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漢看著床上的炎凌宇,他蒼白的臉頰,沒有任何神采的眸子,再加上他眼楮下的黑色眼暈,一看這家伙,就知道是日夜兼程,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過了!
敖漢握緊了手里的玉牌,忍著要將炎凌宇丟到門外的沖動,過了許久,不由喃喃了一句︰「哼,這床原本就不是為你鋪的,現在,可真的便宜你了!」
沒過多久,黑衣人拿著丹藥回來了!
那是一顆形似明珠的丹藥,放在小小的檀香盒子里,在明亮的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澤。
這就是還珠丹,是在大草原上救命療傷的聖藥,能得一粒者,不知道要窮多少人的身家!
敖漢拎起炎凌宇,就將丹藥給他塞了下去,再在他身上一點,那藥就咕嚕地下了肚。
身後的黑衣人望著自己的殿下,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要知道,這位殿下,可是天生的大爺啊,什麼時候侍候過人呢?即便,對方的身份也是皇子。
敖漢忙完這一切,又讓人幫炎凌宇包扎好了傷口,看到對方閉著眼楮,沉沉地睡去,敖漢不由地搖了搖頭︰「你這家伙,還真是我的克星——不但吃了我的丹藥,還搶了我的床……現在,只好輪到我睡房梁了。」
敖漢當然不會去睡梁。事實上,他提了一罐酒,就自己跑上屋脊去了,而且,這一喝,就到了天亮!
而屋里的那個人,不知道是因為丹藥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段青茗鋪的床太舒服了。他睡在那里,一晚上都沒有動一下,而且,這晚上睡了還不夠,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這才幽幽地醒來。
當然了,這都是後話了。因為,這個晚上,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寂寂深宮,永遠是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無論多麼華麗地外表,都掩蓋不了他內里的骯髒、齷齪!
在這里,生活著一群可憐而又可笑的人們,因為,他們每天生活的主題,來來回回的,就只有四個字的循環——陰、謀、算、計。
又一個夜晚的到來,掩蓋了又一場不為外人道的東西。
靠宮殿西北角的萬壽宮里,所有的宮女都被屏退了,陰森而沉悶的宮殿里,只剩下兩個人,這兩個人,就是一對母子,而且,正在進行著一場不足為外人道的對話!
燭光閃動的宮殿之內,傳來一忿忿不平的聲音︰「又是賜府第,又是賜什麼什麼的……還公主呢……哼,她不過是一個三品官員之女,你說說,憑什麼,究竟她憑什麼啊?」
听那聲音,正是炎凌玨的!
此時,他煩躁地在宮殿里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憤憤地朝一側的正裝皇後叫囂︰「還有啊,明明就是我看中的女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給那個野蠻的敖漢?」
一身正裝的皇後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品著盞中茶。她低著頭,既不听炎凌宇的嘮叨,也不管他如何的怒火沖天,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讓炎凌玨更是抓狂!
或者說,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的,以前,他看上了段青茗,覺得許一個側妃之位,已經是恩寵無比。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認為,在段青茗的心里,是對他感恩戴德的。
可不料的是,居然從中殺出了一個什麼敖漢的大皇子出來。而且,這一出現,就許了段青茗正妃之位。這還不算,因為敖漢是未來的草原之主,所以,這個段青茗,在大家的眼里,居然就已經是以未來的草原皇後自居的了!
自己原本可以踩在腳下的女子,卻變成了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尊貴女子。你讓炎凌玨的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呢?
這口氣,炎凌玨非但咽不下,而且,也沒有準備咽下去!
炎凌玨望著不停晃動的燭影,終于對著他的母親,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之下,說出了自己心里的話。
炎凌玨揮著手,惡狠狠地說道︰「哼……總有一天,我要讓那個女子臣服在我的腳下,我要讓她爬著、跪著來救我的臨幸!」
炎凌玨的眸子里,散發著邪異的光芒。
似乎,現在的他,已經做到了想要的,似乎,那個被他看上,卻一波三折的女子,就真的已經趴在他的腳下,向他乞討,向他求情!
