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兩位爺久等了。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門口忽然出現凌碧落的身影,笑意盈盈,方才的窘迫和為難一掃而空,「紫吟絳月都在,醉生夢死閣有請。」
我看了百里靖一眼,便又掛上邪魅風逸的笑容,輕展扇子,道,「有勞碧落姐姐。」
沒有走多久,便到了,醉生夢死閣門外,緊閉的格門上一塊暗色紫檀的匾,匾上卻空無一字。
凌碧落神色恭敬,斂眉道,「爺,兩位公子到了。」話畢,沖我們一笑,便識禮的退了下去。
百里靖輕推開格門,屋內彌漫著一股極品龍誕香與上等女兒紅的味道,果然是足夠的奢侈和靡廢。這兩種香味交相混雜,竟然真的有如醉生夢死一般。
房中並未顯得有多麼精致華麗,設置簡單,卻看得出來都不是凡品。重重紗幔,燈影綽綽,明明滅滅中依稀只見內閣榻上臥著一道人影。
而,那里也是這濃重酒氣的源頭。我知道,他就是這我要找的人。
「一人獨飲,不覺無聊麼?」百里靖勾唇一笑,眼底卻是犀利深邃。幕後之人武功非比尋常,這般渾厚的氣息在江湖上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靜,冷寂的安靜,之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紗幔被一雙縴縴玉手卷起,斂眉低目的女子一身玫瑰紫的衣裙,花面妖嬈,眉間一點朱砂更襯得人嫵媚之極,想必這就是碧落苑的花魁之一的紫吟了。
隨著紗幔漸漸掀開,臥榻上的人也緩緩展露出了他的面容。
雲若熙和百里靖面色未變,但兩人心中卻是激起了驚濤駭浪。
那般魅惑妖謎的容顏,白希如玉的面頰上一彎勾魂攝魄卻又邪冶妄佞的笑,純澈如同初升的新月,孤獨如同舌忝血的狼,而陰柔卻如同有毒的罌粟花。
一瞬間,我不知如何思考,南宮天,為什麼會是南宮天?
而一邊的百里靖卻並不知道此時雲若熙的震驚,眼前之人他並不陌生,在他登基帝位時,巫月國派出的使臣便是這個人,巫月國真正的掌權者,名副其實的暗帝,巫月丞相,公子祭。
南宮天微抬了抬眼眸,對上百里靖的眼神,這個器宇軒昂,氣度非凡的男子不是池中之物,但即在他曼殊城,無論是誰,也不能忤逆他的規矩,略略看了一眼,掃向他身邊白衣之人,卻是移不開眼了。
一身如雪白衣不沾染半分塵埃之氣,眼波浩淼之中燦若九曲銀輝,容顏堪稱傾國傾城,絕麗無雙。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天地間的一抹皎然靈氣,讓周遭的一切無端端自慚形愧。
南宮天眼眸幽暗,一絲疑惑。這個男子怎麼會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這樣傾絕天下的人物這樣的憑空出現,他有點意外。
他不是喜歡好奇的人,但對這個人,他真的很想了解。嘴角噙著的似有若無的笑,居然美得驚心動魄,美得讓他的心有了一絲異樣,該死,他怎麼會對一個男子有這樣的感覺。
南宮天暗自懊惱,面上卻是臉色未變。揮了揮手,跪地捶腿的藍衣少女識禮的起身退去,一抬頭,容顏竟也是如同方才的紫衣女子一般的美艷動人,看來,這個就是那另一個花魁了。
兩個女子皆齊齊退出房間,並安靜的帶上門。
南宮天就著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仍舊倚在榻上沒有起來的意思,自打他們進入曼殊城,他就知道了他們,這里面有識得陣法的高手,而他們的目的,他也是了解的。
「無聊慣了,再多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南宮天兀自清傲的笑道,「曼殊城里十五年沒有人見過千蝶槿了,你們看來要白跑一趟。」千蝶槿早在十五年前就隨著南宮家化為了一片灰燼,就連他要找都是沒有辦法的事。
「它有。」我定定看向南宮天,想在他的眸中找到半點蛛絲馬跡,「對麼?」他果然是什麼都知道,南宮天,你到底是何樣的身份?難道曼殊城的規矩真的是由你一手操控的?
