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以這種方式相見,趙莘對上柳寧與程青逸相疊的姿勢,表情有些難看。霎時晶瑩流轉,泫然欲泣。
柳寧心中苦澀,張了張口發現自己沒辦法解釋,也解釋不了。
程青逸敏感的發覺柳寧眼神的不對勁,偏過頭看已經把腦袋別到一邊的男子,只覺得眼楮被刺了一下,茫然的發起呆來。
「不舒服嗎?」柳寧收回視線,就見程青逸這副丟了魂魄的模樣,緊張的從地上坐起來。「對了,我的馬呢?」那里面還有金元寶和近十把弓弩,該死的趙管家,柳寧刺了她一眼,飛跑著去追馬車,留下程青逸與趙莘互相打量對方。
一個與世無爭珠圓玉潤,一個清清冷冷素雅高潔,這一對視便互相在心里留下一層陰影。
柳寧趕車回來就發現氣氛有些怪異,程青逸垂著頭兩只手握在一起不知在想什麼,而趙莘背著身子站在青逸對面,用衣袖遮著臉。
把手伸了出去對著自家夫君說︰「上來,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程青逸反應遲緩的把頭抬起來,柳寧被他眼中積蓄的淚霧嚇懵了,再看扭過頭來紅著眼的趙莘,忽然覺得自己罪惡至極。
「柳寧,你不認識我了嗎?」猛不丁的听到趙莘喊自己,沒有以往的歡呼雀躍只有膽戰心驚,他似乎哪里不一樣了。
擔心的看了眼程青逸,視線轉向趙莘。「這不是趙家二公子嘛,許久不見依舊風華正茂光彩照人。」看著他越來越憂傷的臉柳寧有些裝笑裝不出來了。
「趙管家,柳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如此待她!」
忽然的轉換話題讓柳寧不太適應,明明只是半年時間,可似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柳姑娘,趙管家不知道事情原委,還望你能海涵。隨我去家中小住,讓我盡盡地主之誼!感謝你當日搭救之恩。」趙莘明媚的一笑,無數細碎的冰屑扎進柳寧眼瞳里,刺刺的痛。
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去趙地主家。這無疑是自動上門求虐,柳寧已經感覺出程青逸的眼瞳里有什麼在高速運轉,發生著化學變化,連忙推辭。「搭救趙公子不過是舉手之勞,談什麼感恩不感恩的,今日還有其他事就不去趙府打攪了。」手仍舊伸向程青逸,卻見他遲遲不回應自己,甚至往後退了一步,柳寧漏了一拍心跳,心知不妙。
只見自家夫君。一手擱在小月復,一手背在後背,勾唇道︰「既然趙二公子誠懇相邀,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你說是不是啊。妻主?」
柳寧背後冷汗涔涔,汗毛倒豎。從牙槽里摳出幾個字︰「夫君說得是!」
趙管家臉上晦暗不明,不知道在醞釀什麼壞水兒。趙莘倒是歡快的接過話,「跟我來吧,自這青石板走最里頭的一家就是我家了。這位小哥哥也是龍灣村人?」
「不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這般而已。」
柳寧在車上一顛。滿臉黑氣上浮,腫麼感覺小逸逸月復黑了呢,瞧這話說得多毒舌,還就這般而已,這是有多不把自己當回事啊!
「柳寧什麼時候娶的親,都沒讓我趕上一杯喜酒吃吃!」
怎麼又把話轉到自己頭上了。柳寧看著馬車兩邊走的俊男美夫,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憂傷,有種自己被兩面夾擊的感覺。
「呵呵,這都一個多月的事了!」打著馬虎眼,不管怎麼說都會傷到人。
趙莘忽然哀嘆一口氣。「我也沒想到能夠再見到你!娘親還為我說了親。下月,我也要出嫁了!」
听出他語氣里的不快樂,柳寧閉著嘴,將馬鞭拿起漫不經心的晃蕩起來。六月天他們還曾秘密相會山林談天說地,雖沒有相偎相依也算郎情妾意,只嘆造化弄人,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你怎麼會到北崇來?」趙莘亮閃閃的看著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他做夢都想再見見她,沒想到她真的來了,只是為什麼要娶親呢?雖然自己先失信于她,可那也是遇到親人之後沒有辦法。
「找我哥哥嫂嫂,他們都在軍營中,正愁著怎麼進城里去!」依舊是完成任務般干癟癟的幾句話。
「你要進城?」趙莘猛然剎住腳,一把拉住柳寧的衣袖子。
這番動作把柳寧嚇了一跳,連忙將自己的衣袖扯出來,又偷偷瞥了程青逸一眼,好在他冷著臉望著別處,伸手模了模額頭上的冷汗。「我有不得不進去的理由。」
「不能去!」趙莘有些激動,面色發紅。「進去了就出不來了!我爹娘還在里頭,不知生死。西門邊堆積的尸體越來越多了,听說那毒霧厲害著,踫到了就會生病。」
