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吉祥。」
門外響起蘭香她們的聲音,樂樂一骨碌從我膝上滑下去,「阿瑪回來了。」
胤禛牽著樂樂的手走進內室。
「回來了,外面很冷吧。」我遞過只手爐給他暖手,「樂樂,別鬧你阿瑪,去幫阿瑪倒杯茶。」
待胤禛坐好,樂樂乖巧地倒了茶,「阿瑪,喝茶。」
胤禛慢慢喝了,「今天又是什麼茶?」
「這是加了桂圓、紅棗的暖身茶。」我絞了條熱毛巾,「擦擦臉。」
我們趕在過年前搬進了圓明園,住的地方是大了,但離胤禛上班的地方卻遠了,他每天都很晚才回來。
陪他吃過晚飯,他如往常一樣看公文,我歪在炕上翻著唐詩,挑些簡單的背下好教樂樂,樂樂在她的小桌上練字。
「阿瑪。」樂樂和我一樣不喜歡學毛筆字,才練一會就不耐煩了,走到胤禛的身邊撒嬌,「阿瑪,陪樂樂一起玩嘛。」
「阿瑪沒空。」胤禛抬頭望望我。
「樂樂,過來。」我叫。
「不要,我想跟阿瑪玩。」樂樂抱住胤禛的胳膊。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樂樂為什麼這麼粘胤禛,胤禛除了私下和我在一起時會溫和些,平日里不苟言笑,更不會陪她胡鬧,弘時見了他總是一副怕怕的樣子,偏偏樂樂一點也不怕。
「過來,額娘教你畫畫。」
「到你額娘那去。」胤禛把她抱下膝頭,樂樂不情不願地走過來。
我拿過張紙,隨手畫了只小鴨子。
「額娘,這是什麼?」樂樂皺著鼻頭問。
「這是小鴨子。」
「怎麼有這麼丑的鴨子?」她不滿地說。
很丑嗎?這可是寫意的漫畫,我白了她一眼,不識貨的小笨蛋,「因為它就是一只丑小鴨啊!」我又在旁邊畫了幾只稍小的小鴨和一只鴨媽媽,「這些呢,是丑小鴨的媽媽和他的兄弟姐妹。丑小鴨和它的家人一起住在一個農莊里,但他的家人都不喜歡他,因為他太丑了……」我邊畫邊慢慢說,「……他飛到水里,向那些美麗的天鵝游去,那些美麗的天鵝也豎起羽毛向他游來,開心地圍著他,丑小鴨不明白為什麼,但當他羞愧地低下頭,你猜,他在這清澈的水上看到了什麼呢?」
「看到什麼?」樂樂听得入了神。
「他呀,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不再是一只粗笨的、深灰色的、又丑又令人討厭的鴨子,而卻是一只美麗的白天鵝。」我最後畫了一只美麗的天鵝。
「額娘,為什麼丑小鴨會變成白天鵝呢?」
「因為他本來就是只白天鵝啊,只不過誤入鴨窩才被人以為是丑小鴨。所以啊,如果有人覺得你太奇怪,說你不好,你也不用自卑,更不用傷心,他們只不過是不了解你的世界罷了。只要你努力的奮斗,認真的生活,最終有一天,你也會像丑小鴨一樣,變成人人喜愛的美麗的白天鵝。」
「哦。」她似懂非懂。
「好了,該去睡覺了。」
「額娘,我還要听你講故事。」
「你現在先去睡覺,明晚額娘繼續給你講。乖,听話。」
「好。」樂樂听話地跟著蘭香出去了。
我收拾著鋪在軟榻上的畫紙,胤禛走了過來,拎起張畫紙看了看,「畫得還行,只是有些奇怪。故事是你編的?」
「哄小孩的。」我朝他笑笑,「看完了?」
「看完了。」
「那就歇著吧,明兒還要早起。」我去鋪*。
胤禛雖然是皇子,但每天凌晨就要入宮,沒有雙休,沒有年假,只有年終皇帝封了印才可以休息幾天,即使休息,也還要娛樂老爸老媽,真可憐。
康熙48年風風雨雨地又過去了,然而,在我的生活中仍然只有胤禛和樂樂,平淡而快樂。
過年的時候,我又跟著胤禛入宮赴年宴,見到了所有我認識的皇子。
太子復立了,坐到了康熙的下手,我們沒能說上話,只交換了個眼神,他又是箭靶了,感覺得他一點都不開心,反倒愈加寂寞。
八阿哥被康熙責罵過以後,低了很多,雖然臉上仍然掛著溫和的笑容,但空洞洞的。
九阿哥變得更穩重,不再嘻皮笑臉,也沒有亂發脾氣,只是整個人依然冷冷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冷漠,連虛偽的笑容都懶得裝。我不知道他還恨不恨我,听說他又娶了很多女人,但都只是侍妾。
十阿哥沒怎麼變,還是那麼的率直,只是因九阿哥的緣故對我也不像以前那麼自在了。
