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兩人到底算是有些交清的,王女士並沒有急著催他還款,反而拐彎抹角地替他支了幾招。觸及他的底線的事情,他向來不會去做,心下也明白王女士是為了他好,當下也沒反駁她。畢竟她是靠錢生錢的過活,卻還是頂住錢莊的壓力替他想辦法,心底還是挺感激她的。
送走了王女士之後,他便一直渾渾噩噩的,手上能移動的資金不說幾千幾萬,他甚至連幾百都沒有,甚至連房產證都不在自己的手上,若是此時傳到岳父的耳朵里,他們夫妻關系只怕也到了盡頭。
最近幾天,向來謹慎的財務總監連連出錯,隔老遠就听到董事長辦公室罵人的聲音。
其實李晟在公司里算不錯的一個人,長得和善不說,見誰都沒副架子,因此這幾天他被老板罵,大家還是挺同情他的。若是大老遠看到董事長過來了,也會有人旁敲側擊地提醒他,不過他最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後,所有人看他都是一副凝重的模樣,生怕他一個不小心,董事長會炒了他的魷魚。
悶悶地關上辦公室的房門後,他這才沉嘆了口氣,眼神瞥在了一筆數目上。似是做了許久的思想斗爭,他強迫自己將文件合上,桌上的內線響起劃破了室內的安靜。
俊秀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接通後口吻略公事化︰「您好!請問你找哪位?」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他的面色霎時沉了下來,掛斷電話之後,便行色匆匆地離開了辦公大樓。
他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地抬手看腕表,此時還不到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車輛並不算多,車速也漸漸加快了起來。
等到了約好的地址,他下車後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是一座廢棄的廠房到處雜草叢生,一種不好的預兆涌上心頭,往前邁開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
掉漆的廠門虛掩著,一只黑烏鴉撲騰一下飛了出來,嚇得他往後踉蹌了幾步扶住牆根好不容易才穩了下來。
心髒差點從胸腔里迸裂出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漬,顫抖著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撥通對方的電話。
空氣里連一絲風都沒有,靜謐得有些詭異。
半晌後,對方接听了電話,聲音里懶洋洋的透著一股慵懶︰「是誰這麼不長心打擾了我的午睡。」
抬手看了看腕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他連忙賠笑︰「光哥,是我小晟。擾了您的清淨是小晟不好,不過……您約我見面,這里似乎沒人?」
光哥爽朗的笑聲透過話筒傳過來,竟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李晟尷尬地握著機身小聲的試探︰「您是不是發錯地址了?」
「沒錯,你推開門往里走,然後左拐,推開那扇門,你會看到一個地下室,往地下室走就行了。」
李晟還想打听得更清楚一些,對方已經干脆地收了線。無奈之下,他只得提心吊膽地移步到廠門前,顫抖地將門推開,屋內的光線有些暗,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
到了地下室走過長廊後,嘈雜聲便傳了出來,想來這里就是光哥指的地方了。
他敲了敲門,給他開門的是一個化著濃妝的女人,她抽了口煙,瀟灑地將煙圈吐在他臉上︰「帥哥,你找哪位?」
「我找光哥。」
他一沒人二沒錢,今天敢孤身應戰就打定了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的準備。
女人輕「哦」了一聲,側過身子給他讓出了半個位置︰「進來吧。」
與其說這里是一座廢棄的舊工廠,還不如說這里是一座隱秘的地下賭城。
看著那些一擲千金的賭棍們,李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久前也是這樣的一個人,若不是自己嗜毒成癮,他也不至于狼狽如今日。
隨後給他帶道的換了個黑背心肌肉男,身上紋身遍布,他緊緊地尾隨在他的身後,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位肌肉男,便會慘死于他的暴戾之下。
繞過了幾個彎之後,之前的嘈雜聲已經听不到了,這里的環境相對靜逸。
將他引進一間雅閣之後,肌肉男便退了出去。茶幾上放置著一疊點心和一盤水果,他有些拘謹地坐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光禿禿的天花板。
脖子上掛著一根粗金項鏈的光頭男人推門而入,李晟連忙站起身來,點頭哈腰地跟他握手︰「光哥。」
「小晟,坐!站著做什麼?」光哥雙手握住他的手,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沒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風,更讓李晟忐忑不安,他欠的錢不是一筆小數目,如今債主對他如此客氣,想必不會這麼簡單。
光哥招呼他吃茶,吃點心。他連忙拒絕,表示並不餓。
不過光哥顯然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不一會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短裙的女人推門走了進來,將三碟鹵味和兩瓶白酒擱在了茶幾上,躬身又退了出去。
隱約只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卻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再望向光哥的時候,他也是一臉深思地望著他。
實在不知道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李晟按捺不住問道︰「光哥,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緩兩天一定將漏洞填上!」
光哥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白酒也被打開了,一股濃烈的酒香飄散開來︰「來,今兒個陪光哥喝兩盅,別的事情都不談。」
半推半就地與光哥喝上了,等醒來的時候,身邊躺著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是王女士!還沒從震驚里緩過神來,他一把摟過被子,不料反將她的身體暴露在了燈光下。
他連忙別開臉。
王女士輕哼了一聲︰「做都做了,還矯情個什麼勁兒!」
她說完便赤腳下床,將衣物一件件地從地上撿起,然後又一件件地穿回去。
一分鐘的時間不到,她已經穿戴整齊。
黑色制服短裙——原來王女士就是她!合著他被人下套了,他中計了!
