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媽說想一個人去報道,讓她不用送我了,我媽猶豫都沒猶豫就答應了。
我心想我是你親生的麼,好歹也表現的有點不舍和不放心好麼?
第二天早上九點一刻的火車,臨走清點行李的時候,我一下子有點舍不得,有一種要浪跡天涯,從此漂泊四方的感覺。去車站的路上,公交車窗外的梧桐樹一棵接著一棵的飛過,茂密的枝葉把陽光擋在外面,半邊的道路上都鋪滿婆娑的梧桐樹影。我正想多看幾眼,火車站外的玄武湖廣場已經在眼前了。
上車之後,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定下來。
這車次不是南京的始發車,因而車上坐著好多人,鄰座的幾個人好像也互不認識,看報紙的看報紙,打電話的打電話,各干各的。
我對面坐著一個三十來歲胖胖的女人,**老大,旁邊的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被擠得只窩著半個**坐在座位上。那女人坐著還不安分,翹著一個二郎腿直晃悠,像兩條火腿在打架。我趕緊縮了縮腳,生怕和那火腿發生了肇事。那女人邊晃邊拿出粉餅和口紅對著鏡子補妝,一補不可收拾,補的跟日本的藝妓似的。
我這人怕生,一般如果這個人我不太認識,就不會盯著人家看。
但我是一個很善于運用余光的人,而且我的余光特好,我想了想,這大概也是我的種族天賦。
我眼楮的余光感覺前頭有一團煞白,便抬頭偷偷的往前瞥了一眼,一瞥不要緊,嚇得我差點沒把眼閉上。好白的一張臉啊,像京劇里曹操的臉譜。這女人一定懂得「一白遮三丑」的道理,所以才讓自己往死里白。
那女人發覺有人偷看她,一臉妖嬈,很滿足的甩了一下頭發。(寫到這里我要插一句,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希望別人關注自己,是不是一個女人走在街上,如果很多人都扭過頭看你,就會增加你的驕傲指數,我不是女人,我不知道這種心理,如果誰知道,可以告訴我。)可能是頭的分量過重,再加上用力過猛,導致慣性太大,「藝妓「的頭發整個飛了起來,就像電視里廣告女郎的洗發水廣告,飛起的一坨頭發結結實實的打在旁邊瘦高男人的臉上。
「啪!」
這「啪」的一聲,讓我感同身受,頓生尿意,趕忙起身去車廂一頭的衛生間。
我同情那個瘦高男人,心想幸好那個座位坐的不是我,否則這臉得有多疼啊?臉疼就疼一下,這一路上**沒地方擱得有多難受?然後又想到那「藝妓「得瑟的香腸腿,想著想著,我就在衛生間里哈哈的笑。
門口有人喘著氣砸門。
「傻逼啊!在里面笑什麼呢?快點!」
我這才想著,這車上的衛生間可不是自家的,公共用品要懂得分享,別人還等著用呢。
火車里的窗戶是封閉的,雖然空調打得很開,但因為人多,所以還是很悶熱,我趕緊順著洗了一把臉,便出來了。
外面的那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估計憋壞了,弓著腰,兩手拉著褲腰帶,見我出來,瞪了一眼,然後甩門進去了。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藝妓」和周圍的人正聊得火熱,**扭來扭去的。
那瘦高男人怕被擠掉,也緊緊地和「藝妓」的**緊貼著,滿臉發紅,不知道是被剛才的頭發打的,還是被身邊扭動的**招惹的春心蕩漾,一點都找不到受傷後委屈之感。
我覺得自己之前的同情真是杞人憂天,便感無趣,但听著這一幫人興致蠻高,一口一句「兄弟」、「姐姐」的,心想,現在認兄弟、攀親戚的時間比他媽的撒泡尿都快。
也難怪,坐車的人總得要找點事來消遣,不找人聊天干坐著幾個小時確實悶得慌,只憾我國經濟還不夠發達,不能把每節車廂都整成家庭影院。既然聊天那就得聊出感情來,聊得一口兄弟姐妹的那才有成就感。
可惜我不習慣和陌生人講話,看著他們那麼親密,自己心里直嫉妒,還好我隨身帶了一本金庸的《天龍八部》,便拿出來翻讀,打發時間。
「嘿,小兄弟……嘿,叫你呢?小兄弟……」
我正在武俠的長河里暢游,忽然听到有人叫,便把頭從書上抬起來。
「藝妓」趴在桌子上,傾著身子,把頭歪過來,正拿她那鮮紅的嘴唇對著我嘟,嚇得我一陣哆嗦。
動物世界里對鮮亮的顏色都有著本能的畏懼,這「藝妓」的嘴唇不僅艷麗,而且肥厚,讓我驚恐又增加了幾分。我只恨自己沒有渾厚的內力,不能在周身形成三尺氣牆,阻絕外來的侵襲。
好在「藝妓」的聲音夠溫柔,在我听到第二句「小兄弟」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和善意,一下子消減了對色彩的畏懼,因為,喬峰初遇段譽的時候也是這麼叫的。
我尋思著,江湖上,人不可貌相,指不定這位「藝妓」姐姐是位高人,身懷絕技,看上了我是百年難遇的習武奇才,說不準會傳授我幾招獨門忍術什麼的。
想到這里,我張開嘴努力的笑了笑,展現一下後輩的誠懇和謙遜,試圖迎接從此月兌胎換骨的人生。
「小兄弟,打牌嗎,三缺一啊?」
藝妓的聲音依舊溫柔,嘴唇依舊奪目。
我還在武俠的臆想中無法自拔,憧憬著一個武學英才即將崛起,但是,知道嗎?理想的五彩氣泡在現實面前就是這麼輕易破滅的,很輕易,甚至很惡俗,你想破滅的高尚一點、壯烈一點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