西門?柳寧腦中金光一閃,對啊,他們總要把尸體拋出來吧!旋即哈哈一笑︰「我知道怎麼進去了!」
趙莘看她這模樣深知自己白說了,便對著程青逸說︰「小哥哥,你還不勸勸她,怎麼能任她往那危險的地方去?」
駐足,程青逸揚頭看他,靜默片刻才道︰「我相信妻主!」
心中一熱,朝青逸對視一眼,卻見他把臉一寒,視線轉向了別處。柳寧模了模鼻頭,今晚上怕又是要跟自己鬧別扭了。
看著兩人互動,趙莘耷拉下肩膀,心情失落起來。
趙管家出乎意料的安靜了一路,一雙小眼楮眯呀眯的,自始至終保持著沉默。
趙家的別院比起龍灣村的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柳寧站在門口,生出些格格不入之感。程青逸擦過她已經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把她看得驚愕不已。
如趙莘所說這整個院子里的主子就只有他一人,下人也還算不錯,沒找柳寧不痛快,便吃了茶讓人帶下去歇息。
「柳寧!」
听到背後的叫喚,柳寧不敢回身,裝作沒听見的追程青逸而去。剛到門口,讓門擦著鼻尖合上了。果然,小逸逸生氣了!柳寧抓了抓頭發,趕緊拍門︰「青逸,你開開門,我還在外面呢!」
「找你的小情郎去!」里頭悶聲響起,卻是屬于他鬧別扭時慣有的冷冷腔調。
「額,我哪里有小情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開門成嗎,我當面將事情原委告知你!」
「我不听,跟你的小情郎說去!」膽子似乎大些了,瞧瞧這種任性的話都說了出來,證明他更在乎自己了,柳寧這心里又是愛呀又是愁的。
扒著門,柳寧一陣長嘆,澀澀的說︰「你就忍心看你娘子當眾出丑?」里頭沒了動靜,柳寧再接再厲,「你看,他們都在瞧著我偷笑呢,夫君,小逸逸,親愛噠,快開門嘛!」
「閉嘴,我要睡覺!」
這是什麼反應摳了摳門框。「好吧,你睡,我不打擾你了!」
轉過身,走三步,回頭,門沒開。走十步,再回頭,門依舊緊閉。算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想著也許能夠入城的方法,柳寧朝過路的下人叮囑幾聲,就出門了。
程青逸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一口悶氣夾在胸中,渾身不得爽快。側耳听外面沒了聲息,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望著床幔上的流蘇,皺了皺眉頭,站起身急步走到門前,手揚起停在空中。
妻主真走了嗎?把耳朵放在門上听一听,還是靜悄悄的,又不甘心的眼楮對著門縫里瞧,前頭空蕩蕩的。妻主真找那小情郎去了?
再忍不住的拉開門,這一進院子里已經沒了那抹身影。手無力的從門上滑下來,陣陣暈眩襲上腦,眼楮里憋了霧氣遲遲落不下來,心中恐慌撕裂般扯痛。
「妻主……」委屈的淚水滑了下來。
「小哥哥,你怎麼坐在地上?」同樣心中苦澀的趙莘,懷著試一試的心情來找柳寧,沒想到看見程青逸獨自坐在地上。
轉了臉,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眼淚,程青逸顫著音問︰「你來做什麼?」
「我來找柳寧!」趙莘毫不避諱的說出來︰「我喜歡他,希望小哥哥能容下我!」
「容下你?這種事,問她便是,她同意我沒得意見!」扶著門框,程青逸拉長著臉,語氣淡淡,只自己清楚心中怎樣的驚濤駭浪。她會答應嗎?
「她……」趙莘有些遲疑了,當日柳寧的微笑閃過腦海,讓他又有了一些底氣。「我自會跟她說。她人呢?」
程青逸走動的身子一頓,妻主沒去找他?心里微微一喜,仍背對著趙莘。「我要休息,趙公子若無事就請回吧!」
這明顯的不喜,讓趙莘從房中退了出來,他還是做不到大哥那般強勢。沒關系,這次沒見著,還有下次,反正人在眼皮子底下,總能說清楚的。
這會兒的柳寧蹲在西門一旁樹叢里,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就是亂葬崗,烏鴉環繞,惡臭燻鼻。日已西斜,城中上空明朗如鏡,並沒有看到百姓口中所說的毒霧。左右無事,拿了根樹杈到地上寫寫畫畫起來。
東南方北崇嶺,西方大荒漠,唯有北方平地,東方山丘。若按北蠻人的習慣來推測,他們更喜歡居住在平坦開闊處。不過城門,直接插到北方去,就必須橫穿北崇嶺,飛岩絕壁如何才能渡過這黎鳳國第一山關之稱的絕命崖呢?輕點額頭,卻見對面的大門拉開一條縫。
ps︰
感冒了,似乎有些變遲鈍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