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瑟普斯把獸牙掛脖子上，扯了扯，發現那根繩子比想象中的更有彈性——或者說更加有韌勁。
他感概了一下自己的運氣，模了模獸牙。
獸牙表面光滑如玉，入手摩挲一陣後能感覺到一絲從獸牙之中傳遞而來的，深入靈魂，從身體肺腑深處散發出來的溫暖。
雖然是個好東西，拿著的感覺也很不錯，但剛剛那個紅光看起來總覺得很嚇人的樣子。
不過現在想那麼多沒用。
瑟普斯站起身，一眼瞄到有幾條蛇正豎起身體盯著他晾曬在洞穴通風口的儲備糧，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讓它們離開這兒！」瑟普斯用腳尖輕輕踢了踢趴在地上的蛇。
蛇反手給了他一爪子，被瑟普斯躲了過去。
瑟普斯特別得意的沖他笑了笑。
蛇甩了瑟普斯一個意思大概是「你特麼果然是個傻逼」的眼神，跑到洞穴口叫了幾聲，蛇群聞聲而動，隨著身體鱗片摩擦地面的的聲音和 聲逐漸遠離了這個洞穴。
瑟普斯看著山洞前邊兒一片狼藉的樣子，嘆了口氣，那種脊背發涼的感覺終于隨著蛇群的褪去也隨之離去。
瑟普斯覺得自己最近是不太敢抓蛇了。
他有些發愁。
他是想趁秋季什麼東西都很肥美的時候多存一點糧的，只是米諾斯說那幾個人也許是克里特的城邦之主派遣來接他離開的，瑟普斯想著估計真可能要離開了，所以任由米諾斯在外邊連續好幾次空手歸來。
直到之前他因為沒有儲備糧，實在是沒有安全感而阻止了米諾斯繼續進行那種無用功。
結果他一出去就出了大事。
雖然最終沒有真正釀成惡果，但卻在瑟普斯心里留下了挺深刻的陰影——就像當年那些入侵者在他和他的弟弟們面前處決了他的父親一樣，那幕場景始終被瑟普斯深埋在心底不願意去回想。
這次比那次還好點兒。
至少那個對他造成傷害的人已經死了。
之前因為也許能夠離開這個可能而懈怠的後果已經體現出來了，那就是他們這幾天如果沒有太大的收獲的話，指不定就得開始斷糧了。
光吃那些野果雖然可以果月復，但真正能夠讓他們有力氣能夠進行狩獵與其他生存活動的，主要還是靠肉類。
從之前那幾個人的對話看來，拉達曼迪斯和薩爾佩冬兩個，估計是不弄到這顆獸牙不會罷休。
如果他們真的一直堵在森林唯一安全的西邊出口，瑟普斯覺得憑米諾斯和他兩個人這種小身板和微小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活著回到克里特城邦的。
隨便來幾個成年人都能讓他們直接回歸冥土投奔塔耳塔洛斯的懷抱。
所以他……也許得提前做好在這個森林里度過第三個冬天的準備了。
啊，光是想想冬天就覺得有點兒冷。
不過這塊地方的天氣還好，比起上輩子度過的那二十幾個年頭里經歷過的嚴冬，這片森林好了不少。
至少不會一盆水放了沒多久就凍成一大坨冰塊。
不過就是不知道米諾斯受不受得住。
瑟普斯雖然對米諾斯始終冷淡，之前也說了氣話，但事情的先後他還是分得清的。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怎麼把米諾斯和自己弄出這座森林，之前他不離開是因為腳上的這對鐐銬，出去之後被抓到了，肯定就是一番鞭打之後把他扔去伺候貴族或者平民。
瑟普斯兩輩子加起來快三十年，都沒做過伺候別人的事。
從前沒做過，不想做，現在、以後也一點兒都不想體驗一把，何況伺候不好了還要被喊打喊殺。
但是有了米諾斯就不一樣了，雖然月兌離了奴籍之後他可能還得依附米諾斯過上一段時間，但這也是幾乎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何況米諾斯一臉「你來佔我便宜吧不佔我便宜我渾身難受」的樣子。
這麼想著瑟普斯站起身來，準備去把他之前在混亂中弄丟了的石刀撿回來。
他可沒有那份精力再去磨一把石刀了，原本用來備用的石刀現在既然已經給了米諾斯，他也不會厚著臉皮收回來。