南宮天心中一怔,這樣異常堅定執著的眼神,半響,輕笑出聲,語氣卻是分毫畢現的冷冽清寒,「你們要什麼我不管,可是如若破了曼殊城的規矩,游戲便是我說了算。」曼殊城這個地方注定是給他發泄和毀滅的,他的醉生夢死,連上天也無法阻止。
這樣的南宮天很可怕,很瘋狂。
雲若熙早就知道南宮天沒那麼簡單,不能靠近,但她依舊不能將那個在百里京都琉璃燈火下的淺笑男子同眼前這個陰鷲莫測邪魅犀利的人聯系在一起,幸好她是男裝打扮,她不能讓百里靖知道他就是南宮天,如若不然,後果她想不出來要如何控制,因為,這兩個都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人。
「堡主放心,除了千蝶槿,我什麼也不會要,如果這樣會違了堡主的規矩,那麼…。」我斂了斂眉眼,淺淺笑容,再抬眼看向南宮天時,眸中卻是一抹孤傲決絕,「游戲我陪你玩。」有關雲沁的生死,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我。
南宮天眯起雙眸,眼中精光閃動,這個白衣少年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氣度姿容不說,但瞬間而起的清傲強勢以及睥睨天下的從容無畏竟然讓他有絲佩服,這個人,他居然有種想據為己有的沖動。
「你叫什麼名字?」南宮天面上頓時浮現一絲笑意,仍舊冷冽不減。
我淡淡看向他,想在他的眼里發現哪怕一絲端倪,他果然沒有發現我是誰麼?淡然笑道,「千蝶槿之槿。」
「槿公子?」南宮天眼眸微挑,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真名,但沒有關系。
「這樣叫似乎也沒錯。」我悠然笑道,百轉千回,依舊是這個稱呼,我沒有說謊。
從碧落苑一回來,客棧掌櫃黃泉便送來一封信函,沒有多說什麼,態度恭謹有禮。我知道他是奉南宮天之命而來的。
碧落黃泉,紫陌紅塵。應該都是他所有,南宮天到底是什麼身份,煞血宮的勢力居然會獨擁一座城池麼?
展開信箋,上面並沒有一個字,只是一張棋譜,一張詭異的棋譜。
紅藍黑白四色分明的子,方中擁圓的格局,整整八千一百格,黑格清晰,圓弧隱匿。
冷輕塵,白明夏,百里靖和陌四人都端看了這棋譜,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你們說,在碧落苑遇見曼殊堡主了?」冷輕塵看了看雲若熙和百里靖,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去碧落苑,但必定是熙兒的主張。但是,這個曼殊城的堡主可是稀奇人物,幾乎沒有多少人見過。
「是公子祭。」百里靖沉吟,在巫月國也只有他有這樣的能力。
我意外的看向百里靖,公子祭?難道他是認識他的?可,不是南宮天麼?我微露詫異,眼角卻瞥見手骨攥緊發白的陌,那張白希如玉向來隱忍不露多少情緒的面容上竟是一閃而逝的噬骨的狠厲和陰霾。心下一驚,陌的不尋常是因為方才那個名字麼?
這個公子祭到底是誰?
我疑惑看向百里靖,示意他繼續說。
「公子祭是巫月國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操控著巫月國的朝政,被稱為巫月暗帝。」百里靖緩緩開口,眼眸幽暗深邃。有著那樣決絕狂傲眼神的公子祭不會是簡單人物,而那樣的瞳中對雲若熙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掠奪,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
雲若熙不知道百里靖此時的想法,她只是在吃驚詫異,滿月復疑問,公子祭和南宮天,他們到底是面貌相像的兩個人,還是如同百里靖一樣的懷有兩個身份?而真正的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讓陌流露出那樣一種表情?
