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簑衣斗笠,嘩嘩水聲不斷,眼前雨水成簾,拿開幾只荊棘刺,洞內半尺洪水印入眼簾,柳寧心中突突直跳,雙眉成川,馬兒在雨中狂躁不已,掙月兌羈繩跑了。
怎麼辦?去追馬還是進洞?
柳寧頭一次厭惡自己,狠狠的一拳捶在樹干上,若不是她提議讓他們過來,也不會有現在的這一遭。豐州還不知是個什麼樣子,只願那群小家伙們別出事才好。該死的,宋師爺吃屎的嗎?她到底想些什麼?真後悔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不喜歡牽扯,不喜歡被人指三到四,她做了一個平凡人該做的決定,所以鬧成現在這個局面。
是膽小懦弱嗎?原來她的骨子里也有這種孽根。
踩著水進洞,火折子在這種環境下根本沒法點燃。黑黑的長道一直延伸,仿佛是墜入地獄的死亡之路,水聲汩汩,沒有光亮,沒有任何生物,只有一個人的呼吸,一個人蹚水而過的腳步聲……
柳寧想到過去,想到昨日種種。如灼日耀眼的他,不知在得知自己死亡的消息後,他會是何種心情。會不會為她哀傷片刻,回憶片刻,還是和他的小妻子依舊過著忙忙碌碌到令人羨慕的生活?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居然用這種方式轉移心中的恐懼。
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寂寞,更應該享受寂寞,只自己和一個小空間,無論外面發生什麼都與自己無關,她可以當一則新聞一掃而過,可以無視身邊任何的改變,只要自己的小空間還在,她可以永遠不與人深入溝通。
呵呵……
可現在,這里的小空間逼仄潮濕,再引不起她一絲的興趣,對面有幾條生命因為自己的一個要求不知生死。孰人無情,孰能無愧?同等為人,他們就該死?
柳寧扭動著臉,感受到空氣的稀薄,一雙手張開又捏緊,捏緊又張開,水漫過膝蓋,致使她腳步變緩。
她想起出門沒有跟哥哥和青逸交代,現在還不知著急成什麼樣子。青逸懷著孩子,方過來一日,家中許多不適,跟自己更是生分得緊,若是自己就這麼進了洪水肚子里,不知他會否為自己掉淚。
「哎——」
兀自嘆了一口氣,柳寧感覺水又深了些許,鼻孔里也多了一些腐臭味道。前處,隱隱有光,與黑暗糅雜在一起,使人辨不大真切。緊閉的雙唇蠕動一下,仿佛受到鼓勵,加快腳步往前踏步。
「不要有事!一定不要出事!「柳寧在心中默念,似乎這樣就能起到效果,洞壁轉彎,徒的光亮大開,敞開的半壁洞穴,一邊洪水灌入,一邊洞壁半干。而原本與水寨相連的吊橋不見了蹤影。
「妖兒——」柳寧隔著洪水柱大喊,轟轟的水聲沒有半點同情,依舊咆哮著掩下去不屬于它們的聲音。
「文靜!桑桑……」臉上一熱,淚水不知不覺流落滿臉合著雨水往下流淌。「嗚嗚嗚…….嗚嗚嗚嗚……」
沒有人能觀看到的洞穴里,一個人蹲在洪水里嚎啕大哭,水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
柳寧狼狽的走回龍灣村,柳暢先看見她,「哇——」的一聲大叫。隨後程青逸走了出來,手里的書本掉到地上,滾進水溝,一會兒就染了一汪墨色,浸染了柳寧腳下的土地。
「你去哪里了?你的馬呢?斗笠呢?」柳暢幾乎尖叫的喊聲,引柳寧毫無光澤的眼側了側。
入手一片冰濕,柳暢面色難看到發烏,卻牢牢抓著柳寧往屋里送。將她按到椅子上,跑到灶邊生火,鍋里半生未熟的飯菜被澆了出來,扔在盆子里。白色熱氣映襯下,柳寧顯萎頓,心中似乎壓了岩漿不停匯聚奔騰。
忽然外面有一塊如玉般的冰沁,從手掌劃入,滴入岩漿,侵入心湖,喚醒她已經混沌的意識。
眼,波紋四漾一圈又一圈,寧神又綿軟,直直戳到柳寧眼底。
「你若死了,叫我們怎麼辦?」
明明沒有張嘴,她卻好似听到了,渾身一震,將他抱入懷里。眼淚滑入他的衣襟,隱沒不見。
他的脈搏清晰震響,鼻息吐在耳旁,此時,珍視的人還在身邊,他們都活著,比起已經離去的那些人們來說,她該要笑著哭了,而柳寧也真的這麼做了。
背上有他的手撫過她的肩,一下一下,將力量注入體內。
「水熱了,快去洗洗,別著了風寒!」柳暢本不欲打斷,只上次柳寧病得凶狠,如今洪蓮又不在,再出事誰能救他們。
程青逸起開身,站在一旁仍用眼楮看著她,波瀾清晰蕩漾。「我去給你拿衣服!」
柳寧望著他的背影,眸光閃動。
躺進溫水中,泡著身子,洗去一臉污垢,面上恢復平靜。既然發生了,就不能躲避,坦然承受,盡力補救才是。柳寧定了心神,好似有股力量從丹田爆發,撐得她的身體強健有力,恨不能找個地方大力揮拳一番,這種感覺很奇妙,似是進入了某種境界。
這邊柳寧還在為自己的發現欣喜,外頭已經有大量人群往村子行來,沿途馬車牛車一輛輛,有人坐在車上有人扶著車趟著泥水行進。
「老四,你醒醒,不要睡著!」有人不停的叫喚,甚至傳來 啪啪的拍響聲。
「你敢死,老子就沒你這個女兒!」聲音蒼老卻不減洪亮,驚得人人都往那輛馬鵬車里看去。
「嘶——」馬蹄子一揚,跑得好好的兩匹馬兒齊齊拐了出去,帶著一人一車拐進樹林,不一會兒出現在了黃土丘,仍舊未停下,一路直插而下,奔著一條泥濘土路跑進最里處的一戶人家。
「你給我停下!你這半路殺出來的臭馬!」鞭子風聲,呼呼炸響,敲得馬兒毛發盡落,一條條的鞭痕清晰可見,夾著雨淌著血!