米諾斯那個手殘弄個石碗都折騰了五六天，重新磨一把石刀還不得一個月啊。
瑟普斯這麼想著，剛要離開洞穴就被米諾斯拽住了手腕。
他回頭看了一眼米諾斯，視線從對方臉上滑過，最後落在他的手上。
米諾斯像是沒發現瑟普斯意有所指的目光，他就著瑟普斯的力道站起來，「我去吧，你好好休息。」
瑟普斯用不怎麼信任的目光看著他。
他還有點兒懷疑這死孩子會不會還是空手而歸——雖然他以前總是帶了不少果子回來，但瑟普斯最近可一點兒都不想吃素了。
「我會把你的石刀帶回來的，還有獵物。」米諾斯對上瑟普斯的目光，握緊了他的手腕，「相信我。」
瑟普斯瞅了他半晌，視線挪開，抽回手隨他去了。
米諾斯長舒口氣，對著瑟普斯的背影露出輕松的笑意，手撫上腰間的獸皮袋和石刀，轉身走了出去。
瑟普斯想了老半天，還是覺得米諾斯不太靠譜，于是也走出洞穴，開始找合適打磨石刀的石塊。
就當是在弄個備用的也好。
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石頭，瑟普斯很快找到了形狀適宜的石頭，拎著跑回了洞穴。
蛇四肢大張攤在地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瑟普斯好笑的走過去，拿石塊戳了戳它的肚子。
蛇半睜開眼，黑溜溜的小眼楮掃了一眼瑟普斯身上四處，確定這一次沒帶回來蛇之後，翻個身把肚皮藏住，繼續曬太陽。
瑟普斯沒再騷擾它，拎著石頭蹲在塊已經被磨得平滑的石塊旁邊開始找準地方磨刀。
蛇卻在一瞬間打了個激靈，站起來盯著洞穴外的一棵樹，鼻子嗅了嗅。
樹上，一條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有一身紅色鱗片的蛇，吐了吐漆黑的信子，一對金色的蛇瞳緊緊的看著蹲在石塊旁邊磨刀的瑟普斯。
——以及他脖子上的獸牙和綁著獸牙的繩子。
蛇竄到樹底下仰頭看著那條蛇。
那條蛇收回落在瑟普斯身上的視線，低垂下頭看著蛇。
兩廂對峙半晌，蛇灰溜溜的跑回了自己的窩。
瑟普斯瞅了一眼，沒在意。
紅色的蛇慢悠悠的爬下樹，向洞穴靠近的同時，身體順勢而漲，直到到了洞穴口，身體已經長大到完全擠不進的地步。
光完全被遮住了的瑟普斯感覺有點兒不太好。
他扭頭看了一眼洞穴口。
正對上那對巨大的蛇眼。
怪不得蛇回窩了。
瑟普斯想著，打了個哆嗦。
他感覺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蛇了。
「人類……」巨大的紅色蛇類吐了吐信子，「吾父的善齒，你從哪里得來的？」
我了個草還會講！人！話！
這絕壁又是個背景嚇死人的存在啊。
「這個？」瑟普斯面無表情腦子里一片空白，他撥弄了一下脖頸上掛著的獸牙，低著頭沒敢再抬頭，卻嘴抽道︰「你猜啊。」
說完瑟普斯就後悔了。
紅色巨蛇明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它沉默了一瞬，蛇瞳上下掃視著瑟普斯。
「人類。」巨蛇的聲音嘶啞難听，「看著我。」
瑟普斯無奈的抬起頭，視線落在巨蛇身上時瞪大了眼——被嚇的。
紅色的巨蛇往後退了一些，使得光芒能夠透進洞穴，也讓瑟普斯看清了他的身軀。
那是有著九個腦袋的蛇，身軀巨大，盤踞在洞穴外的空地上，紅色的鱗片在陽光下燁燁發光。
瑟普斯被驚呆了。
傻了吧！愚蠢的人類！
紅色的巨蛇驕傲的甩了一下腦袋，九個腦袋甩的弧度有點兒不協調，頓時相互砰砰砰砰撞擊起來。
瑟普斯蹲下.身捂住臉。
雖然每個腦袋分開看都特別驚悚，但是腦袋不協調撞在一起跟彈力球一樣的視覺效果簡直蠢斃了好嗎！
——簡直不知道應該繼續被嚇得目瞪口呆還是應該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