「他送來的是曼殊城的地圖。」我看著眼前的棋譜,將所有的疑問一一壓下,這些東西我需要自己去查清楚。
「地圖?」冷輕塵轉過眼眸,「他會幫我們?」懷疑的語氣,曼殊堡主不是這樣好說話的。
我搖搖頭,「他是在觀望,更或許是在游戲。」南宮天那時候的眼神,她永遠無法忘記,那樣的決絕陰郁和孤傲狂靡甚至讓她早就淡漠冷眼的心都有了一絲顫抖。
醉生夢死,仿佛是要用一瞬間的絢麗耗盡一生時間的偏執。這樣的人比生無可戀的人更可怕,他似乎是要將這世界一起撅進地獄,一起*毀滅。
「這張圖上紅藍是曼殊城的房舍店鋪,我們執白,黑子是他。格子和弧線的隱匿顯現是能走或不能走的路徑,一旦忤逆了規則,我們就會遭到他的懲罰。」我幽幽說著,眉頭有一絲糾結,「並且,我們不知道他的懲罰是什麼。」
在一張完全由別人做主的棋局上我們沒有絲毫優勢,但,我絕對不會認輸。
「曼殊城的布局完全在這里麼?」白明夏拿過地圖,看了看道,「看上去似乎也沒有那麼復雜。」全都是按方格建造,十分的規矩有序。
「曼殊城當初是由南宮無邪一手建起來的,天下第一玄機師的手筆不會像看上去那樣簡單的。」冷輕塵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笑容,眼底卻是清醒冷靜。
「是南宮無邪建的曼殊城?」我驚訝,這個人我並不是不知道,南宮無邪,玄機術的先祖,機關暗術天下第一。但關鍵是,他是姓南宮的!而他叫南宮天。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系?我斂眉,「這麼說來,曼殊城是南宮家的?那南宮家的後人還在曼殊城麼?」
「十五年前,南宮家由于叛國罪被滿門抄斬。」百里靖的聲音沉郁響起。「連唯一的獨子也不例外。」
我的心猛的顫了一下,只要觸踫江山政治的利益,人命便是如此的輕如草芥,一瞬間,身體微微的發冷,亦是在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對不對,但,我真的希望是我錯了。
「又是十五年前。」冷輕塵開口,關于千蝶槿也是傳說在十五年前出現過,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看來,我們要找的東西與這曼殊城原來的主人大有關系。」白明夏半天沉吟道。既然是南宮無邪建了這座城池,那麼,栽種千蝶槿的地方也一定是因為南宮家的隕滅而塵封的。
窗外夜色已經深了,月色迷離,仿佛籠著一片濃濃的陰霾,微微卷進來的風居然有些讓人生寒,南方巫月國十月的天氣居然也是這樣的陰冷。
我們誰都沒有再多說什麼,各自回房休息了,明天要做什麼我沒有一點頭緒,今晚上所有的事對我來說都太過于意外了,我需要好好理一下。
而一晚上,陌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沉默,沉默得如同這冰冷的夜色。
一晚上我都沒有睡,睜著一雙眼楮呆呆看著繡滿紫色失語花的紗帳頂。
南宮天會是南宮家的後裔麼?只有那樣刻骨的仇恨才能夠擁有那樣孤寂絕望和毀滅的瘋狂吧,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當我失去連城的時候,我也有那種叫整個天下陪葬的想法。更何況,是所有家人。
如果這一切我都猜對,那麼,公子祭是他在對巫月國的復仇吧。
一國丞相,巫月暗帝。他到底是花費了多少代價才得到了那樣的地位?我不敢想象,他眼中濃重的陰郁和佞妄以及那種滲人的冰冷就像這座鬼魅邪惡的城池,絕望得沒有絲毫出路。
南宮天,難道百里京都的那*只是我的錯覺麼?
那個琉璃般瑰麗無瑕的男子,那個衣袂翩躚宛若罌粟花般的男子,只是我在夜色之下的夢境麼?
