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上盡情高歌,歌聲在森林溪流間飄蕩,好不快活。
邵元節道︰「大聲唱出來了,高興不高興?」
喬慧喜笑顏開,道︰「我好快活!邵大哥,跟你唱歌真好玩!多謝你了,邵大哥,是你教會了我要勇敢的!」邵元節哈哈大笑。
喬慧樂了,她將雙手放在嘴前,調皮地對著翠色欲滴的群山尖叫︰「啊——啊——啊——」習習的山風將她的長發吹得飛揚起來。
邵元節也跟著她對群山大喊︰「啊——啊——啊——」二人喊完都開懷大笑。
未時時分(下午15︰時),二人來到龍家溝馬路的工棚中,見到了徐小七。徐小七見喬慧精神煥然一新,喜氣迎人,笑呵呵招呼道︰「喬慧今天氣色這麼好哇?是為了要做一個行腳師傅了而感到高興嗎?」
喬慧粲然一笑,神情嬌憨地說︰「是啊,同你們在一起很好玩的!」
徐小七打趣道︰「你不知道行腳的辛苦,等晚上你腳走酸痛了,就知道行腳其實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輕松好玩的。」
喬慧道︰「我不怕辛苦的!只要活得開心,我就不怕吃苦的!」
陳大富此時上茅房回來,見到喬慧,精神一振︰「喬慧來了!」
喬慧噯的答應一聲,關心地問︰「陳師傅,你好些了麼?」
陳大富嘆了一口氣,道︰「我感覺好多了,只是身子發軟,沒一點力氣,趕長路還不行。我想再過一二天就會好了,可是耽擱不起啊,只好麻煩你一趟了,可惜不能和你一道回去了!」
喬慧寬慰他道︰「陳師傅,你別著急,你再多休息一二天就來追上我們吧。」
陳大富勉強一笑,心說︰「等我的病完全好了,我就直接回辰州過年去了。難得偷一回懶,我哪會去追你們啊……」雖然有些可惜這趟路不能與喬慧結伴同行了,但想到壞事變成了好事,這一病還真讓喬慧加入了!來日方長,以後與她有的是機會相處的。陳大富心中也偷著樂。
邵元節招呼喬慧坐下說話,喬慧臉上一紅,屋中除了用木板拼搭的四張床,哪還有坐的地方啊?
邵元節指著自已的床鋪讓喬慧坐,自已坐到徐小七床上。喬慧心想以後真加入他們行當了,也不能完全回避這種場合,于是不客氣坐在邵元節的床鋪上了。
陳大富躺在自已床上听邵元節跟喬慧講今晚如何趕尸的事情。邵元節說︰「因為你是女子,所以只好由你來做法師了。你本來就是道姑,又有法術,這很適合你啊。」喬慧嫣然一笑,兩條長腿無意識地在床前輕輕搖晃。
邵元節道︰「陳師傅,小七,你們不知道,我和媳婦去找喬慧妹妹時,她正在給家人和鄰居們展示法術呢!」
喬慧心中得意,笑而不語。邵元節于是跟他們講起喬慧的法術。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陳大富激動地說︰「喬慧這麼能干哇!好啊,以後就由你做法師了。趙平只會裝模作樣,其實他懂個屁呀!法師的行頭交給他,是聾子的耳朵——成了沒用的擺設。」
徐小七替師父趙平辯護道︰「我們其實又不真用這些法術……」
陳大富叱道︰「你懂個屁,你以為在湘西吃這一碗飯的就是我們這一門麼?別的門泒是如何行腳趕喜神的,你小子清楚麼?我听說有些門泒就是讓喜神自已跟著法師走路的!我們能行嗎?」
徐小七和陳大富已經听邵元節說起過那次親眼目睹張湛詠趕尸的經歷,此時陳大富這麼說,徐小七也找不到一句話可以反駁他。
陳大富見徐小七啞口無言,得理不饒人,又教訓道︰「我們這一門之所以不能興旺,就是因為本領不濟啊!」這話可是連師公徐矮子也罵在內了。
陳大富因為與師兄趙平不和,看不慣趙平多年來偷懶佔便宜,現在有喬慧加入,正中下懷。心忖就算喬慧不懂得讓僵尸行走的法術,但她是一個女孩子,按理趙平如果同大家一路趕尸,也不能再由他霸佔法師的行頭了。
邵元節瞥了喬慧一眼,問道︰「你有沒有法術能讓喜神自已行走?」
喬慧煞有介事的道︰「我對這種法術略知一二,今晚讓我試一試吧。」
三個男人聞言都是又驚又喜。要是她懂這種法術,大家以後就不用再背尸挑尸那麼辛苦了!