看到炎凌玨的眸子里,散發著妖異的光芒,皇後忽然將手里的茶盞用力一頓,冷冷地喚了一聲︰「皇兒,你說什麼?」
清脆的瓷器踫撞的聲音,讓炎凌玨嚇了一跳。他從幻想之中醒來,望著皇後,有些納悶地說道︰「我說我要讓那個段青茗拜在我的腳下啊……」
「這個想法絕對不能有!」
皇後望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眸子里,有絲絲縷縷的失望滲了出來——她將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這個唯一的兒子的身上,希望他成材,希望他能夠站在萬人之頂。希望他沒有任何的弱點和破綻,希望他最終能得到他最想要的。可是,現在看來,是她奢望了麼?是她期望太高了麼?
現在,他的兒子,居然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失了常態,而且,還有執迷不悟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他的失態和憤怒,還在這樣的節骨眼上!
皇後望著自己的兒子,神色間的失望,不言而喻!她走上前去,望著自己的兒子,嚴厲地說道︰「皇兒,你給我听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和那個叫段青茗的女子沒有一點的關系,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你可明白麼……」
炎凌玨望著自己的母後,和皇後有幾分肖似的宇眉之間,有幾分不耐,又有些不忿地說道︰「只不過一個平凡女子而已……母後,憑什麼嘛?」
皇後淡淡地看了炎凌玨一眼,冷冷地說道︰「你可知道,今日里,你在朝堂之上的一舉一動,都被你的皇女乃女乃收在眼里,若是他她知道了你的這些自私的想法,你可知道,有多麼危險麼?」
炎凌玨微微嘟了嘟嘴,有些不平地說道︰「有什麼危險的?現在已經到了非我不可的地步了,難道說,皇女乃女乃能再找一個史家血脈不成?」
皇後望著自己的獨生子,微微嘆了口氣,說道︰「皇兒,有些事情,你可能並不明白——你要知道,這一次因為你,史家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不惜下手,對付了你的父皇。那是因為他們覺得,你對于史家,有更大的利用價值。可是,若是被他們發現,你並沒有這麼大的價值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再找一位皇子,出來頂替于你!」
炎凌玨一听,神色頓時一冷,說道︰「他們敢!」
皇後望著炎凌玨,失望的光芒猶如夜空里的星子,閃閃點點之間,令人心涼。她說道︰「他們怎麼不敢?暗算你父皇這樣的事情他們都能做得出來,試問一下,這全天下,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炎凌宇勃然大怒道︰「他們……」
皇後嚴厲地喝住了炎凌玨的話︰「住口!」
炎凌玨從來沒有听過皇後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他悚然一驚,倒真的什麼都不敢說出來了!
皇後淡淡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緩緩說道︰「皇兒,你要記住,有些事,有些念頭,不但不能說出來,而且,連想都不能想……」
炎凌玨有些遲鈍地看自己的母後一眼,頓時說不出話來!
皇後說道︰「史家歷代,皇後輩出,而整個史家,控制整個後宮的能力,和地位,從來都沒有變過,以前沒有變過的東西,這以後自然也不會變……可是,你哪里知道?這個不變之間,又有著多少你根本就不了解的東西?」
炎凌玨望著皇後,沉默著,想听听自己向來對自己微笑依賴的母後,會說出什麼話來!
皇後說道︰「太後的手腕,無人能及,而且,她向來不喜歡聰明的女人,所以,這多少年來,母後一直都在扮演著一個既不失德,又不會太過鋒芒畢露的角色——而對于你……」
皇後看著自己的兒子,威嚴的眸子里,流露出母親才有的光輝。她拉著炎凌玨的手,微微嘆了口氣,說道︰「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的身上,有我全部的希望,你可明白?」
炎凌玨垂下頭去,低聲說道︰「母後,我明白的!」
皇後放開兒子的手,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她重新端起手里的茶盞,微微抿了一口,說道︰「你是史家最大的依靠,可絕對不是唯一的——你可知道,史貴人的兒子,也是史家的血脈?」
炎凌玨的手微微握緊,他冷聲說道︰「那個才一歲多的兒子?」
才一歲大的兒子,能懂得什麼?還不是任人捏扁揉圓的,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皇後的指尖,在精美的骨瓷上劃過,透明的指色,在潔白透亮的瓷器上,劃過淡淡的弧形。
皇後淡淡地說道︰「是啊,一歲大的孩子,是什麼都做不了,可就因為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才更招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