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樓記住哦!
一聲響亮的號子,大軍拔部啟程,在車外整齊的腳步聲中,馬車漸漸遠離了京城,水湛到最後也沒有來。一個人坐在馬車里,雨村從袖子中掏出剛才水沐偷偷塞給他的東西,一團紙球和一個小瓷瓶。
將紙球和小瓷瓶放在指間把玩,雨村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些東西真是十三皇子送給他的,人沒來,送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呢?將兩樣東西在手心里來回的團,雨村盯著看了半晌,直到紙球被雨村揉搓的碎去一半,雨村一笑,得出結論,手里這個沒有一絲花紋兒的瓷瓶,不及聖上賜給他的那個牡丹紋青花瓷小藥瓶漂亮。
像是想通了一般,雨村隨手將手中的東西扔進馬車上隨身攜帶的木箱子里,心中感嘆,雖然兩個瓶子里面裝著的東西不同,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毒藥,既然這瓶子不是御賜下來的必須要用的東西,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臉上的這道疤,是雨村自己留下來的,難不成還要再費勁心力的去掉?
雨村這次出門,沒有帶一件水湛為他準備的衣物,重新穿上了還是舉人時穿的布袍,還是赤條條無牽掛來的自在。由于要照顧行軍的速度,馬車走的很慢,雨村撩開馬車的布簾,旁邊軍士們因為要離開故土去塞北,一個個都有些沒精打采。
雨村望著如此低落的士氣皺眉,撩開門簾,道︰
「喜順兒,停車。」
喜順兒勒緊馬韁繩,他是自願跟隨著雨村到河北去的,跟著雨村這幾年,他已經真心的把雨村當做主子了。
馬車立時停了下來,雨村從馬車上跳下,自個兒轉到馬車後頭,解開被拴在馬車後面的馬韁繩,把袍腳掖到腰帶里,利落的跳上馬去,轉頭對喜順兒道︰
「喜順兒,你好好趕著馬車,馬車里無聊的緊,我去找王把總說說話。」
說罷,輕輕用腳拍了拍馬肚子,雨村縱馬小步跑到隊伍前頭,騎在馬上打頭陣的王把總身邊,打招呼道︰
「王把總,雨村有禮了。」
那王把總回頭見是雨村,爽朗的道︰「原來是賈大人,咱武人不興這些虛禮,怎麼從馬車上下來了,這大熱的天兒,小心中暑!」
王把總的話里沒有絲毫對雨村的輕視,但听在雨村耳朵里,莫名的不舒服,似乎在這些武人的眼楮里,文臣書生,就是應該被護在身後被保護的。
「哈哈,王把總,此言差矣,該坐在馬車里的是女人和孩子,大丈夫就該騎馬!」雨村拍了拍馬鬃道,那馬兒搖了搖頭,打了個響鼻兒。
「哦?」王把總上下打量了雨村一眼,道︰「賈大人,王某一個粗人,不會說話,看您白白淨淨的樣子,和個大閨女似的,曬黑了,怪可惜的。」
「王把總你小看我了不是?這樣吧,我看著時近正午,將士們也都累了,不如咱們就在此處扎營休息,咱哥倆比劃比劃如何?」雨村故作不服道。
「哈哈,好好,正好這行軍無聊的緊,就做個樂子,兄弟們都樂呵樂呵。」王把總聞言大笑,對身後的隊伍吼道︰「停,全軍修整!」
待身後的隊伍停下腳步,又清點了人數,沒有缺漏之後,兩人下馬,尋了一處空地,那王把總在原地扎了個馬步,兩手一拍,道︰「便放馬過來!」
雨村聞言一笑,突然間想起瓊林宴上當時水沐似乎也是這麼個架勢,暗道怎麼這些武人兵痞子都喜歡一扎馬步讓人放馬過來!右腳些微後移,雨村這次沒有多做停留,身體前傾,宛如捕獵中蓄勢待發的野狼,突然身形一動,兩步沖到王把總身前,一腳橫掃千軍攻他下盤。
卻沒料到王把總竟然不閃避,就這樣生生的受了雨村一腿,身形略晃了晃,竟然沒有倒下,伸出手臂一掌拍向雨村掃過來的右腿。雨村只覺右腿一麻,一陣掌風襲來,連忙左腳點地借力,在空中翻了個身,正巧躲開王把總的攻擊。
「好!頭兒加油!」只听得旁邊一陣叫好之聲,原來午餐火頭兵還未做好,大家閑著無事,見這邊兒頭兒和那去上任的縣令切磋,都好奇的過來圍觀。
「主子加油!」在一群為王把總加油的聲音中,夾雜著喜順兒的聲音,雖是聲嘶力竭,一個人卻如何也壓不住幾百人的呼喊。
雨村听到後,朝喜順兒一笑,示意他自己會贏的。
那王把總哈哈大笑︰「小子,有兩下子,這一腳夠勁兒!」
「哪里哪里,王把總下盤夠穩的!」雨村回道,手底下也沒閑著,同樣學王把總勢在地上扎了馬步,手掌變爪,襲向王把總左肩,腿往前一踢腳尖內扣,踢王把總膝蓋。王把總也不甘示弱,左手擋開攻擊,右手襲雨村,一腿回撤,一腿仍像釘子一樣定在原地。如此二人你來我往,百十回合下來,竟不分勝負,一時場上叫好之聲不絕。
