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這個時辰,那些個舉子現在應該要進場了吧?」水湛穿戴好朝服冠帶,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
「恩,快了。」天剛過四更,外面仍是寒星滿天,斗柄倒懸,知道水湛在擔心什麼,雨村道,「事情已經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你放心吧!」
「你真要跟朕借李衛?」水湛疑惑的問雨村,李衛算的上是他的家臣,還不曉得他是個什麼貨色嗎?天下第一的潑皮破落戶!讓他去了那貢院,還不是像是那野狗進了鶴園,翻了天了啊!
像是想到了什麼,雨村一笑,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
水湛聞言只好點頭,挑眉看看雨村,既然他這麼說,便拭目以待,便乘御輦往太和殿上朝去了。
與此同時,楊名時心中惴惴,暗自慶幸安王殿下事先發現了此等舞弊之事,若是等到恩科考完才發現,他作為副主考,腦袋就要跟著搬家了!懷揣著聖旨一夜未眠的楊名時乘轎到了貢院,聖上已經在貢院中布置好了一切,他只等著開考之時將張廷璐舀下,然後輔佐安王殿下順利考完這屆恩科。
順天府貢院靜靜的立在京城西南角,四周被密密叢叢的圍棘圍住,就是被人們常說的的「棘城」,此刻在夜色彌漫之下,隱隱的有些猙獰。
楊名時在貢院門口下了轎,一路過了議察廳,見前方有差役在前面拍房里扎紙人,燈火搖曳,忽明忽暗,這是貢院里多少年傳下來的規矩了,科考之前,要扎一個「恩」鬼,一個「冤」鬼,等天明舉子們進場之前供到西望樓上去。
這扎恩冤二鬼的習俗古來有之,為的是那照拂舉子們的先祖們與那與舉子們有仇的冤鬼有地方去,以防他們沒了拘束在這貢院中肆虐擾了考試。
楊名時看在眼里,心中想,經此一役,這貢院中不曉得又要添多少恩怨鬼了!
再往前走,楊名時見前面有兩個人,恍惚間是張廷玉和張廷璐兩兄弟,此次恩科舞弊,因張廷玉與張廷璐的親屬關系,水湛並沒有讓張廷玉牽扯進來,是以張廷玉並不知情。心中有所顧忌,不自覺間,楊名時的腳步便慢了下來。
此時見楊名時過來,張廷玉朝他打招呼,道︰「是明時嗎?怎地你來的也這般的早!」
楊名時見張相和他打招呼,連忙上前拱手作禮,道︰「恩科此等重任壓肩,叫下官如何能在家安睡?」
張廷玉聞言一笑道︰「是這個理!我正和廷璐說,這恩科,事關重大,你們兩個身居主考之位,要秉公,聖上如今整頓吏治,最看重的就是這一點兒,更何況舉子們寒窗十年也不容易,想想你們當初進這貢院的時候,一定要公平公正!」
楊明是听了心中感嘆,這張相當真是為國為民的好官啊,張廷璐明明和張相是一家子人,怎麼就做下了如此舞弊之事呢!
這時候時辰也差不多到了,張廷玉與兩人告辭,道聖上起的早,要趕緊回去上朝。
吉時一到,張廷璐與楊名時帶領著眾舉子來到公堂,在「大成至聖先師」孔子的牌位前,行了那三跪九叩的大禮。
禮畢之後,張廷璐走到大門前,大喊一聲︰「開龍門!」于是這些舉子們便按照長命順序,手提著考籃,魚貫而入,各自尋了自己的號房就位,就等著那時辰到了考官前來頒發試題了。
一切就位,張廷璐正要去舀銅盆前淨手去取那金盤中供著御封試題,卻忽然被楊名時制止。張廷璐奇怪的看了楊名時一眼,眼皮子猛跳了兩下,厲聲道︰「楊大人這是做什麼,若是誤了吉時,你可擔待得起?」
楊名時聞言道︰「擔不擔待得起是楊某人的事!」
說完楊名時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的卷紙,肅容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科主考張廷璐徇私舞弊,私泄考題……著奪去恩科主考一職,收押刑部待審,欽此!」
聖旨剛剛宣讀完,張廷璐心知大勢已去,口念謝主隆恩之後,慢慢的癱軟在地上,立時有那官兵前來將他綁了,押送刑部。
此時時辰早過,那考場中的舉子等了許久還沒听到那試官傳題,直等的心焦,漸漸的,便有那性子急的,坐立不安的在將將能轉身的鴿子籠中轉悠。
正在這時,一隊官兵手持長槍沖了進來,挨個號房前面站定了,面對著那號房中的考生,一副要監視著他們考試的模樣,凶神惡煞的,一副要把這舉子們當犯人看守的模樣。這時候,得了差事的李衛才施施然,慢悠悠的站出來,在考場中溜達,對那考場中的考生們道︰「別著急,這考場中出了點兒事兒,耽誤了,不過沒你們什麼事兒,你們就乖乖在那里頭坐著,好好考試,等改明兒啊,上了皇榜,當大官兒!」
那場中的舉子們若是能听李衛這痞子說話,便沒有那所謂的文人風骨這回事兒了,興許是李衛對那考生說了什麼市井罵語,這考場中頃刻間有嘈雜起來,有那舉子高聲叫嚷這考場乃讀書人的聖地,怎能容你這莽夫撒野!