十三像是突然成熟了,不再像剛認識那樣陽光開朗,听說這次康熙大封皇子,連十四阿哥都封了貝勒,卻沒封他,他還是個貝子,很尷尬的處境。
十四倒是一臉的春風得意。
十五、十六阿哥他們又長高了,見了我還是一樣的歡喜。
席上如往年一樣一派和樂,但我知道台下的爭斗已越來越激烈,我不懂他們如何爾爭我斗,也不想去懂。
春天來了,我在院里撒下一粒粒種子,仔細澆灌,期待著能開出更多更美的鮮花。樂樂遠遠的蹲在牆邊,神神秘秘的不知種什麼。
胤禛回來,見到的就是我們一身泥巴忙碌著。「你們在干什麼?」
我就著蘭香端來的水淨了手,「在種花呢。」
他看看還在忙碌的女兒,走了過去,「樂樂,你又在干什麼?」
「阿瑪,我在種瓜。」樂樂抬起頭,忙中抽空給了她阿瑪一個燦爛的笑臉。
見樂樂兩手髒髒,胤禛皺了眉,「種什麼瓜?」
「種大西瓜。」
「為什麼要種西瓜?」
「這樣我們就天天都有西瓜吃了。」樂樂種好了,拍拍手站起身,不管小手髒髒的就拉上胤禛的手,「這是額娘教的。」說完,脆聲唱起來︰「我在牆跟下,種了一顆瓜,天天來澆水,天天來看它。發了芽,開了花,結了個大西瓜……」
听女兒唱完,胤禛對著我搖搖頭,我回了他一笑。
樂樂被帶下去洗手換衣服,胤禛無奈地對我說,「你每天都教她些什麼?」
「我覺得挺好啊,熱愛勞動,長大了才不會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有空多教教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什麼的,別讓人家笑話。」話音一落,他先笑了,「我說錯了,你好象自己都不會。」
明知還說。我瞪了瞪他。
「為什麼女人該會的東西你都不會,不該會的東西你卻又知道那麼多?」
「怎麼,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女人?」我對他呲牙。
「你是不是女人我想只有我最清楚了。」他暖味地彎起嘴角。
天啊,這是那個冷面王嗎?我一下子紅了臉。
終于大功告成!看著手上深藍色的荷包,心里說不出的高興。為了不讓「人家」笑話,我開始學繡花。
這個荷包是我平生第一個繡品,完全純手工制作,雖然樣子不是很精致,但起碼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是荷包。我足足花了半個月才繡成,為此浪費了無數的布料,期間還不恥下問地向蘭香她們請教。
只是我手沒她們巧,不會繡什麼復雜的花樣,就自己設計了個圖樣,有些俗套,是個花式英文「love」,中間的「o」還特意繡成了個心形,金色的字母,紅色的心,簡簡單單,不過,估計這在大清朝有可能是獨一無二的。
「主子,四爺回來了。」蘭香興奮地沖進房,「現在在書房。」
「回來就回來,這麼一驚一乍干嘛。」
「我不是怕主子著急嘛。」她對著梅香擠眉弄眼,兩人抿著嘴直樂。
這倆丫頭,自從我開始學刺繡以來不知笑了我多少回了,見我心急著要送給胤禛,更是和梅香取笑個不停。
磨磨蹭蹭地東模西模了好一會我才出發去書房。秦全在書房的廊外守著,一見我來,就要向里通報。
「噓。」我對他做個禁聲的的手勢,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想給胤禛個驚喜。剛要推開門,听到里面有人在說話。
「四爺,在下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
是戴鐸的聲音,好象正準備說什麼重要的事,我住了手,猶豫著要不要先回去,不過,我實在很好奇戴鐸會說什麼,電視上把他說得挺神的。
「戴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四爺,眼前局勢想必您也看得很清楚,太子雖然廢而復立,但皇上已不再信任他,大阿哥被圈,三阿哥是個文人,五阿哥、七阿哥不爭,八阿哥出身卑賤,眼下您最大的對手是十四爺。十四爺如今深受皇上的恩*,而您最大的弱點是子嗣稀少,此事皇上早已表示不滿。」听到這里,我的心嘎 地跳了一下,「在下知道您對側福晉情深意重,但成大事者不能兒女情長,側福晉深明大義,一定會體諒您的苦衷,請四爺三思,以大局為重。」
