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汪家水深，這樣的認知他早前就了解。汪小可亦是初出茅廬，居然弄出這麼大的動靜，著實在他意料之外。好在她平安無事，不然休怪他不顧念兩家的情誼。
得知事情原委的郭子爵雖沒有責難她，她自知理虧成天變著法兒的逗他開心。
坐在沙發上瀏覽筆記本的郭子爵接過她遞來的點心，叉了一小塊送進嘴里，眉頭皺了起來︰「太甜了……」
郭夏巧不滿地嘟起了嘴，順勢就要將那盤點心收回來，這盤點心可是她苦心學了好幾天的成就，不表揚就算了，不帶這樣挖苦的。
他眉眼含笑，利落地將她作勢收回的點心攏了過來，又叉上一塊送進嘴里︰「說吧，有什麼事！」
從小到大但凡是有事求他，她總會拿出這招，且屢試不爽。
她陰測測地笑道︰「哥，我能去看看小可麼？他傷勢應該好些了，我是不是該去探望一下他了？」
其實郭子爵並沒有對她軟禁，這幾天也是小心翼翼地避及汪家的話題，但老爺子的那番話她依舊放在心上，加之確實擔心汪小可的恢復情況。
郭子爵聞言墨黑的俊眉擰在了一塊，送至嘴邊的點心又重新擱置在了碟子里。
這都已經三天了，沒成想一提到汪小可他還是這副反應。白淨的小手交疊在一起，雙眸移到了別處，她無法正視他的眼楮，她怕一旦心軟，所有的計劃會全盤打翻。
紙巾在他的指間來回擦拭，他微微一笑︰「我已經讓張嬸準備禮品了，待會去的時候帶上，可別失禮了。」
周全的禮數以及他的寬容，讓她心下一動，她挽上他的胳膊露出小女兒的姿態︰「哥，你對我真好。」
「程歡也會陪你一起過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可不敢讓她孤身一人前往。
她忙不迭地點頭。
自從听聞汪小可的事情之後，程歡這幾天寢食難安，來郭家幾次都吃了閉門羹。突然接到大哥的來電時，立馬就來了精神。
程歡進門的時候，郭子爵的面色陰沉，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也只是微微頷首便移步書房。程歡堅定地認為，大哥顯然對他那日的失職依舊頗有微詞。
灰溜溜地跟著她出門後，程歡模著鼻子道︰「大哥還在生我的氣呢？」
她楞了下，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想多了，多半是工作上的事情。」
聞言，他‘哦’了一聲，陰郁的心情又變好了，一邊開車一邊吹起了口哨。
郭夏巧面色卻有些微白，方才郭子爵接電話的時候，神色頗不自然，聲音也是刻意壓低了的，後來索性起身在陽台去了陽台，似乎有意避開她。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或許是生意上的事情有些變故，又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才會這樣的。
來到汪氏私家醫院的時候，老爺子恰巧不在，汪小可正吊著藥水。
「小可，傷勢恢復得怎麼樣？」她走至床邊，問候道。
汪小可扯開唇角，瞥了眼跟在她身後的程歡︰「恢復得不錯，你人過來就是，帶什麼東西！」
程歡將手里的禮品交到阿俊的手上，朝他微微頷首︰「你們聊著，我出去轉轉……」
醫院里太壓抑了，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阿俊也識趣地替他們關上了房門，少爺這幾日休息得並不好，時常噩夢連連。汪家有個禁忌，所有的人都要避開‘點’這個詞匯，所以在第一次听到郭夏巧的自我介紹時，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如今少爺病情反復，老爺子待她的態度又有所不同，不難猜想老爺子的良苦用心。
……
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倆，一時有些冷清，郭夏巧在果盤里挑了個隻果問他︰「吃隻果麼？」
記得那會，他最愛吃的就是隻果了。
汪小可點點頭︰「上次的事情，嚇壞你了吧？」
她的刀工很厲害，紅彤彤的果皮沒兩下就拉下來一串，聞言只抬眸淡看了他一眼，又接著削︰「當時挺害怕的……」
她順溜地將削好的隻果切開，又用牙簽叉好遞上一小塊到他手上︰「後來發現他們沒追上來，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再者，如果對方存心想要弄死他，就憑他們三個人也難以逃月兌出來，顯然對方並沒有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送進嘴里的隻果又脆又甜，他伸手又拿了一塊︰「你難道就不好奇……追殺我的人是誰？」
朝他翻了個大白眼︰「你會說嗎？」
汪小可無語︰「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說。」
家人一直對他幼年的車禍閉口不言，他只當是記性不好罷了，但自從她找上門來，談及那段往事，纏繞他的夢靨隱隱有顯露山水的勢頭。再問及老爺子的時候，他支支吾吾的態度更加讓他質疑，因此才有了隱瞞自己失憶一說。不過那日她的表現著實令他很驚訝，不是每個女人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依舊堅定地站在他身邊。
她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頭，表示不悅︰「你口風緊得很，我可是啥都問不出來。」