那兩三個火頭兵見眾人都去圍觀,就他們幾人做飯,心中不痛快,此時場上正打得火熱,忽然吼了一聲,「頭兒!吃飯了嘿!」
雨村听到火頭兵傳飯的聲音,正好有些累了,便趁著打斗空檔,擋住王把總襲來的手,道︰「王把總,這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勝負,先去吃飯吧,兄弟我可是餓得緊了!這以後的路還長著呢,還怕沒有機會接著打嗎?」
平日里這王把總憑著一身蠻力,在軍中罕有敵手,今日好不容易找到雨村這樣一個能陪著打上百十招不落下風的人,如何願意放手,然听雨村如此說也不多做糾纏,當下拍了一把雨村的肩膀,道︰「好!大兄弟,哥哥我好久沒有打的這般痛快了,就先去吃飯,改日再來比過!」
對王把總突然拍過來的大巴掌沒有提防,雨村一下子被王把總的大力推得一趔趄,又听他喊自己大兄弟,心內嘆道,果然這男人間的情意都是打架打出來的。
王把總見狀大笑道︰「剛才打的還恁般猛,怎麼現在就像個小雞崽似的,這般不禁打!真不曉得你這功夫是怎麼練的!」
雨村聞言苦笑,道︰「這是王大哥天生神力!」
隨著王把總在眾兵士中坐下,火頭兵一人發了一個玉米面兒餅子,中間炖了一大鍋野菜湯,誰喝碗誰去盛,管夠兒。
雨村也分得了一個飯缽大的玉米餅子,看著有些為難,雨村吃飯雖不奢侈,但一向精細,這軍中的玉米面兒大餅子不比四合院里那加了面粉,女乃和糖,磨得細細的,香噴噴的玉米餅。是純棒子面兒的,雖然是剛出鍋,卻是又粗又硬,看樣子十分不好下咽。
那王把總見雨村盯著那玉米面兒餅子瞧,不解道︰「大兄弟怎麼不吃?不是我說,我隊人里的火頭兵,可是軍中數一數二的,再沒有幾個人比得上!這餅子看著不好看,卻是越嚼越香。」
又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麼似的,那王把總模模自己後腦勺,道︰「這個,大兄弟,哥哥我是個粗人,你是不是吃不慣?」
雨村聞言一笑,咬了一口手中的大餅子,含糊著道︰「這餅子香著呢,只是剛出鍋燙的緊,王大哥,你倒是誰都像你似的皮糙肉厚耐燙啊!」
說著,夸張的張嘴呼氣,「哇,好燙好燙!」
那王把總听罷,看著手中下去大半的玉米餅子哈哈大笑,不疑有他。有去中間大鍋里舀了兩碗野菜湯,分給雨村一碗,雨村嘗了一口,苦澀中帶著清香,陪著這粗玉米餅子,當真絕配!
這隊伍里四百多人,有人先分到玉米餅子,自然也是有人先吃完,這時候有那先吃完的軍士湊到一起說笑,唱起了葷段子︰
「挨姐坐、對姐說,撿個棍棍戳姐腳。」
「戳了怎麼著?」那王把總听了笑著問道。
「頭兒您說怎麼著!」那唱著小調的軍士回頭對王把總道,葷笑著接著唱道︰「戳一下!她沒惹~」
兵士們平常沒什麼娛樂活動,此時听了這葷段子,甭管眼大眼小,俱都滴溜溜的長著,好奇的等待著下文。
那唱小曲兒的兵士見眾人都瞅著他看,得意的接著唱︰
「戳二下~哎哎~~她還是沒誒~說!
眾人見他吊人胃口,紛紛起哄,道︰「到底要戳幾下子啊!莫不是那姐兒要起來呼你兩巴掌啦!」
「哎~再戳?你這沒意思的,我的姐兒才沒那般粗暴,溫柔著呢!」那軍士說完,拉長了調子接著唱道︰「哎——放下棍棍用手哦~模!」
等那兵士唱完,大家頓時嬉笑一片。
在那一片笑聲當中混雜著雨村爽快的笑聲,似乎心頭的憂慮統統的飛了個干淨,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听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發現,原本是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那麼忘記了。
「大家都休息夠了?都休息夠了趕緊的起來!耽誤了報道的日子,看我不扒了你們一層皮!」王把總不合時宜的聲音在人群中想起,大家都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
「立正!」王把總的聲音沒了剛才的嬉笑,變得嚴肅起來。
方才還東倒西歪的兵士們立刻精神抖擻的列隊站好,全沒了上午的低沉。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重新跨上馬,雨村這樣想。
作者有話要說︰劇情需要,本文修改了一些歷史事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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