我屏住了呼吸,死死捏著手中的荷包。
過了好久,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知道了。」
知道了,輕輕的三個字,像把冰冷而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入我的心房,一陣鑽心的痛令我眼前發黑,我伸手扶著門廊的柱子,吞下涌上喉嚨的腥甜,閉上眼,半晌才緩過神。
拖著虛軟的腳步,我轉身離開,下台階時,一不小心,差點一頭栽倒,秦全眼急手快地扶著我,滿臉的驚慌。
「不許跟爺說我來過。」我低聲說完,掙開秦全的手,踉蹌著走回房。
「主子!」蘭香驚恐地迎上來,我猜此時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要不她怎麼一副看見鬼的樣子?
我直直走到*前,機械地躺進被窩中。
四年了,我一直覺得有樂樂就夠了,生兒子注定要卷入皇權斗爭中,所以只要有樂樂我就滿足了。可我卻忘了我的男人不是個普通的男人,他是皇子,他將來注定是要做皇帝的,只有一個女兒遠遠不夠,他還要更多的兒子,不管是誰為他生的都行,只要是兒子就好。
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一直告誡自己不要陷下去,不要愛上這個不能愛的男人,只要不愛他,就不會對他有任何的要求,可他的一句話,兩行淚就把我迷失了。
我沒有改變歷史的野心,更沒有創造歷史的能耐,我能做的,只是看著歷史朝著它原有的軌道前進。弘歷,未來的乾隆帝注定要誕生的……
瘋涌而出的淚水浸濕了枕頭,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已經擁有他這麼多年的獨*,該滿足了。可是,我憑什麼要體諒他的苦衷?
有哪個女人能原諒自己深受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我不想做個心胸狹窄,爭風吃醋的女人,但又有誰來體諒我的難處……
深夜,他回來了,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體溫……
翻過身,我緊緊抱住他。
「還沒睡著?」他柔聲問,「怎麼連衣服也不月兌?」
「唔。」我模索著吻上他的唇,以後,這唇將會吻上別的女人……我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柔,密密地從他的下巴一直朝下吻去,直來到他的心口,感覺到他的心跳變快,我抬頭對上他晶亮的黑眸,展開個嬌媚的笑容,「吻我……」
我極盡*地嬌聲說,右手向他身下探去……
他倒吸口氣,雙眼一眯,重重地吻上我的唇,我火熱地回應著,撩撥著,和他一起燃燒……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
我枕在他肩上,仔細地端詳著他堅毅的臉龐,他閉著眼摟著我,嘴邊餃著絲滿足的笑容。這是我愛的男人,難道我真的就這樣讓給別人嗎?
如果歷史上注定要有個弘歷,為什麼不能由我來孕育?我甚至可以把他培養得比歷史上的乾隆還優秀。
「胤禛?」
「唔?」
「明天,找個太醫來吧。」我平靜地說。
「怎麼了?你不舒服?」他睜開眼。
「不是。」我暗自下定決心,「我想再要個孩子。」
沉默許久,他說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他不是想要孩子嗎?難道是……「是不是我不能生了?」上次生樂樂時幾乎沒死去,難道我不能再生了?要不然,為什麼樂樂都三歲了,我也沒避孕,怎麼一直就沒有孩子?
「別亂想。睡吧。」他避而不談。
「可我真想再有個孩子。」我不願讓別人來為他生。
「我們有樂樂就夠了。」
要真夠戴鐸就不會勸他要孩子,也不會再有後來的乾隆帝。
「胤禛……」
他閉上眼,把我的頭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