕卻也是不能,雖然我的確想出門,但,看樣子這一趟並不好走。
「雲崖子在哪里,他徒弟是誰?你可是知道我有幾斤幾兩,若是人家要同我比武,我絕對會直接認輸的。」我一臉不樂意,雲崖子最厲害的可就是武功了,他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
「雲崖子只有一個關門弟子,我也不甚了解,不過,他也不可能欺負你一個女女圭女圭,傳出去那老頭子的臉不是丟大發了嗎?除去武功外,丫頭的本事我還是自信的。」虛谷一臉‘萬事放心’的神態,「雲崖子麼?現在涼州。」
涼州?我內心一驚,好像那只該死的狐狸也在那里。
「涼州如今正有兵事,不很太平呢。」連城看我臉色不是太好,以為是局勢的困擾。
「咳…咳,這個嘛,嘿嘿,凝丫頭一定有辦法的,你爹那里我已經說過了,這兩天你就可啟程。那個,為師還有事就先走了。」虛谷一副溜之大吉的樣子,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便不見了蹤影。
連城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苦笑搖了搖頭。
「凝兒放心,大哥會陪你去。」連城看我仍舊眉頭不展。
我緩緩抬起頭,臉上是淡淡微笑,「大哥忘記了,這幾ri你便要去滄州理事,怎能為了凝兒耽擱呢?再說,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你……」連城一臉不放心。
「不會有事的,多帶兩個侍衛就是了,老爺子不是也說我有辦法麼,難道你不信我?」我展顏一笑,輕松道。但,一半是為了寬他的心罷了。
「這…」
「別這呀那呀的了,二哥可是許久沒有聞琴舞劍了,不若今日凝兒就彈上一曲當是餞別?」我爽朗笑道,「好歹我可從來沒出過逍遙堡,這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你就別擔心了。」
于是,那一天,我彈了十支曲子,卻曲曲都非別離,因為,我以為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不會改變。
月照中天,連城的流雲飛雪舞得清光瀲灩,而我,卻第一次喝醉了。
事過幾日,我便與無憂一同坐在了駛于陌生郊野的馬車上了。車外的四個侍衛都是連城委派的,皆騎著高頭大馬。加上趕車的小廝福順,一共七個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恰恰是一般人家出行的規模。
馬車是逍遙堡專用的大馬車,足能裝下十四五個人,奢華富麗自是不用說。因為出門在外也許會風餐露宿,所以馬車內幾乎就是個一應俱全的閨房,被褥枕墊,器皿細軟皆有,並且都是我r常用慣的物件,除此之外,無憂還細心備下了各樣的茶食點心,出行倒是愜意的很。
一路上車行很慢,有好的景致便下來賞玩個夠,既然出了門,我自然是不能虧待自個兒的,再說了,涼州現在局勢不穩,我何苦現下眼巴巴的去?緩緩也好。
于是,就這樣,原本三天便可到的溧陽,我們硬是走了七天。
隆欣悅,溧陽最好的客棧。
衣食住行這方面,我是不用節省銀子的,直接用逍遙堡府專有的青玉令便可記賬,老板自會去逍遙堡遍布天下的逍遙銀號去兌銀子,這買賣絕大多數的商鋪都實用,靠的自然是逍遙堡響當當的信譽和厚實的家底。
剛在客棧落腳,我便迫不及待的拉了無憂去逛溧陽城。
說實話,在逍遙堡那樣繁華的地方呆了那麼久,再看溧陽,便是大巫見小巫了。
不過,久呆馬車,有個有人氣的地方出來透氣也好。另外,傳說天下聞名的梨頂雪就是出自溧陽,不去嘗嘗不是我風格。
自凝繡坊出來,我與無憂都變了個模樣。她呢,藍竹布短衣,小小書童模樣;我呢,則完完全全清貴公子一個,一柄青木折扇自然是學的連城。
不過,我沒有連城的清逸出塵,那般的氣度學也是學不來的。但到底還算文清秀氣。
我搖著扇子,帶著無憂向鸞鳳樓去。
鸞鳳樓,因著梨頂雪這道菜而揚名天下。
不過,當我發現鸞鳳樓並非是一處單純酒樓時,一群身段妖嬈,涂脂抹粉,穿著*的女人已經將我團團圍住。
「喲,好秀氣的小公子啊。」
「莫不是第一次來這里?讓姐姐好好疼疼…」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吃道菜而跑進了*里,有沒有人信?
正在我窘迫得不知所以然的時候,周圍的女人忽然一下散了開。
我抬頭一看,卻是個年約三十,風韻猶存的紅衣女人,鳳眼魅惑,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也大小是個美人。
方才那些女人皆恭敬地稱了聲,「紅姑姑。」
被稱紅姑的女人未多理會,沖我走近兩步,揚唇一笑,「小公子面生,可是第一次來咱們鸞鳳樓?咱樓中姑娘可是個個貌美如花呢。」
我嘴角有些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