邵元節道︰「哎呀,要是你真行的話,我們就要拜你為師了!」
喬慧莞爾一笑,說道︰「我還是你們的小師妹啦。邵師兄,徐師兄,陳師傅。」邵元節想到杜娟的巫術也不能趕尸的,喬慧卻好象有把握的樣子,心忖︰「難道她和她的嫂子米慈恩比杜娟還高明麼?」
邵元節畢竟是聰明人,想了一會,便隱隱明白了其中道理︰趕尸是一種白巫術,雖然也是一種苗家蠱術,但與苗家婦人的養蠱和放蠱是不同門類的。趕尸可以說是一種奇特的由男人掌握的蠱術,而養蠱和放蠱則是女人專有的蠱術,雖同為蠱術,其實大不相同。
杜娟是黑巫術的高手,不懂趕尸這種白巫術很正常;張湛詠雖然不是趕尸匠,但他很可能在那個趕尸匠臨終前得聞趕尸術的奧秘,因此才能將那個趕尸匠的尸體趕回去……
邵元節因為對杜娟又愛又敬,自然會在心中回護杜娟。不過他剛才想到的其實正是事實的真相。
至于米慈恩和喬慧是如何懂得趕尸術的,就不得而知了。邵元節心忖等以後看情況再問喬慧吧。
——喬慧只要真能趕走僵尸,她就一定能加入本門中了。喬慧成了本門的師妹,這種趕尸秘術她也沒有道理自專的。畢竟大家又不可能每次都一起出去趕尸。遇到需要分頭出外去趕尸時,只有喬慧一人懂趕尸的秘術顯然是不行的。
因為喬慧的加入很可能讓本門的趕尸技術得到一次重大的改變,而且路上有了一個可愛的女伴,陳大富和邵元節都顯得十分高興;只有徐小七說不出是喜是憂——因為他將不得不面對喬慧和自已的感情問題,而他目前還沒有這種意思的……
陳大富將法師的行頭拿了出來,討好地說︰「無論情況如何,你作為女孩子,大家都不可能讓你吃虧的——以後只要有你在,這法師的行頭就由你保管吧。」
喬慧有些遲疑,邵元節在一旁也說︰「陳師傅說得在理,喬慧你就不必謙虛了,這法師的行頭你就收下吧。」喬慧听了方才不好意思地接了法師的行頭。
喬慧因問這幾天三個喜神的身體作了什麼處理沒有?邵元節道︰「我們來時已經問過了,三個喜神的身體已經由當地的男覡用桃樹皮湯洗過了,也更換了素服。一般是穿五層衣服的——里面三件,外面兩件。但因為三個喜神的家里很窮,所以只穿了三層——里面一件,外面兩件。腳上也換了草鞋,每個喜神還準備了一雙布鞋。」
喬慧插話道︰「人都沒有了,為什麼不舍得給他們穿上布鞋而要穿上草鞋?」
陳大富解釋說︰「因為把喜神趕回家,往往要走很長的路。路上難免會趟過幾條溪水。如果穿布鞋的話容易打濕。所以我們都是在喜神送回家前,才換成布鞋的。」
喬慧道︰「怪不得我從前听說,喜神回家後,十個腳趾甲都沒有了!原來是在路上踫掉了。」
陳大富道︰「因為喜神究竟不是生人,走路不知道要避開路上的石子,所以才會踫掉腳趾甲的。不過我們這一門卻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喬慧愕然問道︰「為什麼我們這一門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陳大富目中閃過詭譎的笑容,說︰「元節,你把其中的原因告訴她吧。」邵元節于是走到喬慧身畔,悄聲向她講述了本門的趕尸秘法。
喬慧方才知曉為了避免尸體的身體腐臭,要麼是由當地的師傅先特別處理了;要麼由他們自已將尸體背到深山野林中,偷偷將尸體進行肢解,將身體部份埋藏在森林中了……總之喜神其實已經沒有了身體部份。他們采用的是挑尸和背尸之法,自然不會出現別的門派那樣將喜神的腳趾甲全部都走月兌掉的情況了。
喬慧听後十分驚訝,一時哭笑不得!原來她的爸爸從前就是由趕尸匠從大庸縣(今湖南張家界)趕回瀘溪老家的。听邵元節這麼說後,她才明白爸爸的尸體已經沒有身體了!那時喬慧才六歲,听大哥說將爸爸尸體大冬天冒雪趕回來的是一個外號叫做徐矮子的趕尸匠!
雖然爸爸長年出外謀生,很少回家來,但喬慧對爸爸還有些印象。在她五歲那年,爸爸回到家中時還買回來一個大西瓜。那也是喬慧平生第一次吃到西瓜呢。父母去世都很早,喬慧是由大哥喬智養大的。但命運多舛,在她十二歲時,大哥也一命嗚呼了!那年外公一家也到外地逃荒去了。喬慧舉目無親,只好跟隨嫂子米慈恩出家做了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