他怒不可抑地吼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懶得搭理他,她揚了揚手里的合同︰「別忘記了你簽下的。」
李晟有如當頭一棒,徹底地懵了,順著她的視線他發現桌上還有一份按著紅指印的東西,他猛然跳起,一把抓過那張紙。
看完之後,徹底地傻眼了——一把抓起桌子的一沓照片,滿滿一沓都是兩人□□交纏的畫面。不管是賭債還是照片,無論哪一條傳到了岳父耳朵里,他都是死路一條。
渾渾噩噩地爬上車,緊握著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方向盤上。
……
B市的溫度一天比一天變態,好在熬過幾天就能放假了。
如今她手底下也攢了一些錢,租一個小三室還是沒問題的,期間郭子爵讓司機老王捎來一些口信,大意是希望她暑假搬回去住。
這半年來,她無時無刻地不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每當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便將那些他與林雨晴的照片翻出來看看,以此來警示自己。再者,肖淑恬下個星期回國,也要投奔于她,一旦有了兒女私情的牽掛,她怕自己不敢放手一搏。
郭子爵雖然身為商人,卻一直討厭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她也害怕有一天他會發現——她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程歡給她帶來驚喜的時候,卻發現她並不如表面的那般開心,遂將剛劈開的西瓜大的一半分給她,自己則留小的一半。
「大哥最近一直向我打听你的近況,我發誓——我絕對沒出賣你!」
他豎起三根指頭,鄭重道。
饒是現在借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輕易地泄露她的消息,因為艾盈回家了。
她訕笑著舀了一勺西瓜,甜絲絲地直沁心田︰「你不就是想問我,盈盈去哪里了嗎?」
艾盈的爺爺心髒病突發,已經被送進醫院了,不過現下傳來消息說,問題不大。艾盈卻不著急回來,她就是想看看程歡著急撓牆的模樣。
程歡向來死鴨子嘴硬,倔道︰「哪有!」
欲擒故縱的把戲,也算是起了成效,之前艾盈成天在他跟前晃蕩,現在不在了,他心里肯定空落落的。
程歡是班里唯一的走讀生,因此上次突然申請住校的時候,任長青眉頭皺得老高,學校里恰巧鋪位緊張,如今申請的話,也只能等到下學期新宿舍樓建起的時候了。
為此,任長青還特意找來與他交好的郭夏巧問話,那時候她才知道程歡在感情里恰巧屬于悶騷型。
「我今天見著艾承朗了。」
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決定告訴她。
她訝異的抬起頭,艾盈才回家不久,艾承朗作為兒子理應在醫院看護著,如今出現在B市算是怎麼回事?
「他讓我給你捎句話,叫你多注意身體……」
雖然當時他也覺得艾承朗的閑事管得太多了,但也經不住他慎重的眼神,仿佛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癥一般。不過,這樣的話他也原封不動地轉達給大哥了。
她「哦」了一聲,便小口吃著西瓜。
她莫名想起了在醫院的那個夜晚——那個男人,似乎什麼都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熬夜碼字,臉上又長痘痘了,崩潰