我閉上眼楮,一瞬間仿佛又聞到那種醉生夢死的味道,心的一角隱隱作痛。
第二日,我早早的醒來,出門的時候依舊是男子的裝扮,南宮天的地盤上我必須做好我的槿公子。
白日里的曼殊城與夜色中的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就仿佛是我們曾在碧落苑呆過的那兩間雅閣一樣,夜是醉生夢死,日是天上人間。
白日的曼殊城就如同是一座普通的城郭,街道上鋪舍林立,大街上人來人往,仿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巷陌。
可是,我知道是不同的。
白日里,對面的碧落苑就明顯的沒有了夜晚的車水馬龍,基本是處在打烊的狀態。我略略看向窗外,安靜的吃著早飯,一碗清粥,兩碟小菜,十分簡單。
「我們今日要去哪里麼?公子。」九月見我沉默的樣子,出聲道。昨天晚上沒有商議出什麼結果,但小姐不會就這樣罷手的。
冷輕塵聞言也看了過來,不論棋局還是機關玄術,熙兒都算是個中高手,雖然昨夜的棋譜看上去很奇怪,但他知道她一定有辦法。
「陌和夜公子呢?」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九月的問題。一大早他們似乎就都沒有出現過。
「都不曾見過,方才去敲門也沒有人回答。」九月眨了眨眼,道。
百里靖一定是去了那里,但是,陌…,我輕皺了皺眉,希望他不要沖動行事。不過,傷痕和蠱毒可以讓人治愈解除,可有一些東西卻是真的要自己才能夠找回的,人,總要學著怎樣在摔倒的地方爬起來,雖然會面臨再一次摔倒的恐懼,可是畢竟要爬起來。
雲若熙輕輕擦了擦嘴角,再抬起眼眸時,瞳中已經是一片純澈清傲和睥睨的邪肆。
「我們去凝殤湖。」凝殤湖,原來南宮家的府邸所在,如今卻已經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湖水。凝殤,凝結著南宮家的魂殤。
凝殤湖在曼殊城北,掩在一彎青山翠竹之中,寧靜而陰郁。
到達凝殤湖的時候,已是接近午時,太陽高起,但凝殤湖畔卻是黑壓壓的一片竹林,雖外面天朗氣清,但竹林中行走的雲若熙幾人卻明顯感到陰冷異常。竹林內幾乎密不透光,深幽詭異,處處彌漫著一種腐爛和生靡的味道。
看這情景,這里大概是沒有幾個人會來的。
穿過茂密的竹林,凝殤湖的煙煙渺渺的一汪碧水就出現在雲若熙眼前,整個湖水似乎是不透半點光的,深幽得仿佛一枚翡翠玉,玉上水煙浩淼,似是籠著一種神秘,美是美極,卻也陰郁得沁入人心,讓人無端生寒。
這便是曾經的南宮家麼?但為什麼要讓它埋葬在湖底呢?是不是,南宮天不希望任何人去同情憐憫或是由著時間去侵蝕它?那是一種褻瀆。
看到這靜靜的凝殤湖,它的寒冷怕是及不上南宮天的心吧。
一時間,我真的猜不透這個人,百里京都的琉璃燈火和永夜露華濃的幻境和血色斑駁里冷厲的殺戮,以及碧落苑醉生夢死閣里陰郁狂肆的味道和此刻迷離幽暗而哀傷決絕的沉寂。南宮天,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沉思之際,陡然傳來一陣清冽的笛聲,似遠似近,悠悠然卻包含著一種悲憫通達的灑月兌,听得出來,這吹笛之人一定是個性子不羈而淡漠袖手的人。
冷輕塵轉眼山腰,翠竹掩映之中露出一角紅檐,笛聲所出之處看來就是那里了。不過,這笛聲中竟包含暗涌的氣息,估計該是江湖中人。
幾人相視,便向那山腰的紅漆小亭行去。
亭中的確有個男子,灰白相間的一件凝袍,發冠隨意輕輕挽起,眉眼俊逸而靈動,玉面含笑,一支碧玉短笛橫在嘴邊,曲調正是從他口中而出。
而,他的身後卻還有一人,坐在亭中石桌邊,衣袍飄逸軒致典雅,眼眸深沉不辨喜怒。正是一大早便不知去向的百里靖。
我知道百里靖是來了這里,既然曼殊城是因南宮家而改變,那麼事情多多少少會與它有關,百里靖不會想不到。
雲若熙嘴角噙著一絲絲笑意,緩步上亭。
才在亭中站定,那人的笛聲便停了。
轉過身,一雙靈致清冽而眼底卻暗波瀲灩的眸子不偏不倚看向我,一絲兒不掩的驚艷,一絲兒不著邊際的笑。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百里京都南宮天入魔大開殺戒那晚遠遠觀望的那個紫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