娛樂圈水深水淺，那晚已經領教過了，如果沒人搭橋牽線，怕是要月兌了一層皮。
汪小可聞言只笑，雙眸認真地看著她︰「有人在的地方，必定就有江湖，走江湖呢……就各有各的規矩，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他不願再往深處說，她也不細問，垂眸道︰「你頭部有淤血的事情，你自個兒清楚嗎？」
盡管他對自己的病情只言不提，但她還是有必要勸誡一下，生命不能兒戲，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棄。
汪小可不置可否，唇角扯開一抹苦笑︰「想必我失憶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了。」
她點點頭，沒料到他竟如此平淡地接受他曾經是個‘孤兒’的事情，沉吟半晌，她安慰道︰「你爺爺也是不想失去你，他是愛你的，這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晚，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爺爺澄清當年所隱瞞的一切，原來他有個私生活混亂的母親，生下他後不堪貧苦便將他送至了孤兒院，後來跟了個老外出國了，至今下落不明。父親倒是個痴情的男人卻愚孝，長年只是給孤兒院送些衣物及補貼，不敢跟老爺子對著干，直到後來飛機失事，汪家唯一的獨苗沒了，老爺子才念及兒子唯一的骨血，將他接了回來。
爺爺一臉憔悴地望著他，一下子竟覺得他蒼老了許多。他其實感謝爺爺替他編造了一個美麗的謊言，美麗善良的母親高大勇敢的父親，曾是他童年唯一的慰藉。
而面對這個曾經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之所以接近，一是為了打探自己的身世，二是為了防止她到處中傷他，顯然無論哪種目的，都表明他真的是想多了。或者，他失憶以前，他們的童年真的很快樂。
倆人各懷心事地閑聊著，‘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她起身開門，卻意外地看到了林雨晴。
世界雖不大，卻沒料到竟如此之小。林雨晴對她的出現也很詫異，隨即便朝她綻開一個明晃的笑容︰「夏巧，你也在！」
她斜睨了一眼正躺在病床上的汪小可，擠眉弄眼︰「你們什麼關系……」
汪小可瞪道︰「姐，你可別胡說！她是我的好朋友……」
他們是姐弟？郭夏巧下意識的認為自己腦細胞不夠用，實在是難以聯想他們之間的關系，他是汪家唯一的骨血，林雨晴是林氏集團的千金，壓根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林雨晴若有所思地笑道︰「老爺子與我父親關系要好，兩家算得上世家，如果以後你們能在一起，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
她聞言面色刷白，汪小可趕緊圓場︰「姐，你瞎說什麼呢！點點還小，你可別嚇著她了！」
林雨晴哪里听不出他護犢的意思，揶揄道︰「那就是還沒追到咯！夏巧，你可別讓他輕易地追上了，男人呀……得讓他們多吃點苦頭。」
一直以來，在郭夏巧的潛意識里，林雨晴跟郭子爵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是她橫插了一腳破壞了他們的感情，她無法坦然地直視林雨晴。
見她不出聲，汪小可嘴賤道︰「那你心心念念的J先生呢？追到手了沒？」
林雨晴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垂眸嬌羞道︰「小可，你護短的心思不要太明顯哦！我那邊進展得很順利，不用你費心。」
一番話刺得郭夏巧再也站不住，想起早晨郭子爵接的那通神秘電話，她的心狠狠收縮了一下，或者郭子爵待她只是一時興起……她尷尬地笑笑︰「小可哥哥，你跟林姐姐好好聊聊，我改天再來看你。」
她出來的時候林雨晴執意送她，兩人走至醫院門口，林雨晴突然開口道︰「小可是個不錯的男孩，你可以好好考慮，你現在都十八歲了，是個大姑娘了，談戀愛的事情……有什麼不懂，盡管來問我，用不著不好意思的……」
林雨晴一副‘我懂你’的愛情專家的姿態，深深地刺痛了她，架不住她的好意，郭夏巧附和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如果以後有不懂的，我定來找林姐姐取經……」
大老遠就看到兩人同出的程歡，歡呼著奔了過來，林雨晴趕緊換了話題︰「以後沒事多來我的畫室，你哥這個大忙人，老是沒時間。」
郭夏巧又無聲地點點頭。
「林姐姐，這麼巧啊？」
程歡雙目放光地看著她。
林雨晴微微頷首︰「是子爵叮囑你的吧？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省得子爵擔心……」
程歡的唇角囁喏了幾下，終是沒說什麼，配合地點點頭︰「林姐姐，我們先走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與林雨晴告別後，郭夏巧魂不守舍地上了車，程歡有些詫異︰「你今天究竟怎麼了？是不是汪小可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