正在這時,雨村身著親王袍服,進了貢院,李衛見了,連忙給雨村磕頭問安,雨村點了點頭,瞪了李衛一眼,這才多大一會兒,這李衛就給他惹出事兒來了。將舉子們集中到貢院中的一處空地上,雨村站在前方對這考場中的舉子們道︰「諸位舉子,請安靜!」
舉子們雖不識得雨村,卻是識得雨村那一身親王袍服的,見主事兒的來了,都紛紛按捺下心中的焦急憤怒,安靜下來,等著這位王爺的說辭。
「本王安王賈化,奉聖命暫代主考之職,想必你們中有些人也听說過外面有人買賣今科考題的,又或者你們也半信半疑的花了銀子買過,本王現在告訴你們,外面買賣的試題是真的!」雨村對著舉子們朗聲道。
舉子們聞言更加吵嚷起來,這話何意,考題泄露了啊!那沒買到考題的人唯恐這科舉考試不公平,落了第,那買了考題的人此刻卻是心中慌亂,害怕被當做舞弊被抓起來,得不到功名倒還是其次,關鍵是怕掉了腦袋!不過這其中也有那平靜的,比如說劉墨林!
此刻劉墨林正優哉游哉的打量著站在人前的雨村,這科舉舞弊不舞弊都與他沒關系,他是肚子里有真貨的人,不管別人有沒有事先得到這恩科的試題,他都有把握拔得頭籌!不過此刻他正看著這位安王越看越覺得眼熟,忽然間想起來這位不就是那日在高升客棧買考題的那個冤大頭嗎?當日他還曾恥笑過這等要依靠作弊來考試的舉子,原來這人竟然不是趕考的舉子,是位王爺!此刻劉墨林心中對雨村還是不屑的,只道他是個靠祖上蔭蔽取得王位罷了!劉墨林正這般想著,這時候雨村說道︰
「本王也是從科考中走過來的,不瞞諸位說,本王是科探花,也深知諸位的辛苦,感同身受,十年寒窗,殊為不易,臨到近前,也難免生出些許不正當的心思,若有那禁不住誘惑,買了那考題的,也情有可原,所以本科所有買過試題的士子,只要不是主使者,皇恩浩蕩,便赦免其罪!」
正在這場中某些人松了一口氣的當下,雨村語氣忽然一轉,道︰「不過!有些人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了!本王听說有人一月前便到罪臣張廷璐府中拜訪,贈銀萬兩,可真是有錢!」
說著,雨村從身上取出一本折子,對著眾舉子念了十數個名字,立時有那官差從人群中將那嚇得說不出話的舉子拖了出來!
「此十二人,賄賂考官,出賣考題,視國法于無物,有愧于孔聖人的教導,本應斬首示眾,然聖上仁慈,現奪取此十二人的功名,發配邊疆充軍!」
那些個舉子見了如此陣仗,皆人人自危,唯恐下一刻,自己也和這些人一樣被拉出去,便是什麼也沒做,也先心虛了三分。
雨村見目的達到,對諸舉子道︰「諸位飽讀聖賢書,走到這一步的皆是國之精英,未來之良臣,就等來日金榜題名,位列三班。雖說本王相信諸位的人品,然為了證明諸位的清白,每個號房多加號兵一名,以作監督之用!稍後,本王將分發新試題!」
說完,雨村將袖中密封的漆筒在眾舉子面前展示了一番,吩咐諸位舉子回到號房,分發了新的試題,每個號房門前站了一個手持紅纓長槍的凶神惡煞的官兵!這官兵可不是普通人,皆是當年雨村在西北時訓練出來的心月復,真正見過血的,直唬的那有作弊念頭的考生嚇破了膽,以至于這屆恩科出了不少的空白卷,與此相對的,從這界恩科中走出來的考生也出了幾個真正的能人,比如說劉墨林等,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以後再慢
作者有話要說︰斜陽討厭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