死馬兒,終于舍得回來了。
柳寧听到熟悉的馬叫聲,對著窗子打一聲響哨。自己從浴桶里爬出來,不緩不慢的穿好衣服,拉開門,先把浴桶里的水放了,再拿了布巾擦頭發,一邊走出邊角門。
放眼一看,她臨陣月兌逃的好馬兒,這會兒正在馬廄里啃草,頭伸在槽里,將本來就窄小的欄框擠得歪歪斜斜,更奇特的是邊上跟了匹瘦馬,也學著樣子往馬槽湊,里面的黑馬不樂意,不住撕咬。
兩匹馬頭對里,**朝外,所以外面的車棚就突兀顯眼了,更隨著兩匹馬搖尾扭頭的動作,車身也跟著搖頭晃尾,叫柳寧看得好笑。
好家伙,發次脾氣還能拐帶一個,小樣兒,有慧根!
與車上的男人對上眼,柳寧停下還在擦頭的動作。「是你撿了我的馬?」
男人長相硬朗,似乎整個都是鋼銼子銼出來的,野性、狂野、粗獷,大概就是這種長相吧!
還停在馬身上的馬鞭顫了一下,飛快落到地上。「對、對不起,我看它亂跑,就圈了過來,幫了我不少忙!是你的,我馬上給它松了韁繩,您自己看好,別讓它再跑了,傷著人就後悔莫及了。」
柳寧不阻止他的動作,只是下意識的往馬車里掃了一眼,撩開的簾子里露出一角銀色亮片,閃了一下眼楮。這是?
瞬間繃緊神經,柳寧將手里的布巾擰緊。
「大哥,不知你們打哪來,要到哪方去,大雨天的趕路可不好!」
男人的身子瞬間僵硬,柳寧明顯看到了他松馬動作的不自然,正是這一抹不自然越發確定了她心中的想法。眼神銳利如獵豹,隨時準備出擊。
忽然身上被踫到,柳寧反射性甩出布巾勾住準備逃竄的男子胳膊,一拉一拽跟那人糾斗起來。
男人憋著一股氣,速度也是不賴,出手成爪,爪在柳寧手臂上,撕扯下幾條衣服。
一邊站著拿手點了一下柳寧的程青逸,這會兒除了驚愣找不到別的詞形容,他原是想給她擦擦頭發,不想瞬間就演化出了眼前這一幕。
「啪!啪!」
兩人已經打了幾個來回,眼見一身衣服又要淋濕了。「才剛剛好又往雨里去!」輕悠悠好似自由。
打斗中的柳寧卻猛的一個蹬腿,跳回屋檐下,把布巾遞給程青逸,笑眯眯的道︰「勞煩夫君幫幫忙!」
突然來突然去,男人瞪著柳寧,一時鬧不明白了。她到底是要干嘛?
「你車里怎麼會有官兵?」柳寧直截了當的指出自己的疑問,看服飾還不是一般的人。
男人眼神一擰,整個一身殺氣沖天,燻得柳寧拉住程青逸往後退了半步。方才交手,此人武學精熟于他,在內勁上卻不如柳寧的蠻巧之力。若是一個人在外,她倒沒什麼顧忌,大不了受點皮肉傷。可這是在自己家中,傷到家人她就是有逆天之能也不可能顧得周全。
「我與你並不想熟,看你車上那位朋友傷得不輕,一身盔甲著身,捂著只怕傷口潰爛發炎,影響病情!」柳寧警惕的盯著他,一面出口解釋,也怪自己沒想周全,腦子發熱什麼話就說了出來,這會兒也是自討苦吃。
男人撿起馬鞭,對視著柳寧,大有她有異動就拍死她的意思。
ps:九牛二虎之力,整出三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